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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七节 激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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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布衣摆下空城计,没有效仿书中诸葛亮城头弹琴,实际上他弹棉花或许可以,弹琴那是一窍不通。

    他只是坐在城头,摆了张桌子,放了壶酒,慢慢的品酒迎敌。卢老三就扮演诸葛亮旁边的书童角色,负责给萧布衣倒酒。

    萧布衣这个空城计和诸葛亮还是很有区别,最少诸葛亮当初坐在城头的时候,城中没兵,可萧布衣却手握万余兵士。

    所以萧布衣现在意气风发,看起来比诸葛亮还要亮!

    而根据萧布衣所知,王行本、杨公卿带了大约两万的兵士而已。

    萧布衣没有在什么谷中伏兵,实际上,他并不贪婪,没有想将对手一网打尽。硬碰硬的对敌,李靖不取,萧布衣当然也轻易不会使用。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何能让兵士不厌战才是至关重要。萧布衣没有从千年后的历史学到什么,却从多年的征战经验中总结出这点,他当然不想成为第二个张须陀。

    他这个空城计看起来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总算有模有样。

    王行本当然不是司马懿,萧布衣也不是诸葛亮,萧布衣知道的一点是,他表现的越镇静,城中的兵士越有勇气;他表现的越镇静,没底的就会变成王行本他们。

    见到思楠靠在墙角望着自己,萧布衣举杯笑道:“能饮一杯否?”

    思楠摇头,“否。”

    萧布衣一笑,见日头渐升,远方的天际突然变了颜色。那是一种战事的颜色!萧布衣已看出,有大军向这里行进,而且看起来越来越近。

    兵将早就传令下去,全城严阵以待。萧布衣却是又饮了一口。舒服的叹口气道:“该来地,还是要来了。”

    酒童卢老三一直跟随萧布衣,见惯了他漫不经心的神色,心中钦佩。应道:“其实他们不该来。”

    可无论该来不该来,尘烟越来越重,直冲云霄。王行本显然不会以二人的意念为转移,再过片刻,大地微有颤抖,一队骑兵火烧屁股一样从远方的地平线冲了出来。

    萧布衣不动声色。看着城下地动静。

    骑兵有数千之多,虽是疾驰之中,却是队列不减。从这点来看,这队骑兵训练有素。

    不过萧布衣早非当年的萧布衣,一眼望过去,知道这队骑兵是不差,显示了良好的作战能力,但是比起铁甲骑兵来,还是差的太远。

    若是对阵。萧布衣可以肯定。他只需一千铁骑,就能将对手冲地稀里哗啦。

    骑兵越冲越近。萧布衣甚至可以感觉到桌案在轻微的颤抖,可他连看都懒的看。只是喝酒。西梁军一见,当是信心大增。

    那队骑兵之后。就是列成方阵的步兵,步伐严整,小跑而来,气势汹汹。骑兵快近了城池,只见到城头遍布西梁王的旗号,城门……竟然没有,不由惊奇交集,纷纷勒马。

    他们也知道空城计,可不敢确定的是,眼下是否为空城!

    为首一将,面色阴沉,赫然就是杨公卿。

    骑兵分列两侧,步兵快步上前,盾牌戳地,弓箭手散开,先是构成一道防线。盾牌后,刀枪林立,阳光一照,形成奇异地寒光。

    萧布衣人在城上,见杨公卿骑兵、步兵的搭配布置,暗自点头。

    **山杨公卿虽败,可那非阵法有误,而是被袭所致。眼下才显出杨公卿的真本事,若是列开战场对决,萧布衣感觉,不见得能有十足的把握击溃他们。

    就算能够击败眼前的淮南军,他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淮南军气势汹汹,当求一战,萧布衣当然不会傻到送上门去满足他们的心意。他现在只需等,等待这股敌军锐气消失,等待他们攻击。

    他们想入城,当然要改换阵型,他们一攻击,肯定威力大减,这种时候,才是他出手的最佳时候。

    西梁军不是淮南军,他萧布衣也不是刘永通。不要说眼前的数千兵力,就算再多几倍,只要萧布衣在城头,王行本就不用打算登上城头!

    根据萧布衣地消息,王行本带了两万左右兵士来援,可眼下萧布衣所能见到,也就八千左右。想到这里,萧布衣想笑,其余地人马并没有出现,有一种可能极大,那就是埋伏在后面,等着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萧布衣当然不会和刘永通一样,急急地出去激战请功,他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请功。他只是悠闲的喝酒,全然不将兵临城下放在眼中。

    旌旗招展,城头肃然一片,倒真地让淮南军看不透虚实。

    城门都没有,可说是开门揖盗,可无论先来的骑兵,还是后到地步兵,均是狐疑不定,不敢入城。

    城下列阵已毕,鼓声一阵,两列兵士铠甲鲜明,从阵中簇拥出一人,那人面如白玉,气度不凡,正是荆王王行本。

    王行本出了阵中,向杨公卿望了眼,都看出彼此的狐疑之意。

    永福城再失的消息传来,王行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兵来援,其实早就探子去告,通知永福的唐知节守住城池,第二日迎接他入城。

    没想到探子星夜前去,半夜回转,带给王行本城池失陷的噩耗。探子见到满山遍野都是攻城的西梁军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根本不能入城,他也没有必要入城,他只知道,西梁军攻势凶猛,已成功的占据了永福城。

    探子是在外围。所以还能安然无恙。他不敢耽搁,马上去通知了王行本。

    王行本无疑挨了当头一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杨公卿脸色苍白,又想起当初山谷的伏击。

    西梁军来去如风。杨公卿征战多年,却对西梁军产生了莫名的恐惧。西梁军实在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李靖、萧布衣一直隐而不动,可几天地功夫。连败淮南军,轻取两城,这种对手,杨公卿想想就已心惊。

    杨公卿虽是西梁军的手下败将,王世充这次还是派他前来,一来是希望杨公卿知耻而后勇。二来就是杨公卿已有和西梁军作战的经验,希望他能总结教训,扳回一城。

    可杨公卿却已有些胆怯,当王行本向他求策的时候,他建议王行本带兵暂时回转江都,再做打算。

    王行本当然不同意,在王世充地子侄中,王行本虽是儒雅,却是自负。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兄弟落在了萧布衣的手上,这次有机会对决。他肯定不能放过。

    杨公卿虽是将军,可还是要听荆王地意见。既然不能退。杨公卿当然要竭尽所能求胜。他和王行本商议,众人没想到守城变成攻城。所以根本没有带什么攻城工具。当然他们还有获胜的机会,那就是引萧布衣带兵出来,城外决战!

    王行本相信,萧布衣虽占领了永福城,但是城中的军民不见得服他,这对萧布衣而言是个隐患。只要他们能在城外对决胜过萧布衣,可趁机取城。

    所以二人在远方设置伏兵,只想先诱萧布衣出城追击,然后以伏兵胜之!

    二人计划周全,却没有想到赶到这里的时候,萧布衣正在城头喝酒,城门一个大洞,像是怪兽的大口,等着他们送上门去。

    城门都没有,可竟然没有人敢攻进去。

    他们当然也不知道,他们的计策,萧布衣昨晚才用过,多半不会上当。

    王行本心中有些不安,知道这样也不是办法,催马到了城前,扬声道:“城上可是西梁王吗?”

    萧布衣终于放下酒杯,微笑道:“城下可是行本贤侄吗?”他一句话就激起了王行本地无边怒火,这个萧布衣,实在狂妄。

    可一想到对手是西梁王,王行本还是压制住怒气,他想诱使萧布衣出城,萧布衣想诱使他进城,这本来都是件斗智斗力的事情。

    避开称呼不谈,王行本道:“久闻西梁王仁义之主,今日一见,却是大失所望。”

    萧布衣装作诧异道:“行本贤侄何出此言?”

    王行本压抑怒气,肃然道:“想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凡有志有为之士,均以还天下太平为己任。”

    萧布衣一拍桌案,城头赞许道:“贤侄所言极是。”

    他张口闭口不离贤侄二字,当是处在叔辈的位置上,城下淮南军听了,心中满不是滋味。

    王行本忍不住道:“西梁王,你我本无半分关系,这个贤侄二字,似乎有些问题。”

    萧布衣扯淡的本领一流,含笑道:“想当年我和世充兄一殿称臣,可是称兄道弟。眼下你是世充的子侄,当然也是我的子侄,这种称呼,有何不可?”

    他其意甚诚,王行本却恨不得一脚踹在他脸上,只可惜距离太远,他没有那么高明的本事,“既然西梁王和我皇称兄道弟,却来取圣上的疆域,不知是哪门子兄弟?”

    萧布衣叹道:“贤侄此言差矣,天下之大,君主只有一人,那就是皇泰帝。天下之大,疆土只归一人……”

    他估计拖长了话音,王行本冷笑道:“那当然也是归皇泰帝了?”

    萧布衣赞赏道:“贤侄,你虽年幼,倒也很有见识。”王行本脸红脖子粗,怒声道:“萧布衣,你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次前来,居心叵测……”

    萧布衣接过话题,“贤侄,本王之心,可照天日。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帮世充兄改正过错来了?”

    王行本真的打破头也不知道,可却明白,和萧布衣讲什么仁义道德。完全是错误地事情。因为萧布衣这个人,脸皮之厚,颠倒黑白,可说是世所罕见。

    “西梁王何出此言?”王行本冷笑问道。已准备尽力反驳。阵前交战,这无疑亦是另外一种交锋。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落入萧布衣地圈套,士气已低落。

    萧布衣沉声道:“想贤侄方才也说过,天下大乱。有为之士,均以还天下太平为己任,想世充兄也是有为之士吧?”

    王行本本来打定主意,萧布衣说什么他都要反驳,可这刻只能点头,“西梁王所言及是。不过还请西梁王言归正传。”

    萧布衣叹气道:“想先帝大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混乱,百姓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王行本听着这些话有些耳熟,不由双眉蹙起。

    萧布衣当然没有太多地文采,这几句话却是取自出师表,略加改用。王行本见萧布衣就差拿个鹅毛扇子冒充诸葛亮,不由咬碎钢牙。

    杨公卿却是大皱眉头,心道不妙。众人开打。只要诱萧布衣出城即可。这个王行本,书生用兵。竟然和人说理,实在有些滑稽。萧布衣本就不想用兵。胡搅蛮缠,一来一回。淮南军处境不妙。

    萧布衣又道:“先帝虽崩,可仁义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皇泰帝也。”

    王行本冷哼一声,一时间无言以对。

    萧布衣却是侃侃而谈,“先帝在时,若说知遇重用,当有三人。一是已故去的张须陀张将军,一是王世充王大人,另外一人当是本王了。\\想先帝对我三人极为亲信,我等当不负先帝遗德,恢宏志士之气,努力平定盗匪,安定天下。虽不宜妄自菲薄,但也不能妄自尊大……”

    “你说地什么乱七八糟?”王行本终于忍不住怒喝道。

    萧布衣却不动怒,含笑道:“此为忠言,当然逆耳,何来乱七八糟?贤侄,想世充兄本受先帝器重,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不效仿诸葛瞻蜀亡而死地忠诚,也不能效法霍光之子霍禹谋逆吧?就算不能如本王一样平定天下,也不能如盗匪一样为非作歹吧?”

    王行本脸色铁青,一时间心乱如麻。萧布衣显然有备而来,句句似是而非,句句让他无从置辩。

    萧布衣趁胜追击,又道:“可世充兄不思皇恩浩荡,擅自称帝,是为不忠,身受先帝器重,却弃东都父老而不顾,是为不孝。妄动刀兵,和东都开战,是为不仁,让我等兄弟反目,当为不义。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实乃大错特错,本王来此,就要告诉世充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贤侄你来地正好,可把今日本王之言转告世充兄,让他好好想想,若有悔过,可前来东都。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萧布衣说完这些,挥挥衣袖,神情宛若浮云一样。

    王行本饶是儒雅,却也不禁怒火中烧,“萧布衣,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对圣上如此说话?”

    萧布衣目光一冷,“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王行本微愕,萧布衣冷冷道:“本王今日所言,你最好记得!王世充所犯错事,是为诛九族的罪过,今日我给他机会,他若是不知道珍惜,等我平定江都,捉他出来,就莫怪我不讲情面。”

    王行本稍微冷静,这才记得所来的目地,嘿然冷笑道:“西梁王,你好大的口气,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多说无益,出城一战,我若是败在你手,无话可说。可你若是败在我手,只麻烦你以后,莫要这大的口气!”

    他语带挑衅,萧布衣却想起了当初见宇文化及之时。近似的对白,同样的结果。

    “多说无益?”萧布衣突然放声长笑,声震千军。

    西梁军振奋,淮南军悚然,从未想到过,世上还有人能催动如此惊心动魄的笑声。

    萧布衣笑声止歇,蓦地伸手,抓了张长弓,一箭射了出去。羽箭如电。插在王行本身侧尺许之地,颤颤巍巍!

    王行本心中大寒,马儿受惊人立,差点将他掀下马来。

    杨公卿大惧。慌忙叫道:“保护荆王!”

    魏王才被萧布衣擒住,若是荆王再出了事情,杨公卿不用再等王世充多说,也要自裁谢罪。早有兵士上前。持盾挡在王行本地身前,一时间铿铿锵锵,如临大敌。

    王行本上前,其实还在寻常弓箭的射程范围外,可萧布衣使用地岂是寻常弓箭?他如今弓箭之利,只怕天底下除了虬髯客。少有人能和他比拟。

    见到城下大军慌乱,萧布衣大笑起来,“王行本,你想和本王对决,还不够资格!”

    王行本这次却是收起狂傲,脸色苍白。他不知道萧布衣方才那箭是射偏还是手下留情!那一箭在他身侧尺许,萧布衣射出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生死一线,让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萧布衣又道:“本王迟迟不肯大兴干戈。实在是心怜江都百姓。不想再让天下生灵涂炭。可本王的一番心意,却被太多人理解为懦弱无能。王世充再不归顺。本王就要调动江南大军,踏平江都!本王要取你的性命。本是易如反掌。不过本王方才说过,今日让你回转去传话。也就不取你性命,还不滚吗?”

    王行本身在盾牌后,多少恢复了点元气,厉声道:“萧布衣,你大言不惭!我听说西梁军天下无敌,所向披靡,你若是不想坠了名头,为何不出城和我一战。兵法、阵法、勇气、箭术,我随你选择!你若不出城,乖乖滚回去家去,莫要再说什么称霸天下!”

    萧布衣冷冷道:“本王称霸之时,还没有你小子地现眼之地。本王如何,何须你来评说?你既不服,我就给你个机会,昨夜三更,本王取城还有个城门,今日城门没有,为你等大开方便之门,还不抓紧机会吗?”

    他说完后,哈哈大笑,却已举起酒杯,再不理会城下的王行本。

    王行本急怒攻心,已忘记是要诱使萧布衣出城。回头厉喝道:“杨公卿,攻城!”

    杨公卿暗自皱眉,不等多言,王行本又道:“这里我最大,一切后果,我来承担。”他话到这种地步,杨公卿不能违拗,只好令旗一举,号令手下攻城。

    淮南军面面相觑,心道连攀登的工具都没带,如何攻城?可军令如山,主将有令,众人不敢有违。盾牌手卫护下,步兵已向城门冲去。

    距离迅即拉近,城上却是半分动静都没有,杨公卿心中涌起不安之意,想要撤军,却是不能。数百兵士已逼近城门,甚至长驱直入。

    淮南军一声大喊,士气大振。更多人蜂拥向城门处挤去,只想冲到城中去。

    跟随淮南军呐喊后,是惊天动地地一声喊,然后城门处突然呼地一声响,紧接着寒风吹出。

    王行本见状,目眦尽裂。天地间的那声响,甚至盖住了城门口地寒光,却是遮不住城门处奔放的鲜血。

    在淮南军冲入城门地那一刻,从对面已射来了无数的长箭。西梁军显然早就在另一侧埋伏,只等淮南军入彀!

    弓箭如蝗,步兵虽有盾牌手遮挡,奈何整个城门道都是塞满了弓箭,甚至还有弓箭从空中飞落。

    终于顶着弓箭看到对面情形地淮南军,突然吸了口凉气。

    方才永福城内静寂无声,可谁又能想到,对面早就聚集了数千人手。

    一排排,一列列的兵士,静静等候,弓弩手次序分明,一轮又一轮的长箭几乎没有止歇之时!

    有侥幸冲出城门洞的兵士,却被两侧的兵士挠钩套住,拉到一旁,转瞬被乱枪戳死!王行本大怒,高喝道:“攻入城者,官升三级,赏千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才被压下的士气霍然高涨,淮南军密集冲出,压向城门。这时候城墙处却是一声喊,“放箭!”

    只见到箭如雨下,城头上一时间起了伏兵无数,居高临下的怒射。淮南军稍乱,等涌到城门之时,剩下已不足半数。

    王行本红了眼睛,只知道催兵士攻城。淮南军已发动十数波攻击,可长箭如雨,地势狭隘。西梁军死死的扼住城门,对淮安军进行着诱杀。

    这种对抗,西梁军显然占尽了优势,一时间血如泉涌。兵士的尸体堆起,几乎阻塞了城门。

    萧布衣好整以暇地抿了口酒,望见血水如河,厮杀惨烈,微微一笑。双军激将,王行本显然是稍逊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