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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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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听雪畅快地用过早膳,唤来一个奴仆交代了几句,随后给了他半袋碎银子,命他去昨日那酒楼找变戏法的男子,并且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地带给男子。奴仆出府不久,她也闲情逸致地出了府,只是并没有直接去钱庄,而是进了一家城守府去隔岸楼所必经之路的茶楼,选了一间二楼临街的雅间,静等鱼儿上钩,看好戏。

    而那个会佳人心切的延陵枧今日可是将自己给隆重打扮了一番,忙坏了那一个伺候他的奴仆。最终他一身砖红刺绣深衣加身,头束波纹白玉冠,面容整洁,手持一把绘墨山水折扇,连鞋子都换上了一双新的登云履,随意往那一站,气派十足。

    怀着迫切的心情,日晷的影在一点点转动,好不容易挨到了临近巳时之时,延陵枧刚挑起隔间的珠帘,还未出屋,却迎面装上了负手而行的元文陵。

    元文陵放在身后的手里正握着一卷竹简,上面的内容自然是为延陵枧借他财物所拟好的字据。如今只需延陵枧在上面属个名,那么这份字据也就生效了。

    元文陵若无其事地在延陵枧面前站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抬眼问道:“公子这是要出去?”

    “是,昨日不是与你说了吗?江家小姐盛情相邀,我岂有不去的道理。”延陵枧满脸得意,笑得一双桃花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元文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点头道:“哦,我倒忘了,看我这是事物太过繁忙了。如若早点想起,也就换个时间再来了。”

    “是有什么事吗?”延陵枧心中有些焦躁,蹙了蹙眉头直奔主题。想来元文陵这个时辰来找他,定是有正事的。

    元文陵缓缓放下负在身后的双手,将竹简递到延陵枧面前,平静的话语说得不紧不慢:“前些日子遭劫一事,至今没有任何眉目,丢失的那几箱财物恐怕是难以追回。公子可不能白白使我损失那么多钱财不是?因此,这是你借财物的字据,公子看一下,如若没有问题,在上面属上名即可。”

    “什么?借你财物的字据?区区那些东西,还需要字据?我堂堂一个皇子,难道还会赖账不成?”延陵枧咋一听元文陵的话,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一双惊讶的眼将身前那个沉着的人看了半晌,之后又不禁笑了笑,一阵奚落,“元文陵,真没看出来,你这人还真是吝啬,就这些东西,以你们元家在姑苏的家业,恐怕还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丝儿吧?几百年的商贾世家,还在意这点财物,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公子勿恼,我这也是按一贯的规矩行事。况且那几箱财物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如若没个字据,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以后天下若人人都效仿起来,而他们又没有公子这般豪爽,真欠债不还,那天下岂不是就因此而乱了。”元文陵不在意延陵枧的奚落,露出一个笑脸来,将话说得冠冕堂皇。这些东西对他家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却也够穷苦人家过一生衣食无忧的生活了。况且,这可是他那表妹的意思,身为疼她的表哥,当然得将这件事尽心尽力给办好了。

    延陵枧恹恹的接过竹简,还没打开,只是将它拿在手里玩味地打量了两眼,对着元文陵便又是一番嘲讽:“我说,不就是一个字据嘛,竟还用上了竹简,至于吗?一张纸就解决了的事。”

    对于延陵枧的奚落,元文陵回以沉默,只是淡定地瞧着身前人将竹简给摊开来,毫无耐心的大致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估计还没看清几个字呢,便唤奴仆拿来了蘸好浓墨的紫毫,匆匆在上面书下了三个隽永篆字。还没等上面的墨迹变干,他就已胡乱地塞进了元文陵手里,朝着身边的奴仆将阔袖一扬,从元文陵旁边擦身而过,扬长出门去了,急着去见他的佳人,那奴仆紧随其后。

    元文陵未曾去理会出去的身影,将视线落在延陵枧刚刚写下的那三个篆字上良久,最后唇角一勾,露出一抹狡黠。这份字据可是与他元文陵一点关系都没有呢,债主的位置上赫赫地写着姒无念三字,内容也是按照姒无念的要求写的,一颗心早已飞向隔岸楼的延陵枧竟急得连这都忽略了,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能这样顺利地让延陵枧踩进套里去,完全是元文陵瞅准了这个时机,知道延陵枧此刻定会为了江家小姐的事乱了心神,一颗心都扑在了其他事情上,又怎么回去注意眼前的事呢。元文陵正愁找不到机会让延陵枧乖乖地将这份不合理地字据给签了,结果这江家小姐倒是给他创造了这样一个绝好的时刻。

    想到这,元文陵又不禁疑惑起江听雪主动邀约延陵枧的用意来,到底是不怀好意呢,还是那江听雪已经知道了延陵枧的真实身份,当真想要做皇子妾室,从而将来还有机会成为一宫之妃,拥有显赫的地位。两种可能如今都还不好说,不过这些好像与他并无多大关系,只是掩不住心中的一时好奇而已。

    元文陵略略思索了片刻,将竹简卷好,跨出房门时对站在门口的奴仆吩咐了一句:“你去带几个护卫,远远的跟着,看看这江家小姐究竟要耍个什么花样。好意就不必回来禀报了,如若是坏意,别将人弄得缺胳膊少腿就好,到时不好与中原国皇室交代。”

    奴仆有些诧异,不禁望着元文陵那双平静的眸子问道:“大人是担心江家想蓄意报复。”

    “那日他登门求亲指明要让人家姑娘做妾,像江家这样的望族,受了这样的侮辱,想必就算江秦可以大度地既往不咎,可江秦那金贵的女儿怕是也咽不下这口气。”元文陵踱着沉稳的步子,拐进花木深笼的石子小径,只给奴仆留下了一个发丝在细风中翩飞的背影。

    延陵枧出府后坐进了事先准备好的轿子,由四个人抬着朝主街方向去了,元文陵派的几个护卫则是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此刻轿子里的人可并不担忧自己的安危,正愉悦的闭目养神,身前的折扇在手里慢摇。随着外面越来越嘈杂,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轿子竟然停了下来。待延陵枧慢慢地睁开眼,就见被挑起的轿帘处露出了一个脑袋来,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奴仆装扮。

    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挡了去路,延陵枧心中生出一丝不快,紧了紧眉头,还来不及开口,那奴仆倒先恭敬地说明了来意:“公子,我家小姐说了,你若诚心赴约,就应自己走着去。如此坐着轿子前去,她看不到你的诚意,又如何知道你是真心想与她做夫妻呢?”

    延陵枧不悦的面容在知道那奴仆是江听雪派来的后便舒展开来了,一听这话,还觉得很有道理,爽快的冲奴仆点了下头,随即命外面的人落了轿,挑帘而出。此时他所在之处乃是这条主街的中央位置,行人如织,异常热闹。他朝身后摆摆手,示意抬轿子的人原路回去,而他则是跟随着那个江家的奴仆没入了人群中,直朝着隔岸楼而去。

    此时满面春风的延陵枧走起路来虽然步子加快了,但却格外闲适,摇着扇子左看看右看看,烈日打在他身上都觉得是柔的。那奴仆趁他不注意疾步冲去了前面,眨眼间闪进了一个货摊后,与货摊后的短衣男子耳语了几句。

    那男子认真地点了下头,随意地掂了掂手里的半袋碎银子,随即出了货摊,绕过一个个路人迎面向延陵枧走去,就在两人擦身之际,他突然一把拽住了延陵枧的衣襟,大嚷道:“抓贼啊,抓贼!”

    被短衣男子这样一嚷,周遭的路人陆陆续续聚拢了过来。一看中间站着的人竟又是那半个月前搅得满城混乱的男子,不禁纷纷露出了嬉笑玩味的神情来,交头接耳地都等着看他今天又要闹出个什么动静来。

    斜对面的茶楼内,静坐在案几旁的江听雪听街上路人的嘈杂声变大,知道这场好戏已经开始了,随即起身俯身窗前,将窗页推开了一道巴掌大的缝来,兴味盎然的看起了热闹。

    延陵枧被那人突如其来的巨大动作弄得一惊,呆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愤愤的拨掉那短衣男子揪住他衣襟的手,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来,顾不得自己凌乱的深衣,怒斥道:“你休要含血喷人!本公子是什么身份,怎会去做这等下流之事来!”

    “大家看呀,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做了贼被当场抓住竟还不承认!”短衣男子展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面色满是愤懑。

    延陵枧有些头大,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自己给急的,竟不知不觉冒出了一身的汗。他对着自己的脸狅扇了几下,有些气急败坏,话说得底气满满:“你说本公子是贼,有何证据?如若没有,我便要状告你诽谤!牢房便是你下半生的好去处!”

    “我的钱袋,我刚刚可是亲眼所见。还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钱袋就在他的袖子里,我亲眼见他塞进去的。”男子向众人无奈地摊摊手,随即将灼灼的目光投向了延陵枧握扇子的那只袖子处。如若昨日有人去那家酒楼看过戏法,那么一定能够认出来,这个短衣男子就是昨日在戏台上变戏法的人。

    延陵枧听男子这样说,这倒轻松了,为了自证清白,竟主动伸出了那只手,阔袖在风中微微摇曳,他傲慢地一偏脑袋说道:“好,你说在我袖中,本公子允许你搜,如若没有,你这牢饭是吃定了。”他这是行得端坐得直,丝毫没有防备。

    出乎延陵枧意料的事那男子并没有立刻就去袖子里翻弄,而是转过身背对着他,向着闹哄哄的众人高声说道:“为了公平起见,我这个受害人不好亲自动手,不然待会这个贼子又要为自己推脱,说我大庭广众之下污蔑于他。不知哪位仁兄愿意仗义相助,帮在下检查检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议论声,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走出了一位着黑色深衣的青年男子,看这穿着打扮,并非是一般的小民,一派正气。他果断的说道:“我来。小兄弟,放心,大伙都看着呢,如若他真是盗贼,我们定会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