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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得赎 终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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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慕苏对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丝毫也不奇怪。

    他之前带伤离开,又在漠安镇外耽误数日,甚至回北乾之后还在四处寻觅能破阵之人。

    慕容凉既然是月氏的人,只要稍一用心打探,就会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浅浅的看她一眼,撩了袍子在她对面坐下,身姿笔挺,面色淡然。

    “你也不必如此讥讽于我,你知道,我不可能不关心你。”

    慕容凉弯唇浅笑,“也是,你只是……不爱我了而已。若非我命不久矣,你又怎会封我做什么皇贵妃?怕是早就让我有多远走多远,两不相见了吧。如今这样……是因为歉疚吗?怕我就这样死了,你会有一辈子都卸不下的负担?”

    这样波澜不兴的语气说着这样淡淡嘲讽的话,终于让赵慕苏眉头打了结,他喉间动了动,沉默一瞬,“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怕你就这样死了,可并非是因为歉疚,而是因为……”

    他顿了顿,有片刻犹豫,吸了口气才又道:“你我毕竟曾经有过感情,我无法对你全然不顾,这一点,你该比谁都明白。”

    对于他的话,慕容凉只是冷笑一声,“感情?赵慕苏,你现在来同我说感情?你在爱上夕月的时候,可曾有想过,你和我之间的感情?”

    一直维持的淡然似乎瞬间被打破,情感一旦宣泄出来便止也止不住。

    她有些激动起来,几乎是咬着牙开口,“我真好奇,你到底是为什么会爱上她?如果只是因为她那张脸,难道我和她不是一样的吗?还是说,你其实不过是嫌弃我,你觉得我脏了,可你觉得她有多干净吗?她是燕殇的女人,你以为她如今还是干干净净的吗?”

    她的话似乎触到了赵慕苏的痛处,他神色陡然一沉,双手也猛的握成了拳。

    夕月和燕殇的事他当然知道,他在魏国时就派人查过,是魏云翰将夕月送上了燕殇的床。

    这样的事实无法掩饰,可被慕容凉用这样的姿态提起,却是如同心中的伤疤被人硬生生揭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让他心痛如绞。

    他闭了闭眼,抑住心头陡生的戾气,只道:“我早说过,并非如此。”

    慕容凉忽然笑出了声,可声音中却带着恨带着恼,“真的不是吗?你还想说,只是因为我算计了你,所以你不能接受我是吗?赵慕苏,你当我是傻子吗?这样的话,你自己信,可我却是不信。若是换了夕月,若是算计你的人是她,你会如何?你还会这样像扔一块破布一样恨不得将她扔得越远越好吗?还是说,你会巴不得让她来算计你,只要她能在你身边,恐怕你会求着她来算计你吧!赵慕苏,你真是虚伪!”

    她的话一字比一字尖锐,如同一枝冰削的利箭,捅破两个人之间那层本就单薄的纸,也捅到了赵慕苏的心头。

    赵慕苏无法否认她说的当真是对的。

    若是夕月愿意和他在一起,或许哪怕她利用他算计他,他也会甘之若饴。

    这样的他,让他自己也觉得很虚伪。

    夕月说的没错,一切的根源,不过是他的心境变了而已。

    看着慕容凉白如纸片的一张脸和眼眸中毫不掩饰的的痛恨,他呼吸紧了紧,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他如今对慕容凉的感觉太复杂,说爱说恨说怨说愧似乎都不能表达,只能说人事万变情爱弄人,他不曾想过慕容凉会算计他欺骗他,更不曾想过自己会遇见夕月。

    其实说到底,若是他不曾对夕月生出感情,或许他也能容忍慕容凉对他的欺骗和算计,容忍她曾经有过的过去,哪怕,那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会过得很难,很难……

    思及此,他也不愿在这件事上再同她多言,两个人已经是走到了覆水难收之地,说再多,也无法挽回,不过是让对方更加憎恨对方而已。

    他沉默一瞬,按了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这些事我不想再多言,我虽不能再爱你,可我亦不会置你于不顾。凉儿,我早想过,你若能放下,想去其他什么地方,我会如你所愿。可你若是依然想留在这宫里安养,我也会好好照顾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于你,我也能保证,你会是我身边唯一的女人。我能给你的,唯有这些。”

    除了爱,他什么都能给她。

    给她无上荣宠,甚至能做到后宫无妃,独宠她一人。

    可他这样的承诺不但不让慕容凉高兴,反而越发心痛。

    宠爱宠爱,只有宠,没有爱,这算什么?tqR1

    他以为她留在他身边,就是为了住在这冷冰冰的宫殿之中,享受他所谓的荣宠吗?他恐怕不知,她比谁都讨厌这座宫城,就是它,毁了她的一生。

    而赵慕苏却已经不容她再多说其他,说出自己的承诺之后直接的道出了来意,“今日我来,只是想问问你,你可知月氏的人在漠安镇上做什么?”

    他骤然换了话题,慕容凉也知道郎心似铁,早已没了回旋之地。

    她垂了垂眼睫,看不出眼底的苦涩,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激动,只道:“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你以为我在月氏是什么地位,这样的事,我又怎会知道?你来问我,还不如去问问你的九妹。”

    没想到她会提到赵梓萱,赵慕苏明显的楞了楞,“梓萱,她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慕容凉眉梢轻动,不觉生出种报复的快意,“陛下想必还不知道吧,你那九妹,她可不是普通人,她可是月氏的巫女,月氏族中女子,就她的身份最高。想必陛下若是去问她,她定然会知道的。”

    “胡说八道!”赵慕苏声线骤然变厉,神色也沉了许多,眼底流出寒芒,“梓萱她和我一母同胞,如何会是月氏之人?”

    慕容凉瞧着他忽然冷厉的神色,面上也无什么波澜,只是似笑非笑的勾唇,“陛下觉得臣妾如今还有骗你的必要吗?臣妾既然已经将所有事对陛下和盘托出,自然就不会再在这种事上撒谎,这对臣妾一点好处都没有不是吗?”

    她一口一个陛下臣妾,在赵慕苏听来无比刺耳,他紧抿着唇角,凤眸中却透出几分狐疑,似乎也已经相信了慕容凉的话,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何?

    慕容凉似看出他的想法,漫不经心的撩了撩自己耳边的碎发,“陛下想知道为何九公主会变成月氏的巫女吗?”

    赵慕苏沉沉的盯着她,没有开口,只是微狭的凤眸中浮着一层淡淡的寒凉之气。

    他知道,她既然说到了这里,必然就会告诉他。

    对他表现出的冷淡,慕容凉似乎也已经不那么在意,只是唇角微微一弯,“陛下可还记得九公主八岁那年曾走丢的事?”

    赵慕苏眸光一闪,“自然记得。”

    那是六年多以前,正好是赵旭前往周国未曾返回北乾的时候。

    那时候赵慕苏亦是不懂得太多内院中的算计和争斗,可如今想来,却能想到,赵梓萱在府中的日子并不会那么好过。

    母亲已经离世,自己又远在军营,赵慕云那时也不过十二岁的少年,谁能护她周全?

    也正因此,梓萱才会养出那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性子吧。

    可赵慕苏不曾想过,现实比他所想的还要难上许多、残忍许多。

    不知时尚可自欺,可那层遮掩的纱幕被揭开,就只剩下丑陋的疮痍,不得赎,终成一生不可愈合之伤。

    冬天连阳光都惨白惨白的,白灿灿的光刺得赵慕苏一阵阵发晕,他站在慕容凉的寝宫前,望一眼这座空旷如同无人的宫城,才发觉,这里比他所想的还要空,还要冷……

    而寝宫之中,慕容凉从头到尾坐着不曾动过一下,直到赵慕苏离开,她唇角的笑也越发凉而淡。

    她承认,她是故意的,故意告诉赵慕苏这些,她就是想让他痛,让他的一生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都不能得圆满。

    是谁说过爱得越深恨得越深,她爱他,便也恨他。

    既然她痛,那她便要他更痛,或许只有这样,他才会永远记着她。

    他才会知道,只有她和他,才是同类人。

    垂眸,看着桌上还不曾干涸的水渍,如同她已被侵染得不堪的人生,慕容凉眼神慢慢的有些涣散,却不知怎的竟想到十二岁那年和赵慕苏的初见。

    他一身雪色衣裳,定定的站在桃花飞落的桃花林中,墨玉般的凤眸中带着一抹惊艳和爱慕,直勾勾的看着她。

    墨发轻扬,阳光透过桃花枝丫落在他的身上,勾出一圈金色的光芒,那时的他,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若时光永远留在那一刻,没有后来的纠缠,也没有那些荒唐,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痛苦和忧伤……

    可惜,她这一生,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没有选择。

    慕容凉唇角的笑越来越深,却无比的凄婉哀凉,就好像思凉院中那一片枯萎的蔷薇,熬不住酷寒,只能凋零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