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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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家那边的大山里,至今流传着一个说法:

    天黑以后不要扒着门缝往外看,尤其是下面的门缝!

    有年夏天,山里发大水,水面涨到最高时离屋檐仅差一指宽,因此淹死了很多人。

    大水退后,夜里常能听到一些很奇怪的声音,有幽怨的哭泣声、也有零散的笑骂声、更有无端的打闹声。

    奇奇怪怪的声响掺杂在一起,使得残破不堪的老庙村变得愈加诡异。

    老话说时逢灾年多鬼魅,夜有魍魉乱人间,可是不假。

    那是庚子年七月初七,瓢泼的雷雨刚刚收住势头,没等梧桐树上的雨水落干净,就听见村里的土狗没头没脑的狂吠不止。

    按说要有赶夜路的,狗叫声必会随着人的走动一路起伏。

    可这次明显不同,家狗野狗全跟疯了似的乱叫,以至于方圆十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由于意识到里面藏着古怪,村里人都不敢出门查看,更不敢轻易点灯。

    因此闹哄哄的村子始终漆黑一片,放眼望去,唯有老陈院里亮了一扇窗。

    老陈家有个养女叫陈庙儿,年仅八岁,独自住西屋。

    她听狗狗叫的凶,以为又被绳索缠了腿,因此点起煤油灯,想去窝棚看看。

    农村讲究东养猫西养狗,陈家大黄狗就养在小院西南角,离门不过十几米。

    等迷迷糊糊的陈庙儿跑到地方,却见早已挣脱脖圈的大黄正围着墙角不停叫唤。

    小孩子好奇心重,也不懂什么是怕,发现院外乱哄哄的,似有不少人,便偷偷跑到院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

    哪知刚瞅一眼,竟直接瘫在了地上。

    一连昏睡三天,醒后像是变了个人,问啥都是嗯嗯啊啊的,话也不会说了。

    眼瞅着好好的女娃突然成了哑巴,很多人吓得晚上不敢出门。

    有人为了起夜方便,就在门后摆个大尿盆,嘴上说秽物避邪,其实就是胆子小,怕沾了邪气。

    正当大家人人自危的时候,恰巧有个老道从村里路过。

    他听了这桩怪事,直言陈家女娃被邪物上了身。

    还说邪物名叫熬心煞,皆由屈死之人的怨气凝聚而成,喜阴厌阳昼伏夜出,最爱窝在舌根下面祸害人。

    而且它还会下崽儿,瘟疫一样,一旦被缠上,轻则丧失灵智,重则全家死绝。

    总之情况很危急,后果很严重。

    借此由头,便以驱邪除祟的名义摆起香案,顿时引来很多人围观。

    为了向大家证明所言不虚,又挑着拂尘在人群中环扫一圈,最后点中一位驼背老人,称其背上伏着邪祟。

    众人见他选了个罗锅,顿时哄然大笑,个个像看猴戏一样,没有半分敬畏。

    老道也不计较,当即贴符念咒,上翻鼻子下瞪眼的唱跳一通。

    直到喊了声‘定’,才准人家挪动地方。

    哪知驼背老人刚走两步,奇怪的事情就出现了。

    原本贴其身后的纸符竟能悬空而立遇风不动,真像定了东西。

    大家不明所以,顿时吓得纷纷后退。

    老道见状也不做声,先往桃木剑上喷口雄黄酒,左右亮几下招式,紧接着挺身抬胯以剑做枪,瞬间将纸符刺了对穿。

    “天呐,是血!”

    人群中忽然窜出一声惊叫。

    众人心里好奇,下意识的凑近几步,发现土黄色的纸符上果真红了一片。

    “宵小邪祟,还不给我下界投胎!”

    随着老道一声怒喝,殷红色的纸符像是听懂了人话,瞬间飘落在地,紧接着爆燃自焚,眨眼成了飞灰。

    村里人见他如此神通,都以为是下凡游历的仙人,因此争着抢着往家里请。

    一会儿张家一会儿李家,无不是美酒佳肴盛情款待,好酒好肉像不要钱一样,全往老道脸前堆。

    大家之所以如此好客,目的只有一个,求他画张保命符,以免被熬心煞附身。

    奈何有人得意以后仍不知足,竟还缠着人家要镇宅符、求子符和修仙符之类的灵符。

    也亏老道厉害,不论高矮胖瘦门第出身,一律有求必应。

    只不过一道符咒要给二两香火钱,是谓拿钱消灾,劫祸两清。

    据传,仅周大财主一家就求了上百张保命符,还用纸符缝出一套飞升衣。

    总之借着发大水的机会,那老道不仅赚了很多钱财,还成了远近闻名的活神仙。

    老陈两口子见势,也备了桌酒席,特意请他替陈庙儿开嗓。

    可惜人家一桌酒菜吃了满嘴香,临到阵前却变了态度。

    “此物乃是极凶险的冤魂戾气,贸然冲煞恐折阳寿,需有十两银子当做酬劳,否则恕难从命。”

    陈家本就穷困,时下又遭了水灾,哪会花这些冤枉钱。

    也怪女娃命贱,不值这么高的价钱。

    总之掰扯半天,也没谈成这笔救人的买卖。

    好在老道走后,哑巴半年的陈庙儿突然又能说话了。

    眼看陈家人高兴的放鞭炮,邻里反倒炸了窝。

    也不管远近亲疏,纷纷拿出压箱底的镇宅符,一道道往自家门上贴。

    更有甚者,都不让陈家人从门前过,老陈心里赌气,索性搬到了离村更远的山坳里去了。

    陈家人虽然挪了地方,可流言依旧满天飞。

    山里人大都有个通病,但凡自己想不通的事儿,必定扯上鬼神。

    于是有人就说了,夜里不能扒门缝,会触犯钟馗的忌讳,要知道八百仙班里除了马王爷就数他最暴躁,动不动就会断人声要人命。

    “不信看看陈家女娃,那就是最好的例子,若非鬼爷法外开恩,哪有她再喊爹娘的机会!”

    有人则认为老道心善,不忍见女娃当一辈子哑巴,因此走前施了救人的仙法。

    还有人认为陈庙儿纯粹运气好,先是喝了荷叶上的三更水,碰巧又吃了牛尿养的老庄稼,前世福抵了今世祸,无意中圆了上一世的因果。

    总之各家说各话,在凤凰棺深埋地宫的那些年,谁也拿不出令人信服的正解。

    反倒让晚上不能扒门缝的忌讳变成了谶言。

    像这些玄之又玄的讲究事儿,在老家哪边还有很多。

    而我下面要讲的故事在老辈人圈里流传很广,是一件人死复生的奇事儿,或者也可以称之为传说。

    一切缘由,都要从陈庙儿进入凤岭学院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