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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的彼端 2》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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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疯狂地开着车,四处找着黄锦立。别墅不在,公司不在,平时去的酒吧也不在,你到底在哪儿,黄锦立?

    撞到了不少记者,被拍了不少照片。从晚上8点一直到凌晨1点,整个城市快被我翻遍了,却还是找不到他。我一遍又一遍打着他的电话:“黄锦立,你在哪儿?”“接我电话。”“我没有……”

    没有骗你。我对你也是真心的。

    本来穿得也少,越到半夜,气温越是低。整个人冻得哆哆嗦嗦,夜空只剩下几颗星子,孤单寒冷。

    深夜1点半,陆瑜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送黄锦立回来。”

    “先前打电话给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不想我说。”

    一口气提在胸口,我开车找了整整五个小时,生怕他出意外。但是一瞬间又觉得,只要黄锦立没事,就好了。

    顿了顿,口气软了下来,我疲累道:“算了,人平安就好。”

    陆瑜把黄锦立扛回别墅,黄老先生从楼上看着我们,皱着眉。黄锦立浑身酒气,脸颊微红,衣衫凌乱。陆瑜把黄锦立扛进门,就像扔沙袋一样,把黄锦立扔在沙发上,黄锦立闷哼一声,东倒西歪。看到他被陆瑜这样扔,我连忙跑过去:“你轻点”。

    黄锦立闭着眼,很难受的样子,嚷着头疼。我把他的头搁在腿上,按摩着他的太阳穴。陆瑜盯了我好一会儿,说:“你对他并不是没有感情对吗?”

    心中苦涩。

    黄锦立到底对陆瑜说了什么,连陆瑜都认为我不爱黄锦立吗?我垂下眼眸,手上的动作没有停:“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刚刚疯狂找他的那五个小时,我的头脑被冷风也吹得清醒了。若是我和黄锦立感情深厚,彼此间的信任又怎会如薄冰,轻轻一踩就碎裂?我们之间的感情,本身就不坚固,不是吗?

    临走前,陆瑜又看了我两眼:“但也只有你能让他失控成这样。”

    我摩挲着黄锦立的脸:“我们之间,到底是孽缘,还是什么?”

    如果是爱,为何总让人心里揪得疼。

    我搀扶着黄锦立回房,走得踉踉跄跄。黄锦立一直东倒西歪,男人怎么会这么重,我累得气喘吁吁,而对方还在不断地嚷着。

    “微微,宋微……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我再也不要对你有感情。

    “你是坏女人,你个骗子。”

    我的心隐隐作痛,但还是把他小心地放倒在床上。黄锦立在床上翻来翻去,扯开自己的衬衫,露出泛红的胸口。

    黄锦立不停哼哼,哼完又在床上翻动着,消停不下来。他双目闭紧,眉头紧皱。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愿意为你改变了,你对我还是没有感情?!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拧了块热毛巾,仔细地擦着他的脸,如果你不想见,那我们就不要见。今晚把你照顾好后,我就会走,却被他一把搂住腰。

    黄锦立依旧闭着眼,眉头不安地蹙着,他难过地蹭了蹭我:“谭寒那浑蛋背叛过你,你还信任他。为什么……你却不爱我?是不是我不配得到你的爱?”

    我抚过他的眉眼,虽然是无意识地呢喃,但看着他痛苦的神情,我的心再次被刺痛:“你跟他怎么会一样?”

    连我自己都知道我偏心。

    “明明你要的,我都给你了。”黄锦立眼睛紧闭,带着苦涩,把枕头当作一个欠揍却又舍不得下手的人,流露出又恨又爱的神色,“那么多女人想要的,你却不屑不顾。”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低哑,像个满是委屈与不甘心的小男孩。因为得不到回应,脸上挂满了伤心。他像一个把所有宝藏拿出来的国王,然而对方依旧熟视无睹。卧室的灯光晕黄暗淡,他无意识地睁了睁眼,看着我,有些迷茫。他瞳仁乌黑,散发着脆弱、难过的气息。

    “不准爱上其他人。”他仰着脸,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只准爱我一个。”

    黄锦立,原来你内心并没有那般胸有成竹,你也会害怕,怕我拒绝你,怕我看不到你的付出,怕我对你不是真心的,是不是……

    想起很久以前,我跟阿Ken曾谈论过你。那时你养了一条狗,你每天给它洗澡,带它散步,狗狗帅气,你心情都会好。狗狗扑向你,你会笑得极其迷人、柔情,满肩阳光。后来狗狗死掉了,你整整一周都很难过。

    那时阿Ken说太子真喜欢这条狗。我说,是啊,你是一个一旦喜欢上就会很深情的人。阿Ken复杂地看了我几秒,说,我们看太子,首先想到他的身份、地位,再看他做了什么。但是微微,你在看他的灵魂……

    黄锦立眉头蹙着,一下子清醒,一下子迷糊,不断叫着我的名字。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

    “微微,微微。”

    一声一声透着心碎。

    我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眉心的“川”字。原来只是被念着名字,就可以感受到另一个人无限的深情,无限的难过。黄锦立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他在昏暗中摸索着,抓到我的手,紧紧扣住:“微微,不要走。”

    为什么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神情,都会挑动我的心弦?为什么不断地否认自己爱着他,却时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这痛苦而深情的呼唤,让我丢盔弃甲,根本无法抵御。

    我颤抖着把手搭在了他的手掌中。他的身体带着烈火般的热度,天旋地转,仅仅一触碰,火苗“噌”的一下,将我的肌肤都点燃了。他的气息灼热,而黑夜充满了蛊惑。他强健的手臂紧搂着我,散发出浓浓的男人味,这些味道叠加在一起,是最危险深邃的夜,我浑身发热,脸红心跳,想用力推开他,一连串深情的细吻却落在我的脖颈上、耳垂上,他眼神时而清醒,时而凌乱,月光透过落地窗,他如此俊美。

    “微微。”他黑色的眼眸里映着我,唇角翘起,呼唤着我的名字。

    “放开我。”无力抵挡他的魅力,却知我们之间不应该再进一步。

    “不要,我要占有你。”他的声音是慵懒的海潮,渗透进入我的肌肤,“绝不把你让给其他人。”狂热而充满占有欲的吻再次落下,十指被他紧紧扣住,黄锦立不停呢喃,“微微,不要走,微微……”巨浪般危险神秘,一切那么猝不及防,又那么顺理成章。从一开始我就为他倾倒,而现在他似乎也为我做出改变,学会付出。我们依偎在一起,他滚烫强悍的躯体,他有力的心跳,是那么迷人,那么充满安全感。

    “微微,别离开我。”他把头埋在我颈间。

    “嗯。”我承诺着。不离开,只要你爱我,我就不会离开你。

    他眉宇舒展起来。星光轻轻洒下,仿若永恒。整个世界静谧得只剩下爱,美好到虚幻,仿佛只是我的一个梦境,除了他含笑的睫毛和紧拥着我的手臂。

    以前我觉得世上最美好的事,是你喜欢的人终于注意到了你。现在当我在黄锦立的怀里看着晨曦一点点亮起,觉得世上最幸福的莫过于,你在心爱之人的臂弯里迎接新的开始。

    黄锦立还在熟睡之中,他英俊的侧脸是世上最好看的样子。黄锦立无意识地搂着我,我内心无限温柔,连他浓密的睫毛都觉得迷人得不得了。我偷偷地想,等醒来他会不会故作委屈地撒娇:“都这样了,微微你必须答应我的求婚,不准对我始乱终弃。”

    我抿嘴笑,只是想想,就觉得羞涩而甜蜜。

    手机突兀地振动了一下,原本不想去拿,但一连响了好几下,促使我伸出了手。

    身体刹那间一冷。

    屏幕上是黄锦立和林弦的照片:他们搂抱在一起的,他们亲密的,黄锦立为林弦戴上林萱项链的,林弦亲吻黄锦立的。

    浑身发抖,手机都快握不住。

    这不是真的,这怎么会是真的?

    肯定是林弦故意发来的。

    想破坏我和黄锦立的感情。

    可是、可是……黄锦立他本来就迷恋林萱,移情气质相似的林弦也是再正常不过。

    我“啪”地翻过手机,不想再看一眼。

    这种手段别想对我使。我不会信的!

    胸口起伏不定。

    手机再次响了一声,我绝不会看,但这一次是黄锦立的手机。

    那是一张照片。

    林弦:“戒指很好看,但宋微怎么办?”

    我像被人狠狠打成内伤。

    筋脉尽断。

    “微微。”身边的人呢喃了一声,此刻却变成了噩梦。

    盯着黄锦立熟睡的脸庞,相信,怀疑,各种情绪在我脑海里混乱冲击着,我该弄醒他质问他吗?我伸手就要摇醒他,告诉我不是真的。

    然而,手伸到空中,迟疑了。

    如果,如果他承认,我该怎么办?若一切真的是我自作多情,若一切就像那时角色宣布一样,林弦就是那个我的不曾料到,怎么办?若黄锦立再一次选择林弦,怎么办?

    寒气如蛇一样缠住了我。

    但残存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信任他,等他醒来看看他怎么说。

    浑浑噩噩地下楼,中途差点踩空。

    我心情不好,而黄老先生已坐在餐桌前喝着咖啡,用着早餐。用人做着各自的事,刚想打起精神给黄老先生道早,却被他截住了话。

    “他喜欢的不是你。”黄老先生看着报纸,目不斜视。

    “我不相信。”

    虽然没什么底气,但我要等黄锦立亲口对我说。

    黄老先生放下咖啡,翻过一页报纸,淡淡道。

    “他爱的是别的女人。我以为你有自知之明。”

    不同于前几天的剑拔弩张,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老江湖,仅用一句疏离的话,就击败了我。就连疏远的黄老先生都知道,黄锦立迷恋林萱,甚至将这份心转嫁到和林萱面容相似的林弦身上。他要我爱他一人,那他呢?

    乌云在天空中翻滚,树木上沾着层层细密的水珠,空气快湿得滴出水珠。

    没人看好我和黄锦立,这我知道,然而这一刻,这句话还是撕裂了我已再无法承受任何打击的心。我明白他话语中的驱逐,明白黄老先生的暗示:不用再在这儿浪费时间,做无谓的挣扎了。

    这里会让我窒息,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谭寒过来了,他一夜未睡,眼睛满是红血丝,脸上被我昨晚掌掴的残痕还在。他的视线在我颈间停留了两秒,那一瞬间,他喉结动了动,似乎异常难受。我拢了拢领口,意识到那里可能有黄锦立留下的印记,然而我什么也不想说。车上气氛很压抑,谭寒紧握着方向盘,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看似漠然,实则内心麻木地坐在副驾驶,那栋大得撼人的豪宅不断后退,越来越小,花树疏影飞快掠过车窗。

    浴缸的水淹没身体,我冲洗着自己的身体,但是无论怎么清洗,还是有着黄锦立的味道。

    昨晚的触感,昨晚的眼神,昨晚的热度,笼罩着我的肌肤,怎么也洗不掉。终于崩溃了。也直到这一刻,眼泪才夺眶而出。我听到了最深情的情话,却也看到了最令人心碎的照片。

    黄锦立,我还能再信任你吗?

    黄锦立,我还能等到你亲口对我的解释吗?

    不想做哀求的弱者。

    可赌上自尊按下的电话,迎接我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无人接听。微信发了很多消息,什么也没得到回复。

    若是一直没有人接,我可以认为只是没有听到,但为什么最后是关机?是真相逐渐被证实了吗?不,我不信。

    我要黄锦立亲自对我说。

    我只信他说的。

    可能有两天没吃东西,或是三天,黄锦立终于打来电话。我连忙起来接听,一起身,头晕眼花。眼前一片黑暗。

    耳边是他的声音,非常憔悴、沙哑。

    我咬着牙,忽略身体不适,急着想把这些天的疑惑、紧张、害怕,尽数道出,寻求他的答案。

    但是他抢先了。

    他说:“微微,其实突然觉得,我们也许并不是那么合适。你还是跟谭寒在一起吧。”

    “我和谭寒不是你想的那样!”握着手机的手颤抖得可怕,似乎下一刻手机就会滑落,摔得粉碎。

    雷声“轰隆”而来,大地都在震动。

    “你和他怎么样,我已经无所谓了。”

    窗外狂风骤雨。

    “可能你之前拒绝过我,所以我才对你这么上心。但为一个女人低三下四,终究不是我的作风。”

    他的声音像是忍着痛苦,又故作释怀。

    心陡然跌进深渊。

    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否认那晚的话?是想告诉我,他对我的感情不是爱,只是一时的不甘心?

    可是,深信你的我该怎么办?

    心痛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泪水从眼角流出,快告诉我,黄锦立,你现在说的不是真心话,是我理解错了。

    只要你说,我就会信你。

    “林弦,她现在更需要我。”

    下一秒,世界被冻结了。

    所有开口想说的话、想问的事,再也说不出口。

    暴雨砸着玻璃,闪电撕裂天际,亮白的光震得屋子惨白。

    那个人曾说喜欢你,曾说愿意为了你改变,而现在他说,另一个女人更需要她。

    嘴唇颤得几乎无法开启。

    一旦开口的话,声音一定会破碎不堪。眼眶发热,狠狠憋住泪水。

    绝不能被他察觉,绝不想被他发现一点痕迹。

    我是谁,我是宋微。

    我能在最悲伤的时候演出最快乐的样子,也能在最绝望的时候演出最不在乎的神情,而这一生我演的最多的就是,我对黄锦立这个人一点也不爱。一点也不爱。

    视线已经模糊到看什么都是重影,只有这一点,是我无论如何也要保守的秘密。

    “那么,黄先生,很高兴我们终于默契了一次。我和谭寒之间本就不用你操心,也祝你……祝你和林弦百年好合。”

    我在电话那端,强撑地勾起一个笑。

    雷电狂闪,大雨倾盆。

    不断地失眠、头痛,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尽管每天早上起来,我对着镜子里重重黑眼圈的自己说,这算不了什么。然而一到半夜,玩世不恭的黄锦立、自信满满的黄锦立、满脸深情的黄锦立,还是会不断在我脑海里翻涌浮现。

    很想好好爱这个人,可醒来后的现实永远提醒着我,这个男人不爱我、不属于我。痛彻心扉的感觉四面八方地涌来,对他的爱恋越深,就越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

    出席活动,给品牌站台,走红毯,我的妆越来越浓,尝试的造型也更多。有浓艳的深红色,中性利落的黑白西装,在摄影师的镜头前,我是嚣张百变的女王,外人眼中的我曝光率飙升到极点,站在镁光中心,我闪耀到了极点,浓烈到了极点,全网的流量令我称王称霸。

    时尚专栏写:“你以为宋微只是皇后,没想到她还可以提着利剑、身披战甲告诉你,她是披荆斩棘的女皇;你以为宋微是高贵的湖中仙,没想到她还会宣告:你们都错了,老娘还可以做黑暗森林的邪恶女巫!即便被她亲吻后你要沉睡一万年,也挡不住这种夺人心魄的邪恶之美。”

    不过也有人写:“看她越艳得触目惊心,就越觉得惶恐。仿佛极盛过后,下一刻就迅速凋零。”

    我的私人化妆师也有些捉摸不透:“微姐,你这段时间妆面有点浓啊,是要给黄总不同的新鲜感吗?”他还不知道黄锦立和我的后续。

    黄锦立最后那通电话,本该在娱乐圈掀起一个巨浪。我都可以想得出报纸上会怎么写,好一点是“黄锦立宋微订婚取消”,但通常会是“黄锦立甩宋微”“宋微豪门梦破碎”,然后被八卦内幕,沦落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但奇怪的是,这些新闻并没有出现,所以很多人不清楚我和黄锦立之间究竟算什么关系,只以为是先前那些订婚传言变得低调了而已。

    “我不一向是时尚女魔头吗?”我对着化妆师笑,镜子里的自己艳丽得看不出一丝颓废。

    但我不会承认我虚弱。

    我被众人称赞的就是内心强大、无所不能。再痛苦我都可以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我不会承认我会痛。若是连这些都没了,那我宋微还剩什么呢?我暗示自己,妆越浓丽,自己就越会不在乎。

    谭寒送来新剧本,是一个颇有名望的导演的新电影,竟是关于影后林萱的。名人们跌宕起伏的一生本就是一部令人动容的伟大电影。想想这个导演的风格,还有林萱传奇般的人生,把她拍成文艺片的确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不太想接。

    林萱是国际影后,是传奇女性,我钦佩她的演技,唏嘘她的人生,但诠释大家心目中的神话,从来就不是一件讨好的事,何况黄锦立对她又是那样的……

    “有一定难度。但对我们来说,是很好的机会。”谭寒冷静地分析,“工作室短平快,容易发挥我们的优势,更有主动权,不过也失去了很多大电影资源。电视剧只是赚热钱,大荧幕才是我们的咖位根本。”

    谭寒依旧专业,为我打理工作,可那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一次两次的欺骗,让我们的关系再一次回到冰点。我对他说,我已经不信你了。你不配得到我的信任。爱走就走,要留就留,但我们从今往后,只有工作关系。

    没想到,他竟留了下来。

    我内心冷冷嘲笑,等待着他的下一次背叛。但他太内敛太深藏不露,他像没有任何感知,在工作室拼命工作着,仿佛把我的事业看得比他的人生还重要。捉摸不透。

    谭寒点到而止,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位导演小众、独立,但口碑票房很不错,如果能上他的电影,对我这段时间在国内电影的空白,也是个很好地填补。我揉了揉额角:“让我想想。”

    谭寒“嗯”了一声,把剧本放在我的手边:“我帮你按摩一下。”他微微前倾,我反射性地抬手阻挡:“不用!”

    这一出口,我们都有点惊讶。因为我的声音是如此充满着防御。谭寒身形僵硬了一下,低垂眼帘:“那我先出去了。”

    剧本刚看两天,品优娱乐传出消息,说林弦很有可能出演这部电影,理由是还有谁能比她更像林萱。不过导演想找最适合的女演员,专门邀请我们试镜。“以前我最大的敌人是你,最作的是黎雪,但只有林弦是最令我讨厌的。”楼夕之在电话那头吐槽,她现在怀孕待产,“她像林萱?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照着林萱整的!”

    “宝宝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我转移话题。

    “你一定要去,让她知道什么叫演技。”楼夕之骄横地“哼”了一声,“我们这一行不是什么整容女都能混成影后的。”

    “我挑了些宝宝的衣服,好可爱,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过去看你。”“别歪楼。”楼夕之沉声,替我分析,“如果黄锦立在背后加把劲,说不定这个角色真落到林弦手上,到时她就把林萱的名声用到了极致。”

    我和黄锦立的事,除了谭寒,现在只有她和阿Ken清楚。告诉他们的时候,我的口吻很平静。阿Ken十分生气,恨不得要打死黄锦立,楼夕之连连冷笑,说他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他们替我打抱不平,要去找黄锦立算账,被我拦住了。我说,在感情里被抛弃的那方,才会对赢家死缠烂打,你们想让我连最后的姿态都不好看吗?爱是奋不顾身,但心也是会难过的。我只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与体面。

    我淡淡道:“如果他要为她出力,那么随他。”

    心痛得已经麻木了。我想我可以不在乎他了。

    楼夕之在电话那头重重叹气。

    林弦即将扮演林萱的消息传遍全网,好像除了她已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而低调的林弦也终于在微博暗示:“轮回。”

    下面一堆水军庆祝:“哇,女神要演影后了。”“除了你,谁也无法演得出林萱的神韵。”“女神人美演技也好,根本就是林萱转世!”

    我望了一眼家里书柜上一排排的影碟、林萱的新闻与采访,以及其他资料,为了磨炼演技,我用心地研究过林萱演绎的每一部电影,每一个角色。这样一位伟大的女性,真的应该被林弦饰演吗?

    林弦在试镜的地点看到我后,平静从容的神情蓦然一惊,这是她最失色的一次。我透过Dior墨镜,狐疑地看了看她。这个时候难道她不应该是很有信心吗?为什么跟见了鬼一样,难不成真以为感情受挫就能让我一蹶不振?

    我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她,她躲了躲我的眼神,还挽了挽黄锦立的胳膊。我的目光往下移了些许,在两人相交的手臂处蜻蜓点水般点了点,而后露出一个惯有的笑容:“你们也来了啊。”

    这段时间烈火红唇已经成为我的标志之一。林弦在气场上被我压了下去。浮云在地上投下阴影,黄锦立也戴着墨镜,看不清他的眼神。倒是林弦见到他站着不动,像是反应过来,瞬间变回林萱模式:“导演说我的气质比较像。”

    她的确粉黛未施,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跟我的超强气场有着天壤之别。我说:“可惜不是本尊。”

    林弦露出一抹受伤的神色,轻轻说:“我没整容,虽然很多人不信,但冥冥之中真的有命中注定。”她望向黄锦立,“就像锦立说,他第一眼就觉得我很熟悉。”

    我道:“你们高兴就好。”

    我感到黄锦立的视线一直透过墨镜凝在我身上,但他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那只被林弦挽着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已不露痕迹地抽了出来。

    嘴角扯了扯,我打算离开。

    林弦硬是要多说一句,她望向黄锦立,却对我说着:“我很抱歉。其实是我们对不起你。”

    我转回身,道。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你们今天注定白跑一趟。这个角色你们拿不到——因为拿下这个角色的,会是我。”

    导演让我们从剧本挑一段发挥,林弦挑的是林萱怀有身孕、对方却不承认那一场,黄锦立闻言,飞快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下。

    林弦开始试镜。她眼里蓄着泪,将落不落。因为工作人员的安排,我还是跟黄锦立坐在一起。

    并不想看他。

    这个男人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他却频频透过墨镜看向我。

    心烦。

    那边林弦用手捂住小腹,这一场戏是,林萱站在荣光之巅,被众人嫉妒羡慕,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

    “你是不是恨我?”黄锦立突然开口。

    一时惊了,连林弦的台词都没听清,我强装着沉稳,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捏紧剧本。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

    他正要说些什么,那边林弦“啊”地惊呼了一声,下一刻她摔在地上,还滚了几圈,像剧本里那样顺着台阶滚了下来。她身体抽搐,断断续续地喊着:“孩子……我的孩子……”眼泪顺着她的眼角落下,柔弱的身体奄奄一息,黄锦立狠狠一滞,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导演笑着喊了一声:“Cut,就到这儿,谢谢。真摔了,真敬业。”

    林弦再次露出林萱式的浅笑。这段剧情虐身又虐心,即使她诠释的方法稍显张力不足,但那张相似的脸已足够让人产生怜惜,为之心疼。

    她回到座位上,坐在黄锦立的旁边。

    黄锦立再次一言不发,眉头蹙着,林弦道:“让我欣赏一下微姐的演技吧。林萱是国际影后,微姐也是金柏奖影后,都值得我好好学习。”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是一片淡淡的神情。收敛起坚毅、美艳的特质,脱掉人格,把宋微的特征全部丢掉。

    从这一刻起,我是林萱,外冷内柔。我也有感情,有对一个人的感激,有命运对他不公的愤怒,有对这个人保护过自己,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被践踏天赋的不甘心。

    我选的剧情是云修把最好的角色让给了好友,对方从此青云直上成了影帝,而他因对方的恶意打压,一部戏都接不到,快要生存不下去。怀孕、流产,这些固然令人怜惜,但我并不想让观众同情一个角色,我更愿意在观众面前展现一个角色的人格。

    “您帮帮他吧。”像是要用自己的心来做证,我恳求着不存在的角色,仿佛对方就在我眼前。我的声音有一点点焦急,眼神透着一点点祈求,“他演技真的很好。”

    这么有天赋的人却无法演戏,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这个圈子不应该这样。哪怕一个角色也好,让他知道,只要他坚持还是有希望的。

    终于,对方答应了她。

    “太好了!太好了!”喜极而泣,泪水不断地滑下嘴角,一连快速地说了两遍,“谢谢您。”之前强撑着不流泪,是不愿对命运屈服,现在终于落泪,是对人间还有温情的感激。

    目光渐渐不聚焦,透过回忆,看到那时被大佬强压着喝酒的自己,在场的男友不敢出手,对凉薄的人心绝望的自己,若不是因为杜云修,又怎么可能还在娱乐圈?若不是他,生命里还有什么,是自己还可以相信的?这个人对自己的意义,不仅是当初救了自己这么简单,他还是一道光。

    眉头微蹙,浅浅露出一个笑,手按在胸口处。我脸上的神情,又淡然又缥缈,又怀念又有对命运的感谢。这才是林萱,不止高冷,而是很多细腻,甚至相互矛盾的微小感情,所有这些构成一个完整的她,才使得她的演技看似极简,实则细致深长。

    全场非常安静。

    我看向导演,笑了笑。只不过这一次,宋微的笑意回到我的脸上。

    导演久久才回过神来,还徘徊在刚才的场景里,恍惚着,他露出一丝怅然,那是对林萱的怀念,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要不是你主动出戏,我差点以为林萱回来了。”

    我柔和地看他。

    导演再次深深看了我一眼。

    林弦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要输掉这个角色了,她看了看我,同林萱如出一辙的脸上却透出一种微妙的胜利感。工作人员让林弦过去导演那儿。她离开座位后,我才拧开矿泉水,慢慢喝了一口。

    “你该不会又动用什么关系,直接内定吧。”

    黄锦立一愣,意识到我联想到以前他把我的角色给林弦的事。

    “没有。”

    轻微点了点头,算是表示了解。

    “你演得很好。”这次是黄锦立先开口,“已经不输给林萱了。”

    没有说话,默默含了一口水在口腔。

    以前想被他承认,而现在,我已不想与他讨论,我是否输给另外一名女性。“你一定会成为非常耀眼的国际影后。”

    为什么现在被他祝福,我的内心却升起一丝无处发泄的愤怒?是因为我被抛弃了很可怜,所以才被“宽容”地承认演技,才被“肯定”吗?

    “噢,你觉得你的认可对我来说很重要?没有你的这句话,我就当不上国际影后?”

    我平静地,压抑着心火道。

    “微微,我……”墨镜后的他眉心颤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化成一句,“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一口吞掉矿泉水,微微仰头。

    “一次又一次被你弄得痛苦不堪,而现在你告诉我,你只是希望我过得好?黄锦立,你做得可真够好。”

    黄锦立脸上浮现出激烈争斗的神情,他的眼睛里狠狠挣扎着什么。

    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跟她的那些……”而我竟然还想给彼此一个解释的机会,“只是误会对不对?我相信你。”

    手指触摸着他熟悉的脸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气息,曾经那么靠近,真正分手后,才明白什么叫思念噬骨。快被你逼疯了,快被我自己逼疯了,你知不知道?

    黄锦立抬起手,指尖有些发颤,他犹豫着,最终抚上了我的脸。他摩挲着我的手指,他捧起我的脸。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的眼神却越来越苦涩,最后他轻轻道。

    “不,是……你想多了。”

    心再次被摔得粉碎。

    唯一支撑自己的自尊心被摔得粉碎。爱情里即使是输家姿态也要好看,我终是放下了最后的尊严,却换来一身的狼狈不堪。

    林弦轻盈地回来了,她看了眼几乎摇摇欲坠的我,似乎知道一切,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林弦看着我的眼,浅笑:“恭喜,我觉得这个角色微微姐应该十拿九稳,她的演技优秀,我自叹不如。

    “而且,上辈子我只在意事业,作为女人我觉得很遗憾。”她牵过黄锦立,幸福地凝视他,“这辈子我只想好好爱一个人。

    “一个女人如果得不到心中所爱,会抱憾终身。”

    我麻木地听着。

    “噢,是吗?那恭喜你们……命中注定,天生一对。”

    我望向黄锦立。他的墨镜阻挡着我们相互之间的视线,但我用眼神无声地告诉他。

    好,是我输。

    不属于我的,我不会再要。

    我承认你们缘定三生,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你们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去车库的路不过几分钟,却像走了漫长的半个世纪。随时都可能一头栽倒。谭寒一把搀住全身无力的我,惊慌失措:“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无意识地看着谭寒焦急的模样,我摸了摸我的脸,我以为自己已经装得足够平静了。想露出一个笑,却发现这次即使用上最高超的演技,也真的办不到了。

    谭寒,我想忘尽这个人。

    一个月后,林萱的角色归我,这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只不过随着角色公布,另外一条消息立马踩过它的热度,蹿升为热搜第一名:“黄锦立林弦疑似交往,两人异常亲密。”

    比起大众关心的林萱扮演者,全网更兴奋我、黄锦立、林弦的恋情关系。当时没有爆出来的事,现在终于来了。

    “黄锦立的女朋友不是你吗?难道你们已经分手了?”

    “是不是连订婚也取消了?”

    “你们为什么会分手?是感情不和,还是其他……”

    网上纷纷出现这样的舆论:“宋微被黄锦立甩了。”

    “拿到角色又怎么样,还不是感情失败。”

    “男人喜欢的,最终还是清纯的女神。”

    已经无所谓了。

    站得越高,跌下来的时候,要承受的,自然有奚落与嘲笑。

    但我不在乎。我经历过了很多次,不在乎多一次。

    我还有我的事业,还有其他人拿不走的实力。

    我对自己说,宋微,我允许你伤心一阵子,但你要知道,你并不是因为他人的肯定而存在于这个世界。

    所有娱乐热点都成了黄锦立与林弦。我获得电影女主的消息已丝毫不见踪影了。林弦没有拿到角色,却成为比我还成功,风头完全盖过我的女星。

    是的,有什么成绩比在恋情上打败一个女人更值得骄傲?

    记者追问:“黄总,请问你和林弦是什么关系?你们在一起了吗?”

    黄锦立并没有回答。

    “你和宋微分手了吗?林弦是第三者吗?她插足了你和宋微吗?”

    新闻发布会上,黄锦立终于开口:“不,跟林小姐没有关系。我和宋微小姐是……和平分手。”

    和平分手。

    看着直播的我,在手机这端笑了。

    谭寒担忧地看着我。刚想回一个“我不在意”的表情,一阵反胃感突然冲出。我赶忙跑到洗手间,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直到十多分钟之后,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拧开水龙头,用水拍了拍脸,反思着是不是吃了什么食物,但看镜子里苍白而瘦削的自己,一个炸雷般的想法划过脑海。

    不会吧……

    镜子里的人,震惊而慌张地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