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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远方的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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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快到下班的时候,安宁接到了父亲安严行打过来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安宁好似感知到有什么事情发生。手机差点没拿住,连忙按了接听。

    “阿宁,这两天跟单位请个假回家一趟来,可以吗?”父亲有点疲倦的嗓音传进安宁的耳朵。

    “怎么了,你们谁身体出问题了?还是发生什么了?”安宁脸上露出焦急神色。刚想把一沓报告放到旁边,只听哗啦一声,报告散落一地。安宁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急忙忙地蹲在地上把报告捡起来。

    安严行通过电话听到了稀里哗啦的声音,也赶忙出声:“没什么大事,你别着急。就是你妈妈前两天高血压突然晕倒了。这会儿在医院一直跟我念叨你。本来我说给你打个电话让她跟你说两句。她又怕耽误你工作死活不打。天天看她又感觉想你想的吃紧。我就想让你回来两天陪陪你妈妈。也有利于病情恢复。”

    听父亲这么一说,安宁也稍微放下心。挂了电话,转身出了实验室找陈依言。

    “依言,我那实验报告还没理好,你一会儿帮我随便收一下。我家里有点事儿,着急回去。”安宁这时已经冷静下来,柔声地对陈依言说道。

    陈依言今天看安宁眼底微红,也不似往日的平静,便知道是出了事情,也没再废话,安慰地说道:“嗯嗯,我知道了,马上就去整理,安姐姐,你别着急。”

    安宁出了研究所,打车去高铁站。路上又回忆起和父母的点滴。

    父母每次打电话都会选择周六日晚上打,安宁之前还在电话里面跟父母说过:“爸爸妈妈你们干嘛都是周六日给我打电话呀,搞得我有多忙似的。平时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不用挑时间啊。我想你们的时候都是直接打的。”

    她当时听到爸爸说:“那不一样,你这是正处于实现人生理想的时候,怎么能打扰你呢,我们就擦着边给你打电话聊两句就行。”安宁听到心里一暖。她明白父母一直在担心她,又怕工作一天的她疲惫。所以不忍心再让她花时间在他们身上。

    ......

    安宁买了最快到达江城的高铁票。怕父亲担心,回去也没有告诉他具体时间,自己一个人乘出租直接去了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天都黑了,才打电话问母亲在哪个病房。到了病房,推开门看到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妈妈,安宁眼泪就直接掉了出来。

    她看到母亲两鬓的头发都有些花白,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很多。平时一双有神的眸子以及总是弯成月牙状的眼睛,这会儿都被空茫和落寞填满。这是安宁第一次意识到母亲的衰老。

    她上次回家还是春节,虽然这大半年来一直有跟爸爸妈妈电话联系,但是终究不敌面对面的陪伴。

    在安宁的印象中,好像爸爸妈妈一直都不会老,也不该老的。她永远记得小时候,一出门就喜欢坐在爸爸的肩头。每当爸爸拒绝的时候,她就调皮地说自己走不动路,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求安慰。

    她也永远记得小时候爸爸出差,妈妈带着自己去学校上晚自习。她就坐在教室最后面,看着讲台上的妈妈给她的学生上课。那个时候,看着妈妈拿着课本给学生们讲课,听妈妈温柔的嗓音娓娓道来,时不时还要转身在黑板上写字。她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最棒的妈妈。

    ......

    蒋华注意到有人进来,一转头看到了停在门口的女儿,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看着女儿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才意识到真的是女儿回来了。

    想让叫女儿一声,却像是被堵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连忙就想起身抱抱女儿,可是她却忘了自己还输着液。这一动,手上的针头瞬间被变了位置,血也流到了输液管里。

    安宁三步并两步地跑到病床前,忙按了按床头的护士铃。又有点无措的把妈妈扶好躺在床上。

    等护士处理好之后,她们母女二人终于能好好说说话了。当然安宁这会儿可以一脸生气样来埋怨蒋华:“妈妈你怎么生病了也不跟我说,爸爸要给我打电话你还不愿意。你这样也太过分了吧。”她一边观察母亲的神情,一边抱怨着。

    这会儿注意到母亲低下头好像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对,她又赶紧说:“爸爸和你对我是最重要的,工作什么时候都可以,你们要是有什么意外才是真正让我悔之不及的。万一出了意外,难道要我做一个不孝子,一辈子心怀愧疚的生活吗?”

    说完看着母亲好像微红的眼圈,担心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又坐到床边抱了抱母亲,轻轻拍拍她的背。

    “阿宁,妈妈想死你了。但是我不敢告诉你,怕你担心。我还怕影响你工作。妈妈不是故意的,阿宁是最孝顺的好孩子,妈妈知道...”母亲浓重的鼻音还带着些微哽咽声传进安宁的耳朵。

    这是母亲第一次在她怀里哭,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现在的蒋华好像只是一个很久没见到孩子的母亲,在发泄对女儿长久的忍耐的思念。

    安宁刚刚安慰好蒋华,问她爸爸去哪了。安严行就推门走了进来。见到安宁,他眼神也变得柔和很多。

    “阿宁,怎么今天就这么着急回来,还不告诉爸爸,我都没去接你。”父亲看着安宁,放下手里刚买的饭,摸了摸安宁的头继续说道:“这么急着过来,饭也没吃吧,来,赶紧吃点东西。”

    蒋华也突然想到女儿可能还没吃饭,也让安宁赶紧吃点东西。他们三口能像今天这么温馨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了。以至于吃饭的时候,安父安母恨不得眼睛都不来看安宁。

    蒋华看着女儿竟然有一种“要是一直病着也不错”的想法。刚冒出这个想法,就把自己吓着了,连连摇头。自己在心里头还打趣:“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连个小孩子都不如了。”

    吃完饭,安宁还是不放心,主动去找了主治医生。了解母亲的身体状况和问题。她从医生那里知道了母亲早在一年前就高血压住过一次院。

    本想好好回去说说母亲的,但又想到母亲刚才哭的那么委屈,安宁只好作罢。不过这也给她提了个醒,以后要经常关心父母的身体了。因为他们真的老了。

    这一晚,安宁坚持陪在医院照顾母亲,让父亲好好回家休息一晚。母亲在她回来之后,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话也一句接着一句的说。安宁偶尔给出几句回应,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照顾小孩子一样。

    这会儿母亲似是说累了,躺在床上睡着了。安宁就坐在病床边,看着母亲熟睡的脸庞,暗自数着母亲脸上的皱纹,手也不由自主地帮母亲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刚想再把被子往上提提,就察觉到母亲动了动,之后又看见母亲嘴角微微上扬起来。好似做了什么美梦...

    安宁一天紧张的情绪,这会儿也烟消云散。又盯着母亲看了一会儿,忽而想到了之前在书上看到的那句“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安宁渐渐地红了鼻头,湿了眼眶。她不敢继续再想下去,她永远也想象不出有一天,就连父母都会离她而去。

    这一晚,不知是舟车劳顿的原因还是母亲陪在身旁的原因,安宁竟一夜好眠...

    第二天,医生早上查房后,说蒋华可以出院了。安宁又去找了医生记下些注意事项。之后便办理出院手术回了家。

    大半年后再回家,安宁竟觉得自己是一个漂泊的旅人,穷极一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安宁原本请了一周的假期,想要好好陪陪父母。但是第三天的时候,她正和妈妈在外面散步,就接到了周教授打来的电话。周教授告诉她有关艾滋病毒的那个特效药。

    “丫头,那个艾滋特效药,你请假回去之后,我看了看你那实验报告。发现就还剩最后一项没测,我刚好有点时间,就给做好了。”周教授的声音依旧慈祥,只不过这次少了平时的风趣幽默。安宁还是盼望奇迹发生,希望这次特效药能推进。

    她一边等着周教授告诉她结果,又一边拿手拍着自己胸口。连脚都紧张的不敢迈步,生怕是影响到最后的好运。

    “最终结果显示还不能应用到临床,里面有些成分不达标。细说比较麻烦,等你回来看看实验数据就明白了。”周教授说道。

    蒋华看着刚才一脸期待的女儿,眸子瞬间沉了下去,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安抚性地顺了顺安宁的后背。她看着女儿勉强的笑容,心里也下了个决定。

    回到家吃完晚饭,蒋华进了女儿的房间,边走边道:“阿宁,你明天就回北城吧,妈妈这两天恢复得挺好了,没什么事了。以后我肯定更注意,不让我女儿担心。”

    安宁听到这句话诧异地抬起头看她妈妈,好像在问:“嗯?我不是请了一星期的假吗,怎么还撵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