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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066 章 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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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6章一条鱼

    许骄出了屋中, 见他在二楼的露台苑中环臂,斜靠着一侧的石柱,低着头出神着。

    许骄好奇看他。

    又想, 他同宋卿源很像,却又是全然不同两个人。

    宋卿源不喜欢旁人挑食, 恪守食不言寝不语, 也不会那样靠在石柱一侧, 低着头, 不说话。

    更重要的是, 宋卿源不会在这里。

    ……

    许骄全无睡意。

    不知是这本历山游记的缘故,还是因为白川的缘故。

    她会低头看着书,也会不由想起白川这个人……

    他大都时候都离她很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能说话的缘故, 总让人觉得特意疏远和冷淡,也兴许, 性子就是如此。

    她也没见他同葡萄在一处的时间多过。

    葡萄就是试金石。

    同葡萄都凑不到一处的人, 多半性子是冷淡的……

    许骄阖上书册, 趁着稍稍起的困意, 折回床榻边。

    刚想躺下,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 稍稍推开了一丝窗户缝, 很小很小, 还是见白川在早前的地方,同样的姿势倚着石柱,低着头, 身影很清淡……

    许骄阖上窗户,重新上了床榻。

    ……

    翌日早起赶路,旻城距离朝郡最近的城池还有七日左右的路程。

    许骄不怎么有懒睡的习惯, 所以队伍也走得很早。

    这三两日没什么波澜,途中也很顺利。

    许骄会偷偷地打量白川,他几乎都离得远远的,也很少同葡萄还有她一处,在凉茶铺歇脚时,他大多时候都在饮马,喂草,或是远远呆着,她有时也会忽然转眸,见他在打量她,或是她周围,却并不亲近。

    有距离感,恪尽职守……

    许骄只能想到这两个词。

    榆木从哪儿找到的人……

    这是许骄看待白川。

    但在宋卿源眼里,许骄一点都没有变过。

    还是喜欢熬夜看书,想看的书,熬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然后在马车上补磕睡都可以,但凡是她喜欢的书。

    他也知晓她正月里留了病根,带面纱不是为了遮容,而是扬尘和风沙大的时候,她会剧烈咳嗽,有时候咳得停不下来……

    他心底似针扎般难受。

    ……

    但即便如此,许骄还是喜欢吃红油猪耳。

    喜欢,就甘之若饴。

    在她跟前,他没办法说什么。

    但是到后厨,银子好用。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许骄好像忽然发现,整个一路,苍月国中仿佛都没有红油猪耳朵卖了……

    就这样,他一直远远守着她。

    他也不知道要如何……

    就这么每日跟着她。

    他想,去朝郡的一路,或是回南顺前,他有一段时间可以想清楚要做什么,怎么做。

    还有在苍月,究竟她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

    第四天晚上,许骄一行在谭村落脚。

    原本应当是去下一处城池的,但是路上马车坏了,耽误了好些时间,没来得及抵达下一座城池。夜路始终不稳妥,便在临近的谭村落脚对付一晚上,明日再走。

    谭村很小,人家也不多,更没有客栈,只能借宿在村民家。

    村民家都不大,一行人要打散了在村民家借住。

    许骄和宋卿源在朱翁家中借住。

    朱翁七旬有余,家中只有朱翁一人,已经许久没有旁人来过了,许骄和宋卿源来,朱翁份外热忱。

    宋卿源不能说话,便是许骄陪着朱翁说话。

    他就在一侧听着。

    想起她在朝中大多时候沉稳,犀利,也终日忙得停不下来,所以他甚至不知晓,她同陌生人耐性说话的时候,有温婉,也有亲和,也会讨老人家喜欢……

    这一晚同朱翁聊得有些晚。

    许骄说话,他在一侧远远听着。

    安心,也什么都不想。

    朱翁去睡了,她在屋中继续看书。

    正好屋中的窗户是打开的,正对着苑中。

    他在苑中守着,不时打量她。

    起初的时候,她还在看书,后来就单手撑着脑袋,脑袋时不时缀一下,而后醒了,又时不时缀下。

    她的这些习惯,他都再熟悉不过。

    熬书熬困了,但是舍不得睡,恨不得一日当成两日用,也从来都是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他第几次转头看她时,见她趴在案几上睡了,窗户还大开着,身上披着厚厚披风……

    眼下是腊月,他怕她着凉了。

    但她很聪明,他总怕接近她,她能看穿……

    眼下,她是睡熟了,窗户还开着,宋卿源上前,从内将顶住窗户的小棍子拿掉,慢慢让窗户合起来,也不出声。

    窗户阖上之前,他瞥了一眼。

    见许骄翻了翻头,身上的披风全然滑落。

    他僵住,目光中有些为难……

    最后,还是伸手推开屋门,从地上拾起厚厚的披风,俯身替她盖上。

    这还是重逢后,他头一次同她这么亲近。

    近得就在眼前……

    他凝眸看她。

    他熟悉她的呼吸,熟悉她身上的气息,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处,这种熟悉早就刻入他心底和记忆深处,即便他不去刻意想,还是忍不住想同她亲近。

    只是她忽然睁眼,睡眼惺忪看他。

    他僵住。

    但她仿佛是睡得迷糊了,也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呓语道,“抱抱龙……”

    他心底微微颤了颤。

    而后,她眼睛又闭上,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宋卿源先前的紧张僵硬和触动才舒缓下去——她方才是在做梦。

    她的手还握住他的手腕。

    他怕她再醒,但这样的亲近会让她认出他来……

    他看了看她,还是魔怔般,偷偷地,小心翼翼地,亲了她脸颊,如蜻蜓点水一般,很快松开,出了屋中。

    心中砰砰跳着,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发现一般,一个人静静坐在苑中阶梯上,看着夜空出神。

    ***

    许骄半夜醒来,见身上的披风盖得好好的。

    她自己盖不了这么严实……

    许骄看向窗户,早前窗户分明是大开的,她睡着了,但眼下窗户已经关上了。

    许骄想起苑中除了朱翁就只有白川。

    但朱翁肯定不会……

    她出了苑中,见白川果真在苑中坐着。

    许骄上前,“你又没睡?”

    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但是抬眸看她。

    她不知晓他内心得忐忑,是因为方才偷偷亲了她。

    早前两人再亲近的事都做过,却都不如眼下这般,让他忐忑,又怕她发现。

    许骄道,“你真不用时时刻刻守着我,像我会跑似的……”

    分明是打趣话,但她说完,他僵住,只是惯来的沉稳,让他眸间并未显露。

    许骄继续看了看他,轻声道,“你去睡吧,我也睡了,不用守着我了。”

    他这才抬眸看她。

    她正好回头,手中握着早前那本《历山游记》,身上披着他方才给她盖好的披风,朝他笑了笑,“谢谢你,白川。”

    他知晓她指的是《历山游记》的事,也指的是他替她盖披风的事。

    他没有吱声。

    许骄想,这人性子是有些冷,即便不会说话,也连旁的回应都没有……但却会跑到朔城,往返一整个日夜,就为了替她取本书……

    许骄有些猜不透他心思。

    回了屋中,也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她方才做梦了,梦到宋卿源给他盖了披风,还偷偷亲了她。

    她好像又开始想抱抱龙了……

    宋卿源一直看着,她屋中的灯盏始终没有熄灭,也看着灯盏映出她的辗转反侧。

    等许久过后,她伸手至夜灯后,轻轻吹了口,屋中的夜灯熄灭,是睡了。

    他又看了稍许,才起身离开。

    ***

    往后的几日,继续赶路。

    宋卿源习惯了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也终于习惯了葡萄的话痨,聒噪等等……

    沿路,朝郡府的侍卫骑马走在马车前后,安全起见,只有宋卿源和葡萄两人轮流。一人在马车外同车夫共乘的时候,另一人在马车中陪着许骄。

    轮到葡萄在马车中的时候,总是很聒噪。

    宋卿源在马车外都能听到他不停说话,他猜许骄一定烦死了。

    以前的六子也好,敏薇也好,葫芦和豆角也好,都很安静,这个葡萄全然不同。

    果真,葡萄再次被赶了出来,丧气道,“大人让我们俩换换……”

    换换的意思是,他去外面呆着,让白川大人入内。

    大人嫌他吵……

    宋卿源是想同她呆在一处,但同样的,就在马车中,这么近的距离,也很容易被她看出旁的端倪来。

    宋卿源特意做了同早前不同的坐姿,再加上不开口说话,大多数时间都在闭目养神。

    许骄大都时候都在看书,也不怎么看他,但他知晓她有时会趁着他睡着,偷偷地,好奇地打量他,以为他看不见。

    他只能装睡。

    许骄起初还不习惯他总是在马车上睡,后来有一日忽然想明白了,有人夜里基本都在值夜,白日里补瞌睡。

    那也好过聒噪的……

    所以后来,基本都是宋卿源在马车中,葡萄去马车外和车夫共乘。

    到双城的时候,宋卿源搭手扶她下马车,马车溜车了,没有听闻。

    他怕她从马车上摔下来,下意识伸手抱起她,许骄愣住,他很快松手,葡萄上前,“吓死了吓死了,幸亏白川大人眼疾手快。”

    不然大人这次一定摔得不轻。

    许骄看了看他,目光又落在他带了黑色护手的手上。

    —— 指尖修长,但在护手的保护下却看不清。

    许骄忽然想起宋卿源抱她的时候……

    但方才……许骄看向白川,白川没说旁的,仿佛原本就正常一般,没有再解释。

    ***

    到双城便是到朝郡了。

    双城不是朝郡首府,但是朝郡管辖下的其中一座城池。

    刚到双城,画风便忽然不同了起来。

    “岑大人!”“岑大人来了?”“大人,这回在我们双城呆几日啊?”

    街边的人都在亲厚热情得同许骄打招呼,就连街边的老妪和老叟也不例外。

    宋卿源有些懵住。

    又听许骄温和应道,“路过而已,明日就要走,要先回棉城,等开年后再来。”

    许是见了她,周遭都围上来说话。

    宋卿源忽然想,她应当没少来双城,怎么觉得沿路的百姓都认识她……

    “大人,我们家今日吃烤鸡,岑大人一起吧?”

    “总吃会胖的……”

    “大人,烤红薯呢?”

    许骄驻足,微微笑道,“这个可以吃……”

    周围都笑开。

    宋卿源虽然不知晓她在双城具体呆了多久,她到这里时间应当不长,但这里的百姓是真的待她亲厚。

    她被围着有些走不出来。

    宋卿源上前,从人群中挡开一条路出来,护着她出了人群,也没伤到旁人。

    许骄抬眸看他。

    他面无表情,仿佛方才只是平常,没上心,也没留意到她看他。

    但他没想到的是,许骄真去了这家吃烤红薯。

    宋卿源:“……”

    许骄在屋中,葡萄同她一处。

    宋卿源坐在苑中的石阶处,远远可以看到她,但是没有上前。

    片刻,方才的妇人上前,也递了一枚烤红薯给他。

    他愣住。

    他不吃烤红薯,妇人道,“侍卫大人,您跟着岑大人辛苦了,岑大人总到处跑,多亏你们照顾。”

    他眸间意外,也示意妇人,他不会说话。

    妇人恍然大悟,“对不住对不住。”

    宋卿源礼貌笑了笑。

    妇人又笑道,“岑大人每回来城中,都是连轴转,诸事亲力亲为,也从不糊弄,就是一忙起来就总不记得吃饭,所以大家都习惯了提醒大人吃东西。”

    宋卿源终于知晓入城的时候好些人问她吃东西的缘故了……

    “您是她的侍卫,您也辛苦了。”

    宋卿源也忽然意识到她怎么会同这里的百姓处成了方才入城时见到的模样,也仿佛猜到了些许,她这些时日在苍月是在做什么了……

    只是听说他是许骄的侍卫,苑中忽然涌了一堆人来,每人都往他怀中塞东西,有塞零食的,有塞瓜果的,有塞果脯的,有塞蜜饯的,最夸张的,还有人塞了一条鱼——还是活的!

    宋卿源目瞪口呆。

    他做皇帝这么久,仿佛也没见过京中和旁的地方的百姓给他送这些东西过……

    反倒是今日,因为他是许骄的侍卫,双城的百姓像对待亲人一样,塞了满满一怀中得东西给他。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

    许是抵达朝郡了,许骄心情很好。

    出苑中时,看到宋卿源呆若木鸡坐在苑中,她上前,啧啧叹道,“竟然给了你一条鱼。”

    宋卿源看她。

    她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笑道,“哦,我会做鱼。”

    宋卿源愣住,他吃过她做的鱼,他生辰的时候,在陋室,灾难一样的一道菜……

    葡萄却道,“厉害呀,大人!”

    许骄心情是很好,“今晚我来炖一条鱼吧。”

    宋卿源:“……”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错了,应该是补成半章,今晚就这些啦,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