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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三章 过路扰民应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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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贝他们要去丰州一片地方看土豆,于是沿着黄河走。

    从京城出来先向东,拐一个弯朝北,正好是黄河走过来的路线。比直接翻山越岭再趟沙漠强。

    倒不是说他们的队伍过不去这等险峻的地形,而是没有意义,行路难,走的慢,十天半月的甭指望遇到人家。

    沿着黄河走则不同,好歹黄河是一条母亲河,人想活着总要靠个水源。

    小贝他们打定主意要一路上跟人多多接触,说抓个贪官污吏啥的早就不指望。

    眼下的官员变聪明了,尤其是在朝廷不给土地而是换成单纯俸禄以后,加上近乎每半个月一次的巡查使明察暗访,以及离任时评估好了给出的一笔丰厚的奖励。

    官员们核算一下犯罪成本,发现在没有巨大的利益跟离开大唐还能有很好生活的途径后,纷纷选择老实做官。

    大唐朝廷为巡查人员付出大量的金钱,看上去增加了额外的财政负担,实际情况却是让国库的收入比以前多了。

    有资格参与大早朝的官员全明白是怎么回事,地方官员通过各种手段贪墨掉的钱是巡查人员的成千上万倍。

    更为重要的是官员一旦把心思放到如何贪墨钱财上,必然在治理地方时无法投入更多的精力,一旦形成一种习惯或者是潜在的规则时,官场会乱,百姓不再拥护朝廷,失去了民心,无论你修几万里的长城,不管你修的多么高大,都没用。

    因此小贝他们只能尽量从官员的能力方面出发找人麻烦,却难以找到哪个官员偷偷把钱装进自己的腰包。

    走在黄河边可以亲民,每到一个地方停一停、看一看,再邀请大家唱个歌、跳个舞、吃个饭啥的。

    说什么秋毫无犯,根本不可能,按照百姓的说法,不犯你们过来作甚?莫非我们村子的人就那么不着你们待见?明明走到咱家门口却连个招呼也不打?得罪你们啦?你们还把不把我们当大唐人?

    在此等情况下,一个多月的行程里,小贝他们有近半个月的时间帮着百姓修葺房屋,九个小家伙加上徐依珑每个人都喝掉一斤以上的葡萄酒,超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出来之前已经考虑好路上会遇到的问题,准备了许多的吃食跟建筑材料,工具箱也是一套一套的,还有菜刀的刀面、锄头的头儿等等配件,用来交换与赠送,相应的木头柄,相信百姓会自己做出来装上。

    沿途的百姓拿出自己家的干菜、腊肉、火腿等招待,小贝他们的队伍二话不说就用着做菜,一文钱都不给,给了伤感情,只能用其他额外的东西来弥补。

    今天小贝他们的队伍就来到了银州真乡县菇卢水临着黄河边的下卢村。

    村中人口不多,去年人口普查的记录是二百一十户整,一千三百零五口,今年按照正常情况会多出几口、十几口、几十口,不好确定,需要看生出多少孩子,死掉几个人。

    相对来说数据还算准确,不存在谁家有人没入户籍不报的情况,它涉及到了福利,尤其是孩子,你说你家一不小心连着生出三次双胞胎,别怕,不罚钱,还给你钱,太能生了,得奖励,更不需要你操心孩子是否有饭吃,朝廷帮你养,如果今年你家还是双胞胎,甚至能邀请你作报告,你家是怎弄的?有秘方没?

    “下卢村的村正姓赵,今年四十二岁,接替他爹,他爹是上一任的村正,他祖父是上上任的村正,他曾祖……不详,详细的详,不是祥的祥,没有任何的学历?文凭?就是没有入学记录。”

    快到下卢村的时候,小远手上拿着一张纸作介绍。

    “我让你背下来,你照着念啊?念的话谁不会念,你看我给你念,他……纸上咋没字?”小贝不满地嘟囔着,抢过纸要念,却傻眼了,纸就是纸,大白字本那样的纸,上面一片空白,比田字格干净多了。

    “小远,你欺负我,哥,你看小远啊,他明明拿张白纸还装样子。”小贝又不高兴了,拉着小海告状。

    小海沉默以对,他再护着妹妹也不能不要脸是吧?逻辑学学的再好也无法从中找到偏向妹妹的理由。

    其他人同样沉默,让徐依珑感到气氛有些凝重,刚要开口缓和一番,小贝拿着纸笑眯眯看向小远,说道:“小远,我知道的,你想给我个惊喜对不对?”

    “你可拉倒吧,啥惊喜呀,昨天晚上大家吃饭的时候你给我一份资料,让我看,我将将扫两遍你又拉着我问司农寺在此地有几个实验点,你让我怎办?只能按照哥哥和姐姐教的方法进行图片记忆,现在你又问我当地的情况,我不拿张空白纸怎么集中精力回忆图片?”

    单纯又实在的小远说出心中所想。

    小贝嘟下嘴:“小远,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媳妇,不会哄女孩子的官员他不是一个好天才,哼!呀,冲过来一群人,一定是下卢村的,小远,资料上如何形容赵村正的?”

    “没写,四十二岁。”小远回答,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才不在乎小贝怎么说呢。

    旁边的徐依珑发现自己又一次紧张的多余,气氛啥的对于人家九个人来说根本无所谓,看着小贝和小远,摇摇头,心中有着无尽的羡慕。他不相信小贝会不嫁给小远,习惯是一种可怕,更可怕的是小远的性格与才华。

    转眼已忘记方才事情的小贝正盯着人群看,突然一拍手,高兴地喊道:“知道啦,被人围在中间那个是村正,四十二岁,略显老。”

    小远非常不给面子地插嘴:“那是他爹,今年五十有七。”

    “你咋知道?”小贝不服。

    “因为他爹有记载,额顶少发,两鬓过肩,左颧双痣。”小远补充。

    “我这一天真是受不起的伤,小远,你下次坚持把话说全了,哪怕在我打断你的情况下。”小贝看到确实是中间的人秃顶,于旁边扶着他的人估计才是现在的村正。

    看到人走的更近,小贝先去瞅旁边的护卫,护卫点头,意思是之前的探子确认人群中没危险。

    小贝马上打头‘蹬蹬蹬’跑过去,主要目标是秃顶的老头,至于现在的村正,不好意思,你爹比你更重要,你要是敢挑理,回头我就抓你去挖矿,罪名:不孝。

    “赵老伯,你怎亲自来啦?应该是我们去看您才对哦,不过您身子骨真好,换成我从咱村子里跑到这都得累得直喘气儿。”跑到近前的小贝仰着头开心地问候。

    不提小贝的官职和出身,只凭相貌和现在的表情跟说出的话,便赢得所有村民的好感,好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小贝把人家的暖瓶不小心打破一个,人家不但不会说小贝做的不对和摆脸色,反而会说早就想换一个新的了,一直没腾出空来踹,顺便把另一个暖瓶也给踢爆让小贝听个响动过瘾的那种。

    那可爱的模样即使做错事让人也无法去怀以任何的不快,还会担心小贝心里过意不去,加上说话中的‘咱村’,一下子便把距离拉近了。

    老村正双手捋着自己两鬓的头发,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连连点头,说道:“咱家小贝受累喽,这是我那没用的儿子,赵无能。”

    “吾,我的意思。”现任村正赵吾能纠正父亲的话,声音略低。

    “你能?你能什么?无,当初入籍时写错了,就是无。你能你有咱家小贝一半的本事?”老村正丝毫不留情面,板着脸训斥。

    转回头面对小贝和凑上来的其他九个人时,又换一副表情,和蔼的像个亲爹,道:“听说你们去丰州,不急,先回家呆两天,村儿里全准备好了,别的没有,鱼多,莫瞧着黄河冰封,头前时村里网上不少鱼,在暖和的池子里养。”

    小贝眼珠子快速转两下,点头:“吃,有鲤子吗?我们最爱吃黄河鲤子,带着一丝土腥味,当初跟着哥哥姐姐去印度那里,吃着溪水中的鱼,很不习惯,尝不到土腥,少种家乡的感觉。”

    小远等人跟着猛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他们真不想吃,人家冰封之前抓的鱼,等着天再冷冷好卖大价钱的。但不吃不行,不仅仅要吃,还得作出非常迫切的样子,否则显得生分,只能看看村中需要什么,到时候给补上。

    见小家伙们答应的痛快,村中的人高兴,掉转身形往回走,小贝抓住老村正一只手,蹦蹦跳跳的,边走边说话:“赵伯伯,咱村冬天凿冰捉鱼的人多不?”

    “不多,凿冰是个力气活,离大的县城远,不是鲜活的运过去不值钱,像提前养的,若不是知道你们要来,早运到县城去了,在那边村里租几间房养,到时候再卖。”老村正很自然地回话。

    小贝点下头:“哦,为什么不用炭火盆在水上漂着?”

    “得翻山,你说炭火盆会不会翻?”

    “会,赵伯伯,我突然想起个事儿,咱村有温度计是吧?”小贝又问。

    “有,孵小鸡小鸭用的,你家送的,不孵小鸡时收上来我管着,孵的时候我一天转一遍,谁家的都不准说丢了,村里人全知道,温度计虽小,技术却不少,旁的国家做梦也想有,却造不出来,我得守住,不能瞎了小宝和鹃鹃的心。”

    老村正此时说话很严肃,算是一种保证。

    小贝吧嗒吧嗒嘴儿:“那东西造价很低,有人强抢,为保证你们的安全,给他们也成,回头报官,有流星出动解决。既然有温度计,我正好带了一个东西,加热器,手摇的,手摇发电,通过电阻的时候变热,拿两套出来冬天卖鱼用。”

    小贝边说边让人送上两套,体积不小,有通常使用的板凳那么大。

    老头接到手中一个仔细瞧,说道:“东西村里收了,温度计我们还是得拼死保护,有人强就给会让强盗生出我们软弱的想法,下次还会有人抢,一根针小不小?谁来抢,剁谁手,好使想打主意的人一想到下卢村就避开。跟对付小偷一样,逮到往死里揍,让他知道怕,偷是不对的。”

    “好,我支持,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小贝见人家意志坚定,也不会与人家说什么律法的事情,有人钻漏洞的情况或许存在,但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老村正把小贝几个人往村里让,队伍大部分留在河边驻扎,否则村中安排不下。

    另有几个身体相对强壮的村里汉子保护手摇加热器,他们没玩什么推让不收的手段,很痛快地接受小贝的赠予,他们非常清楚,两个板凳大的玩意是冬天能否增加收入的重要工具。

    “赵伯伯,东西用坏时不用着急,给我发一封电报,会有人拿出最快的速度来解决,冬天尽量抓大鱼,小鱼放了,靠着河边住,给别人和子孙留点东西,千万别捕没了。”

    小贝跟着众人往村里去,路上不忘了告诉老村正应该如何做。

    “懂,懂,抓大放小,抓公放母,是打猎的规矩,也是捕渔的规矩,尤其是带崽子的时候。东西用坏了不好总麻烦你们,我们找几个人送到京城修。”老村正不时看一眼加热器,高兴地说道。

    小贝摇头:“不麻烦我,我看不到你们发的电报,名号是我们的,处理事情由下面的人来做,除非需要收拾官员才会通知我们,我们在每一个电报局都有专线,用起来方便,哪天没有几万个电报给我们?全由我们处理会累死我们。咦?糖人儿?”

    正说着大实话的小贝突然看到村中有个人身上背个箱子,此人手上还提个煤炉,乍一瞧好似取暖所用,再仔细瞅,发现木头箱子上有几排小孔。

    回忆一下,小贝想起了吹糖人儿的,故试探着问。

    老村正停下脚步,向那人招手:“憨子,过来,小贝他们想吃糖人儿。”

    待那人到近前,老村正又给小贝几人介绍:“村里的老手艺传家,以前捏泥人儿,后来麦子价格稳定,开始捏面人儿,最近三年来的糖的价钱稳了又吹糖人儿。”

    “好,好,泥人和面人也要继续捏,是门手艺。旁的不说,只说玩具,里面也有塑型,帮我吹个熊猫。”小贝提出个很有难度的要求,熊猫不在乎体形,而是颜色。

    “我要考拉。”小远想到同样可爱的东西。

    “甭听小远的,考拉只有陆州和长安有,一般人没见过。”小贝怕对方为难,帮着解围。

    小珠站出来,打开画夹字,用铅笔在纸上刷刷刷几下画出三幅图,一幅正面,一幅侧面,一幅背面,考拉。

    她的手艺把老实的憨子吓一跳,很诚恳地评价:“厉害。”

    “当然厉害,还用你说,快吹。”村正赵吾能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

    憨子确实老实,又听话,放下炉子,把一个铁皮盒子架上烤,里面是糖稀,看样子之前熬好的。

    憨子挑出来一块糖稀,手在旁边缺了口的碗中蘸点白色的粉末,开始把糖稀加工成想大水滴一样中空的形状。

    小贝眉头微皱,老村正忙解释:“淀粉,不是滑石粉,可以吃。”

    “滑石粉也可以吃,我是想着一会儿谁来吹。”小贝没去计较对方为什么之前没洗手。

    “谁买谁吹,年岁太小不会使力,由孩子的大人吹,难。”憨子这时才开口说话。

    小贝点点头,承认糖人儿由买的人吹难度大,但这又是考验手艺的一个重要的地方,之前在益州那边见过一个,成功率很高,不晓得眼前的憨子怎么样。

    小贝想的时候憨子把糖递过来,说道:“吹,要把力气……”

    “知道,看我的。”小贝没用对方介绍如何使劲,鼓起嘴便吹,憨子开始捏形状,等小贝松气时间呼哧的时候,熊猫已经成型。

    憨子非常满意,对小贝和善地笑笑。

    “小贝你真厉害。”赵吾能又跟着夸赞。

    小贝谦虚:“还成,这时候讲究个配合,俗话说的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俗话谁说的?”赵吾能求知欲望强烈。

    “我哥。”小贝答。

    “有道理。”赵吾能马上跟着捧。

    憨子此刻给熊猫刷颜色,也不晓得他手上拿的是毛笔还是小刷子,蘸了黑色粉末一样的东西往熊猫上刷,然后再蘸淀粉修色。

    “黑的是什么?”小贝有些担心,问。

    “糖。”老村正给出答案。

    小贝这回安心下来,没问糖为什么会是黑色的,更没问黑色的糖苦不苦,她知道工序和火候控制好了绝对没问题,哥哥就可以把糖做成五颜六色的,做黑色的最简单办法是黑枣,紫色的是熟透的桑葚,熬糖稀可以把糖从白色、微黄、金黄、红色、黑色全部展现一遍。

    当然,这需要相当深厚的功底,理论上存在的并不代表所有人全能做到。

    一个熊猫在憨子的手中完成,憨子又拿过小珠的画仔细看,重新制作中空的‘水’滴。

    周围的人没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大唐的工匠看图做东西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属于入门级,甚至有的师傅要求学徒一样得做到。

    赵吾能看着小贝在那摆弄熊猫,思忖下,说道:“从憨子家的手艺转变来看,能很好地体现出经济发展情况,泥人、面人、糖人,它们的过度中,朝廷的政策摆在了第一位,经济提高的最后是没有糖人的存在,因为糖已经不是人们的必需品。”

    “你个小崽子,说你无能你还不承认。”老村正开始教训起儿子,四十二岁的小崽子儿子。

    “经济发展的最后,人们追求的已经不仅仅是吃糖,而是制作糖人的手艺,当糖不值钱的那一天,手艺才值钱,小贝,我说的对不?”

    “赵伯伯好厉害,哥哥和姐姐说过,浮华眯眼的时候,人们才会更加珍惜心中的质朴,其实刚才我想说做几个模型,把糖放里,一吹直接在里面成型,后来想想,那样的话又如何体现手艺呢?大众的东西是制作成本低,加工速度快,使用方便,但不值钱。”

    小贝腾出只手来竖大拇指称赞。

    “嗯哼!”老村正咳嗽一声,用余光去瞟儿子。

    “不是说越绚丽的东西越好么?”赵吾能不服气。

    小贝拍拍身上的衣服,说道:“谁能给绚丽做定位?看我的衣服,衬子和外面是纯棉的,里面夹了鸭绒,干净、简洁、大方、舒适,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绚丽?你当我家无法在衣服上做出各种花?

    再看我脑袋,两个犄角揪揪,其他的头发披着,用淡黄色的头绳一扎,不好看吗?是不是比戴一脑袋各种金子和发光的石头顺眼?难道我家没有拳头大的珍珠?青山、绿水、蓝天,纯粹何尝不是绚丽?”

    赵吾能仔细打量一番小贝,不得不点头,承认道:“明明很朴实的装扮,为什么给人的感觉是奢华?”

    “因为它够纯粹,单调不代表枯燥,一碗有着浓浓米香的洁白米饭它比蛋炒饭好吃,用好面揉制烙出来的干面小圆饼比蛋糕更像零食,我从来都觉得野菜汤比素烩汤好喝,那种淡淡的土腥味有着别样的芬芳。珍惜吧,黄河泥沙多却未必不干净,因为被泥沙过滤了,我天天给你喝蒸馏水你受得了吗?”

    这话是小远说的,听着好像很有道理,让人觉得心中舒畅。

    说话话轮到他吹,一只考拉捏出来,接着是其他几个孩子,包括徐依珑,有个丫鬟也要了一个,小猪,她说她属猪,明天过生日,要把糖人儿插在蛋糕上。

    憨子依旧认真给制作,他可不敢瞧不起丫鬟,那得看谁家的,三水张王两家的丫鬟可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全会,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还可以处在正面对敌的战场。

    寻常人家别指望娶到如此的媳妇儿,说家中有几十万贯,不好意思,别谈钱,丫鬟不算月例,只说应季的衣服和水粉,一个月就是二百多贯,是购买价,自己家制作成本没那么高。

    最主要的是见识,你说你家中要是拿一个水种的翡杯或翠杯喝酒,你得考虑下人家平时侍侯人时端的是什么,玻璃种的还是龙种的?一不小心摔地下,收拾起来换一套,没人多嘴训斥她,非要说有人多事那必然是管家,质问她为什么不小心,万一割到自己怎办?你家敢说被她摔几个不骂她?

    就跟小贝的母亲张王氏、王巧儿一样,你说她在乎什么?她跟丈夫守着庄子过日子,你觉得拿点值钱的东西能让她羡慕你?她在乎的很简单,就是家人,丈夫努力求学,公公婆婆和睦,孩子懂事有出息,你想拿匹杭织、苏绣、蜀锦就让她失态,纯属做梦。

    张王家的丫鬟和男仆也是一样,只能在内部寻找伴侣,根本无法出去,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而他们的地位也只是在家中伺候主家的时候低,单独外出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低。遇到别人吵架,劝一句都得听,不仅仅是知道他们的主家是谁,更是明白他们的本事,他们说的话甚至比衙门的官员判罚更让人信服,无私故公正。

    所以没有百姓把他们真的当下人看待。比如现在丫鬟要一只小猪,逾制不?不逾制,小贝他们都没说啥,尊敬和爱护是在心里,不是表面,关键时刻丫鬟可以站出来为小贝他们挡刀,她不倒下,小贝他们就没事,总比平时看着守制,遇到危险时撒腿就跑的强吧。

    “呀,我差点忘了,小潺姐姐明天庆生,十月二十生人,是子时……”小贝猜测性地说。

    “什么子时?是丑时三刻,五行缺木,过了晚上咱找个林子多的地方的给小潺姐姐庆生,但不能取背山之处,太阴,又不可取迎日之地,太阳,得好好选选。”小远马上接过话,纠正一番,记忆力强就是有这种好处,让人舒坦。

    “谢谢贝小娘子和小公子们还记得奴家。”丫鬟小潺真的被感动了,说主家记得下人的生日,有没有?有!但只是一个两个,而且还是十分得到重用的那种。

    比如说高力士的生日,李隆基就知道,而且记得很牢,皇子和公主们同样记得,但以前李隆基不会帮着庆祝,只会放假,随便找个理由放天假。

    如此高力士就已经很高兴了,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忠心,并且因忠心得到张小宝和王鹃的好感,甚至还让张小宝认了义父。一个人忠心到他这等程度,没有人再好意思挑其他毛病,哪怕他还是个阉人。

    张小宝和王鹃都曾被背叛过,不然的话两个人的信息也不会透露出去,那种疼才是真正的刻骨铭心。

    而王鹃也掌握不了张小宝曾经一次次进监狱学习本事换身份的情报,张小宝更无法做到在最后一刻都有能力脱离王鹃掌握的事情,以无间入有间,是为无间道,庖丁解牛而人非牛,背叛与忠诚当真是循环上演,无孔不入。谁在天堂?谁在地狱?

    所以张小宝和王鹃喜欢高力士,因为他不背叛,但总觉得李隆基给予高力士的太少,人家过生日你都不出面?好吧,你不出面我们出。于是李隆基不得不出面跟着。

    近几年高力士的生日一直是四个人过,他,李隆基、张小宝加王鹃,张小宝会做一个很小的蛋糕,接着是二十多道菜,备好菜,四灶同烹,很短时间内就是一桌子菜。

    高力士是特例,哪怕太子也要叫他一声高爷,张王两家的下人则非常多,不成想每个跟着队伍的人都被记住了。

    小潺知道这些事情,让她感动的不是小远的记忆力,而是小贝和小远愿意去记。她相信整个队伍两万多人,小公子和小娘子们能够记住每一个人的生日,因为一年也不过三百五十来天,记天数就行。

    小潺清楚小远小公子的本事,可是下卢村的人不晓得,听到小贝和小远直接说出一个丫鬟的生日,其震惊无以言表。

    得到生日礼物的小潺高兴地跑远。小贝开始仔细询问老村正关于村子里的情况。

    老村正答,村正儿子帮忙补充,还有村民不时地插一句嘴,每人说谎欺骗,甚至还透露出今年村子故意少报了七十七斗的租子钱的事情。

    “这个……是我们私心重了,明明收成好,却少报,只为了多留一部分钱给村子里公共所用。”

    老村正说话,面对小贝的时候居然路出羞赧的神色,他实在无法在小贝那水汪汪又纯真的大眼睛下说谎。

    村子中的人都很紧张,瞒报啊,拿着朝廷的好处,看病、养儿、养老、教育等事情全都不用花钱,结果送租子钱的时候玩手段,于情于理皆说不通。

    小贝很自然地点头,说道:“少就少了吧,其实咱大唐真不在乎你们少报那点粮,哥哥姐姐珍惜粮食,我们同样不浪费粮食,并不是说现在大唐缺粮,而是不好控制,要寻求其中的平衡,当然,更主要的是我们家没有随便扔掉大量主食的习惯。”

    “不缺?没有人挨饿?”老村正不信。

    小贝更不信,说道:“有人吃不饱饭,但不是粮食的问题,是他们住的太偏僻,正常的官路通不过去,他们不交租子,更不用说绢和赋。他们自己开山种点粮食,赶上年景不好,一场大水或者是干旱,完了。

    平时还得穿衣服,吃盐,买素油,种几亩粮食不够日常所用。家中有孩子想上学更难,一个月见不到一次面,因为住校啊,要不就走两天去,走两天回来。”

    村民深以为然,确实如小贝所说,偏远的地方,尤其是山里,真穷,穷到让人不忍去看的程度。

    “小贝,官道修过去不就行了?”一村民出主意。

    “不修,坚决不修,不划算,三十多里的山路,一共六户人家,我把路修过去?修那条路的钱,要是存在钱庄里,只算一年的利息就够他们过一辈子,朝廷得傻到什么程度才会给他们修?”

    小贝想着修三十多里山路作无用功的花费,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村中的人一听,纷纷觉得真不可能给修路,没有意义,还不如让山上的人搬下来呢。以前可以有各种理由避世,战乱了,赋税重了等等。现在要是还拿此事当理由则不是理由。

    因为朝廷不可能在你搬下来之后看着你活活饿死,暂时会给你提供一部分钱财以及居住的地方,活计帮你找,若你什么都不会还能教你几个月。

    如果这样你还能饿死,你得懒到什么程度?你连去衙门接待民众的地方都嫌费力气?只要你去了便没有问题,年岁大了干不动活,有养老部门负责,残疾有残疾部门负责,年岁小就赶紧上学,不愁吃、不愁穿,在这样的条件下你饿死,该!

    不是不同情你,实在是找不到同情你的理由。

    “小贝,你给老头子我透个底儿,咱大唐究竟有多少储备的粮食?”老村子关心起国家大事。

    小贝摇头:“我真不知道,根本没给过我们这个数据,你们不会想让我发电报问哥哥姐姐不吧?”

    “不用不用。”老村正连忙说到。

    小贝又想了想,补充着解释:“反正咱大唐的粮食不少,以前北面的地方,哥哥姐姐叫前突厥后突厥什么的,现在归大唐,草原上的牛羊和马匹多,还能种玉米土豆。

    还有以前的河北道北部,也归大唐直接管辖,不像头些年,名义上是大唐的,但从来不交租赋,如今哥哥姐姐管着,有不少先进的耕种设备在使用,怕冲击其他地方的粮食市场,都不敢放出来卖。

    只要物流正常,饿不死人,饿不死你们也不要浪费粮食,大家把粮食省下来,可以让商人带去海外换东西,不能一直用武力抢,对吧?”

    “换成什么东西了?”赵吾能一副谦虚好学的样子,对比他小了两轮还多的小贝问。

    看着小贝他其实很矛盾,明明是个孩子,自己还得表现出尊敬;明明是个孩子,了解到的事情比自己还多,心里一直在交战,对小贝年龄的轻视,对她所处的位置的重视,真折磨人。

    小贝能感受到不少人对她年龄方面的看轻,可她不在乎,就好比别人说她依靠家里的势力一样,她承认,确实是依靠家里,不然谁会在乎她?承认归承认,她却不会放弃利用家里的势力。

    按照她的想法,利用了就利用了,自己又没有依仗家起的势力去抢别的孩子的糖,也没强买强卖,反而帮助了很多人。

    所以小贝能理解赵吾能的心思,遂解答:“换成各种矿石,哥哥姐姐一般会画出大概的范围,尤其是哥哥,似乎知道所有海外各种资源的分布。姐姐曾说过,哥哥之所以记住很多资源的地方,当初的目的不纯,可以利用资源的二次开发、三次开发什么的理由骗人,但我觉得没什么不好,骗海外的人骗也就骗了,对不?”

    对小贝的说法赵吾能深以为然,此时他不再瞧不起比自己年岁小的,哪怕明明清楚小宝和鹃鹃比自己小了二十来岁。

    “骗的好,应该骗,总比直接打过去好,被骗的人应该感谢咱家小宝,咱们更感谢小宝,小宝没把招数用在咱们身上,盐价和素油的价钱一直很低,是小宝的功劳。”

    老村正持支持的态度,周围村中的人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

    他们清楚商人的心有多黑,胆子有多大,但不管商人如何想,盐、素油、稻子、麦子、小米的价钱一直维持在非常稳定的情况之内,还有粗麻和细麻,除了盐以外,其他东西的价格上涨总是比收入增加的速度慢上一倍。

    至于盐,盐价三年来定死了,不降不涨,三文钱二斤,比十几年前买的盐还便宜许多,没有一个商人敢去碰它的价格,谁碰谁死,万劫不复的那种。

    这绝对是小宝的功劳,有商队过来时说过,他们不怕朝廷政策如何,有政策就有漏洞,他们怕的是触动小宝的底线,因为小宝和他们遵循同一个游戏规则,江湖事江湖了。而一旦涉及到江湖手段,那必然是血雨腥风。

    商人们不敢跟小宝这么拼,故此,盐价一直没有朝廷的政令,但却从来没变过,只因小宝说过,生存必需品,不准大起大落。

    于是这些东西的价格果然很稳定,商人们还会运过来卖,依旧有利润,可见以前的商人是多么坏了,明明有利润,居然还要折腾价格。

    想着小宝的事情,有村民出声询问:“小贝,小宝和鹃鹃的孩子有名字了么?”

    “有小名,叫明明,大名还没起,那将是一场残酷的争夺战。我们出来时明明又长大一点,胖乎乎的可好玩啦。哦,我记起个事情,你们偷偷挖煤的时候要小心,还有,自己用可以,卖不行。”

    小贝说起侄子时满脸幸福的模样,话锋一转,又说到偷采煤的事情。

    村中人吓一跳,赵吾能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知,知道了?”

    “知道,哥哥和姐姐说过,无论从外面运回来多少煤,大唐有露天煤的地方,依旧有人自己采挖,因为挖一筐煤的劳力成本很低,而煤属于零成本,怎么可能不挖出来自己用?

    哥哥姐姐又说,有露天煤的地方就跟自己家里孩子一样,饿了去厨房偷偷拿个馒头吃,难道家大人还不让?只要孩子没把馒头扔了或者卖了就行,这么偷偷挖煤自用,挖一千年也挖不完。

    我和你们说哦,你们当地有煤,自己用也就用了,不准开工厂用,更不能卖钱,一旦那样你们会以挖煤为主要收入,家门口的煤挖光了,子孙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小贝的表情变严肃,显然她代表的不是自己。

    “小宝和鹃鹃仁义呀。”老村正感动地说了一句,并对天发誓,只自己挖了用,不送人,也不卖。

    小贝摆摆手:“不说这闹心的事儿了,进村吃鱼,我们给你们带了礼物,是书,网箱养鱼的书,黄河里的鱼再多,也比不上自己养的时候收获大。来之前我们查过资料,你们这里有不少大的水洼,生活污水都排里了,含养量高,正好养鱼,每年掏一掏,把下面的淤泥掏出来,用在田地里。”

    “还有,还有那个……”小远张嘴要说一说。

    “对,还有海里的鲸鱼肉,腌制好了,一家二十斤,然后你们把煤给我们装上,要那种好煤,不要煤面子,我们不可能打煤坯,时间不够用。”

    小贝接过话。

    “还,还有……”

    “对,还有……”

    “小贝你让我说一次行不?”小远十分不满。

    “你说,我允许你说了,说吧。”小贝答应下来。

    小远刚刚的好心情登时没了:“感觉像你施舍给我似的。”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说了?不要施舍?那我说。”

    “要,那个还有霉干菜,一家三十斤,咱这边不产那个菜,做的方法告诉你们,你们也可以自己琢磨怎么做菜。”小远终于过了一把送东西的瘾。

    村里的人更高兴了,就知道小家伙们出行都准备好一路上要送的东西,否则一路走来一路吃,那才是真正的劳民伤财。

    赵吾能一听居然送了这么多的东西,很不好意思:“又让你们破费了。”

    “没,只是运输过来的钱而已,东西没花钱,卖霉干菜的商人们找的我们,让我们帮他们推销,你们现在吃好了,过上十来天,估计县城就有卖的。”

    小贝笑着解释,事情确实如她所说,一听说她要出去,马上有商人找来送东西,让她帮忙推销给别人吃,尤其是南边的商人,南北饮食有差异,没有个人帮着宣传,双方根本不可能喜欢上对方的食物。

    正常来说让小贝他们帮着做宣传,还得给他们钱才行,换个人来送,效果绝对没有他们的好,不过小贝他们没赚这份钱,当是友情帮忙了。

    村子中的人很高兴,不仅仅见到了小贝他们,还得到了技术和东西。

    大家就一起吃的鱼,当然,没有大部队的份儿,村子里的鱼不够分,只是一小部分人吃到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队伍告别小卢村,继续前行。

    又走了几日,马上要到银州的时候,天上开始下雪。

    暂时没有大风呼啸,更不曾听到冬雷阵阵。

    雪,很单纯地下雪,天是黑的,哪怕是中午,一大团一大团的雪往下落,跟棉花差不多。

    小家伙们抬着头看,一个一个的黑点逐渐变大,伸手一接,才能看到雪是白的,大雪团由小雪花组成,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大部分的小雪花是六个瓣儿,至于不是的,那是因为相互粘连到一起时碰坏了。

    当手上的雪团化成水时,小贝才眨眨眼,说道:“好大的雪,要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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