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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回 辣手扯断鸳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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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四回?焦绣珠辣手扯断鸳鸯梦?钟明荷好心激翻姐妹情(中)

    卢嘉瑞来到钟明荷房中,明荷见他面带不悦之色,衣装仪容不整,又有困倦之意,便忙簇拥卢嘉瑞坐下,并吩咐苏纹煮热枸杞红枣糖茶,给老爷活络神气。

    明荷问卢嘉瑞何故闷闷不乐,卢嘉瑞并不直说,只是敷衍了些闲话。不多一会,寇伟来报严胜宝和孙大壮回来了。卢嘉瑞忙吩咐让到书房去等候,他再喝了几口茶,让明荷帮整理好妆容,就起身到书房去。

    卢嘉瑞来到书房时,严胜宝和孙大壮已经在等候。不等严胜宝和孙大壮行礼,卢嘉瑞便急问到东京见蔡太师情形。

    “幸亏我等赶得及时,一到东京,便听得三司会审有了定谳,已具章上奏,小可赶紧进拜蔡太师府,奉上礼物,求太师从中关顾则个。如今太师虽已致仕在家,但几个儿子都高官厚禄,权势依然显赫。太师收下礼物,听了小可禀告,便着人找来第四子蔡绦——这蔡绦官职为徽猷阁待制,代理蔡太师处理政务的。蔡太师指示蔡待制到门下省官衙,将奏章拿来。老爷名讳果真就列在奏章上涉案名单里。太师看罢,便当着小可面,提笔将老爷名讳划去,又亲笔另写一个帖子,连同原奏章交与蔡待制,吩咐蔡待制亲自去找案件主审官员,从新抄写奏章上奏。翌日,三法司新递奏章再经门下、中书两省,上达天听,皇上批答下来,老爷名讳已不在牵连名单里了!这次真的是多亏有蔡太师的全心关顾,否则老爷怕是难逃厄运!”严胜宝一口气禀报道。

    卢嘉瑞听罢,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桩让他多日以来一直夙夜忧心着紧的事终于摆平了。

    “老爷,小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我等送去的礼物加上五百两银子,对太师来说并不算得厚重,小可还担心礼太轻,不好开口求这般大的恩典,蔡太师却还那么上心的替老爷斡旋排布,究竟是为何?”严胜宝问道,又解释说,“老爷休怪小可多嘴,知道了因由,往后老爷再派小可前往太师府办差,也踏实些。”

    “就是嘛,太师府奢华壮美,官员、婢仆沓杂,气势排场宏大,我等送这点礼物银子应该不算什么的。”孙大壮说道。

    “我是蔡太师假子嘛!你等不必多虑,只需知道蔡太师对我特别情深恩厚便好。”卢嘉瑞当然不能将曾经救过蔡太师一命的事说出来,便说道,他一下子又想到沃基昌家事,又问,“我亲家沃绛大人如何?”

    “沃大人因职分获罪,又与主犯知枢密院事吴启厚有亲宜,被划定为主要从犯,小可也央太师可否一同划去或者减等,太师说不可。太师说动静过多怕引人注目,惊动圣上。后来定谳批答下来,沃大人是家产没官,自身流徙三千里安置,永不得回京。”

    “安置到了哪里?”卢嘉瑞赶紧又问。

    “小可也打探过,可是时日紧迫,急着回来复命,没能打探到被安置到哪里。小可与孙大壮找到他府上时,已是人去宅虚,家产已遭籍没,府门已粘贴上官府封条,阖府寂然无声。”严胜宝答道。

    “哦,真是莫名遭难,命途无常啊!”卢嘉瑞不禁感叹道。

    “还有一桩意外事。小可在汴京办差中,打听到原本涉案名单中没有老爷的,是禁军长官高太尉那边暗里使人疏通三法司会审长官,添加了进去。要不是蔡太师,怕也没有人敢将老爷名讳划去,开罪高太尉。”严胜宝说道,“小可不知为何高太尉要陷害老爷,老爷往后需多当心提防!”

    “哦,我知道了!”如今严胜宝的话印证了自己早先的猜想,好在及时想到了,派了严胜宝赶赴汴京找蔡太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如今事情摆平了,真的可以释然了,卢嘉瑞说道,“如今没事了,你们刚从汴京赶回来,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严胜宝和孙大壮听罢,便告辞出去了。卢嘉瑞想着许久没放松筋骨,这些日子以来身子与精气神也诸般劳损,便叫逢志去将西儿叫来,给自己按摩推拿,好好放松歇息一番。

    严胜宝从汴京回来后,卢嘉瑞又在府里再休养了一日,才又重回到提刑司衙门打卯办理公务。卢府的大门也照常打开,日子又如同往常一样过。

    一日,卢嘉瑞从衙门回来,刚到书房坐下,卢金斟上茶,便有沃基昌进来拜见,说道: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安好!小婿已到府里多时,除吃饭睡觉玩耍,闲着无事。出门时,家父叮嘱要小婿在岳父家暂避时,能跟岳父学习做事,好学得些营生本领。”

    “贤婿想得好!不过,你年纪轻轻,应以读书为业。你在京城时有否在攻读诗书,准备应考以期科场得意?我府里请了一位莫先生做西宾,也在给我儿子信郎教书授业。莫先生学识渊博,文章精彩,堪做你师父。不若贤婿就拜他为师,攻读不辍,将来科场拼搏,出人头地,更有出息。”卢嘉瑞说道。

    “让岳父大人见笑了,小婿在家时,已不读书。早先曾有请先生到家教书,但读书甚是苦闷枯燥,小婿又无通书灵性,便不读了。”沃基昌尴尬地笑笑,说道。

    “那在家时作何营生?”卢嘉瑞问道。

    “不读书之后,便不时到市井衙门各处做些帮闲,半工半闲的过。”沃基昌说道。

    “年轻之时理当以读书为重,各处游逛,心性散漫,实是荒废光阴。从今开始从新温书攻读如何?在我家你衣食无忧,只管读好书便好!”卢嘉瑞虽自己不是读书出身,但他还是劝人多读书。

    “多谢岳父大人!可小婿实无心读书,也无读书出息之天分,不想再无谓耗费时日。岳父不是也未读书出头么?如今也是五品官服加身,又赚得这偌大一份家业。小婿不若就跟着岳父学些做买卖的本事,指望将来也能成就些家业吧!”这沃基昌竟也不知轻重,无知无畏,直说卢嘉瑞不甚乐意听的话。

    “既然你执意要学做买卖,也罢,就在我家药店从学徒、伙计做起吧!”卢嘉瑞倒不计较年青小辈的话语,说道,“先到府门前的瑞安大药铺做好了。这是我家产业的根基,掌柜文叔做买卖多年,离家又近,你须得好好学习些本事,休要耽误了!”

    卢嘉瑞说罢,便吩咐逢志到前面去叫文瀚进来,对文瀚说道:

    “文叔,小婿沃基昌来逃奔我,想学些做买卖的本事,如今就安排到你药铺去,从学徒、伙计做起。在你铺子里,该分派他干什么活儿,就分派什么活儿,不听使唤或者做差了事,该叱骂该责罚就叱骂责罚,不必拘泥于他是我女婿,让他能真正学到些本事。当然,月俸也得照例发放与他。”

    “是,老爷!”文瀚应了喏,便将沃基昌领了出去。

    于是,沃基昌便成了瑞安大药铺的学徒,每日早上便到药铺上工,傍晚放工后才回到花蝶苑房中,总算不致整日无所事事那么烦闷。而沃基昌出去上了工,杏儿也好到后边各房娘们那里去串门,不必老是呆在自己房里、苑中陪他了。

    自从焦绣珠因卢嘉瑞就在自己房中,在自己床榻上上演活春宫而大闹了一通,卢嘉瑞便很少到焦绣珠宝珠院中去。

    卢嘉瑞觉得自己虽然有不妥,但焦绣珠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和面子,正当交媾着紧时候狠心扯开奉香儿,其后又在房里院中詈骂、摔打什物吵闹,全然不顾体面与下人观感,也不顾孩儿惊悸,非但有失主母姿态,性情实在是暴戾。卢嘉瑞想,见到她,只会让自己心生一丝怯惧,更有一股厌恶之气。所以,他就一直没再到宝珠院中去。

    事情过去许多日子,总没见卢嘉瑞露脸,焦绣珠知道卢嘉瑞也在怨恨自己、冷落自己。焦绣珠也感觉到自已有些过了火,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焦绣珠愤怒,她怨恨卢嘉瑞,竟然如此蔑视自己。她对卢嘉瑞是一往情深,就算云永光在日,卢嘉瑞送云永光回家相会之时,她就已向他表露,就已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喜悦。后来云永光死了,卢嘉瑞跟随邵太尉保州巡边回来,她便连人带银子珠宝家资一同嫁与他。她对卢嘉瑞这么死心塌地的爱悦,卢嘉瑞不该那样对待她。

    焦绣珠将奉香儿赶出了家门。她恨奉香儿甚于恨卢嘉瑞,她觉得都是奉香儿的勾引,让卢嘉瑞干了这等龌龊的勾当,也让自己颜面全无。她绝对不能容忍奉香儿再在院中供役,尽管官禄习惯了跟奉香儿,没有了奉香儿,他时常无端哭闹,哄劝难停。当然,奉香儿也没敢再到宝珠院中去,连自己的一些零碎物品都没敢来收拾回去,当月的月俸也不来领,就这么在焦绣珠前面主动消失了。

    冼依良听闻了这件事情的一些风言风语,有日便拉上班洁如一起,说要到焦绣珠房中喝茶并看望官禄,两人事先还说好到时一起劝慰焦绣珠。

    谁知,冼依良和班洁如到了焦绣珠房中,焦绣珠便不给好脸色。生硬的客套请坐之后,几个姐妹闲话不多久,一提到那事情时,焦绣珠还以为冼依良和班洁如是故意来看自己难堪的,非但不听劝,还口出恶言,当面指说冼依良依仗着正房妻室身份只会欺压她,丝毫不同情自己心里的苦楚,倒装作好人来数落她。冼依良和班洁如讨了个没趣,也不便驳斥,便敷衍一下就回去了。

    本来钟明荷也想到焦绣珠房中去劝慰她的,但想到她也许还在气头上,就等几日,让依良和洁如先去了。后来班洁如到钟明荷房中喝茶下棋,闲话中提到曾和依良去劝慰焦绣珠事,惊得明荷便不敢就过去。

    又延宕了几日,觉得焦绣珠气头应该过去了,慢慢儿宽心了些,钟明荷便带了苏纹到焦绣珠房中去,就说去找她下棋、玩牌九耍子。明荷知道绣珠玩牌九玩得很好,就让苏纹多带些碎银铜钱,准备多输些钱与她,让她高兴。

    钟明荷进得焦绣珠宝珠院中,焦绣珠正在院中一个石凳子上闲坐,焦绣珠一见面就绷着脸,冷言冷语,毫不待见。明荷觉得绣珠心里觉得委屈,也不与她计较,陪着笑脸与她搭话。

    “哟,何事有劳五姐贵步踏进奴这脏污之地来?”一见明荷与苏纹进来,绣珠也不抬头,就冷言问道。

    “六姐如何这般说话,六姐将这院中房子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哪有什么脏污?”虽然焦绣珠说话语气有些不同平常,一开始明荷还假装作听不出来焦绣珠话里别有意指,便随口答道。

    “前时府里怕是风言风语满天飞,五姐还装作不知道么?奴这宝珠院都成了混乱污秽之地了。”焦绣珠说道。

    “哦,六姐何必如此想?老爷本就是一个风流情种,咱们姐妹都该知道的。他看上哪个女人,要作弄一番,咱们也不必奇怪,也拦阻不住。老爷是风流多情,思欲旺盛,你我后边的姐妹才有机会进到卢府来。如若老爷是一个规规矩矩的迂腐财主,有了大姐,顶多再纳二姐、三姐,怕就没有你我的名分了。”明荷说道,“况且,世间男人哪个不好色?除非他没钱财,辛苦命,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终日为衣食劳碌,否则,温饱思淫欲,奴看就连圣人也不免如此!奴觉得六姐大可不必为此事大动肝火。”

    “五姐话说得好听,要你亲眼看着他偷你的丫鬟,就在你床榻上,就当着你的面,还不停歇的在作弄,眼见得他们要死要活的,到时看五姐还能说得出这种话来?!”焦绣珠冷言诘问道。

    钟明荷一时语塞,如此场景她没有碰到过,她当然无法想象这情景,既不能说自己可以看着不生气,也不能辩驳自己的话,就说看不得。

    “五姐回去吧,奴这里不必你来劝慰,也不想让你们多看笑话,他不来便不来,奴就守着官禄过活,有个儿子相伴,也不算得守活寡!”绣珠见明荷不说话,便又说道。

    “奴过来,本是要想跟六姐玩牌九取乐的,六姐没有空儿么?就要将奴赶回去?”明荷知道官禄是焦绣珠的心肝宝贝,她说出来也有些显摆儿子,暗讽自己无后之意,但她也不欲计较这个,便说道,她还指望在玩乐闲话中慢慢消解焦绣珠的怨怒之气,“奴把钱都带来了,咱们谁输出的钱,就请客买些儿酒菜来吃酒!”

    “得了,奴没那个功夫!五姐你也别装作好人来哄我乐了。还不是五姐在汴京惹的祸事,自己不能解脱,让他说奉香儿那贱货酷肖五姐,顶替五姐去蹈了火炕,转回来就出了这档丑事,害得奴颜面全无!”绣珠恨恨地说道。

    “我说六娘,我家五娘是好心好意来看你,本想帮你将怨怒心结开解了,好生过活,六娘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来,这却没有道理!”在一旁的苏纹听着看着不过耳目,插话呛声道。

    “唉哟,连丫头也敢教训起娘来,真是没大没小,反了!”焦绣珠怒斥道,“真是有其走狗可见其主人!我不想再说什么了!”

    “五娘,咱们便回去,谁要在这受她冷嘲热讽,无端指骂的!”苏纹也是个倔强脾气,竟然快嘴就顶杠上了。

    “苏纹,不得无礼,以下犯上,顶撞六娘,成何体统?赶紧向六娘赔不是!回去看我怎么罚你!”明荷赶忙制止苏纹道。

    苏纹只好强忍着怒意,向焦绣珠下跪磕个头,说道:

    “对不住六娘,奴婢心直口快,说了不当说的话,冒犯了六娘!”

    “冒犯不敢当,黄毛丫头往后嘴巴倒要洗刷干净些儿,休要满地喷粪便!”

    钟明荷见与焦绣珠话不投机,便向焦绣珠告辞,领了苏纹回去。

    而焦绣珠此时心里更加窝火,不自觉之间就将怨怒之气转移到钟明荷身上。她觉得都是钟明荷惹的祸,又是奉香儿酷肖她,最后导致她宝珠院中出了这档让她难堪的丑事。

    于是,焦绣珠不仅得罪了冼依良和班洁如,如今又得罪了钟明荷。而林萱悦多在逍遥馆忙她的买卖,平素已经很少与她们几个在一起玩耍消遣。至于四娘靳冬花,怯涩于自身的卑微,一向以来不怎么入列,是无关要紧的角色。这么一来,焦绣珠在卢府便日见孤单,跟谁也不能好和,往来交谊变得越来越稀少。

    卢嘉瑞也极少再到宝珠院中去,去了也是为着看望官禄,对焦绣珠都提不起意趣来。焦绣珠便在孤单中变得孤僻,又在孤僻中变得暴戾,后来更在暴戾中变得狂躁,以至于自暴自弃,不能自拔。后文还有交代,此时暂且移笔。(本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