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唐砖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谢老太太便有些不喜。这老三媳妇也太没眼色了些,留着两寸多长的指甲,往小孩子跟前凑什么凑,不知道小孩子娇嫩么?看把小七吓的。

    三太太未免讪讪的,“小七莫不是怕羞罢。”架子真大,做伯母的好意来逗弄她,她跟见了鬼似的躲开!真是没礼貌没教养,这庶女真不能由姨娘养着啊。

    何离心疼女儿受了惊吓,抱着她轻轻拍哄。谢棠年也学着何离的样子,小大人似的拍拍谢流年的后背,“妹妹乖,不怕。”有哥哥呢。

    三太太在一旁尴尬站着,恨的牙痒痒,我不就是想摸摸她,你们至于么。却不想想,她那一双纤纤玉手,葱管似的两寸多长的指甲,稍不留意便会刮伤婴儿娇嫩的小脸。

    三太太这双玉手可是大展过神威,多少妾侍的粉面被她抓伤过,四小姐丰年看见她的长指甲就想发抖。可怜的丰年见了三太太犹如老鼠见了猫似的,怕到了骨子里。

    三太太干笑几声,“小七也真是的,胆子忒小了。”谢棠年为妹妹抱不平,“三伯母,小七胆子并不小,我扮鬼脸她都不怕,还笑呢。”是你指甲太长了好不好。

    “哎哟,到底是亲兄妹,看咱们棠哥儿,多向着妹妹呀。”三太太拿帕子掩着嘴笑,尖声说道。她声音本就不动听,这一尖声说话,更是听的人难受,谢流年脑袋直往何离怀中钻。

    谢老太太命何离“带小七回罢”,命谢棠年“去温书”,待只剩下三太太一人时,板着脸吩咐道:“往后,你要么把指甲剪了,要么离小孩子远远的。”三太太忍气应下,灰溜溜走了。

    把指甲剪了?呸!三太太一阵风似的走回自己院子,怒气冲冲,没了指甲,我这三太太还怎生张牙舞爪?这可是我屡战屡胜的法宝!炮制那帮狐媚子,全靠它了。

    一个小丫头端了茶上来,三太太端起茶杯略尝了一口,劈头盖脸砸了过去,厉声喝骂,“我把你这眼里没主子的东西!这是哪年的陈茶,没滋没味的,敢来应付我!”一股邪火上来,拨下头上的金钗朝小丫头乱戳,小丫头吓的哭着求饶,“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侧间的丰年停下手中的针线,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自己和这小丫头也差不多,多少回被迁怒,多少回平白无故被打被骂。亲爹跟没有一样,亲娘死的早,嫡母厉害,我谢丰年恁的命苦!

    绮年早闻声出来,一把拉住三太太,在她耳边低声喝道:“娘,这是在谢府!”谢家从上到下,哪有这般待下人的?小丫头若真犯了错,自有管事嬷嬷依规矩处罚,您这做太太的亲自动手,算怎么一档子事儿。

    三房如今可不是只有从任上带回来的下人,还有不少谢府的仆役呢。这些下人仆役向来互通声气,免不了嘴碎传了出去,您是等着让二房、四房看笑话不成。

    绮年摒退侍女,把三太太拉回里间,扶她在贵妃榻上靠着。三太太发过一阵疯,怔怔掉下泪来,“绮儿,嫁庶子真是说不出的苦,处处被人看不起。”若自己是嫡子媳妇,老太太又怎会毫不留情面,毫不体恤。

    “当年议亲时,你外祖母原是不答应的,不许我委委屈屈嫁个庶子。”三太太哭天抹泪的回忆当年,“是你外祖父误我,说什么谢家是好门弟好人家,便是庶子也无妨。”男人懂什么,内宅的事一窍不通。

    绮年温柔体贴为三太太整理妆容,耐心听她抱怨了两箩筐陈年旧事。外祖苗家是邻县人氏,原本家中寒素,只靠着数十亩薄田渡日,勉强称的上“耕读传家”。虽后来大舅中了举人,二舅从军做到了千户,究竟和谢家这诗礼大族是没的比,否则苗家嫡女怎会许了谢家庶子。

    “女儿冷眼看着,祖母为人虽慈爱,却是个爱清净的。”等到三太太收了眼泪,谢绮年慢慢劝着“孝顺孝顺,顺方为孝。祖母既不喜人打扰,咱们往后只早晚请安即可。”跟二房似的,对老太太敬而远之,反倒大家平安无事。

    “我的儿,你年纪小,哪里知道其中的道理。”三太太坐在菱花镜前,重新匀了粉,装扮停当,“咱们不去老太太跟前奉承,便只能靠着月例紧紧巴巴过日子。你爹是指望不上了,娘的嫁妆也不多,咱们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老太太手指缝松一松,够咱们吃上三年五年的。

    绮年轻轻叹了口气。自家娘亲精明起来极精明,傻起来也极傻。老太太这做嫡母的并不刻扣庶子房中份例,凡公中有的,日子一点不错的发送,从不会迟一时半刻,也不会短一分半分。逢年过节另有额外赏赐,尽皆丰厚。这还不够啊,娘亲您还想人家的私房呢,老太太自有亲生儿子,亲孙子亲孙女,人家凭什么给您呢。

    谢绮年小姐从前也是有过好日子的。她小时候是在谢府长大的,和大房的有年、二房的华年一起,从小一起玩,一起上学,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

    差别是在“举家赴任”之后。大房的有年随父母去了京城,住在鸣玉坊的谢家祖宅。大爷仕途得意,大太太妆奁丰厚,谢有年在京城食有肉出有车,谈笑有名媛,往来无白丁,日子十分惬意。

    二房的华年则是去了南京。南京是留都,官员大多没有实权,却非常悠闲。二爷为人踏实厚道,二太太沉稳端庄,华年娇养在父母膝下,出落的花朵一般可人。

    三房却是提不起。三爷这小县令官不大,事情烦杂,兼且颇多内宠,后宅乱纷纷十分不堪。三太太镇日不是跟丈夫争吵,便是跟妾侍淘气,绮年在家中总是不能安生,无限烦恼。

    这回三太太打着替谢老太爷过六十大寿的旗号回了谢府,谢绮年重新过起宁静尊贵的闺秀生活,她太珍惜眼前这一切了。“娘,您即便是真有什么打算,也要徐徐图之,对不对?咱们要在府中长住呢。”谢绮年只想息事宁人。

    三太太打起精神,“我绮儿说的对,咱们不走了,说什么也不走!”虽说没有丈夫陪伴实在是冷清了些,可谢府这一片锦绣,委实让人割舍不下。

    徐徐图之,对,绮儿说的对!三太太打定了主意。之年还小,先不说了,先给绮年寻个好婆家,再办幅丰厚嫁妆!这两年旁的事不管,绮年的事是当务之急。

    接下来三太太果然听了绮年的话,除早晚请安外很少打扰谢老太太。谢老太太算是暂时得了清净,每日或者棠年、流年兄妹,或者延年、锦年兄妹,轮流陪着她,其乐融融。

    不过有一件事谢老太太很觉奇怪:玉郎一向白衣胜雪,这几日忽改穿玄色长衫。问他为什么,他只笑而不答。

    谢老太爷捊着胡子微笑,“我也不知为何。”四太太陪笑回道:“不是有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媳妇瞧着四爷改穿玄色,倒更显风神俊秀。”这倒是真的,男人还是穿黑色好看。

    最后,是童嬷嬷给谢老太太解了惑。

    “七小姐这聪明劲儿,不比四爷小时候差。”童嬷嬷笑道:“这调皮劲儿,也跟四爷小时候差不多。也跟四爷一样最喜欢雪白的衣衫,只要四爷穿了白衣去看她,七小姐便眼睛发亮。”

    “哦?”谢老太太很有兴味。她隐约想到为什么了。

    “回回见了白衣便流口水,回回要把四爷的白衣蹭了又蹭,蹭完了便拍手笑。七小姐显是极喜欢白衣。”童嬷嬷从小奶大谢四爷,自然知道他的洁癖。想起他被个小婴儿整治的没法子,颇觉好笑。

    原来如此。“玉郎,你也有今天。”见了儿子,谢老太太少不了打趣一番。谢四爷微笑道“延儿和棠儿都乖巧,偏小七这丫头调皮。”儿子不淘气,女儿淘气。

    谢棠年本是安安静静在一边坐着的,这时表示不同意,“爹爹,妹妹不调皮,她很听话。”谢老太太大乐,“你爹白衣变乌衣了,她还不调皮?”

    说笑一阵,谢老太爷从外面施施然进来,也把玉郎取笑一番,“这般更像谢家子弟了。”想当年,建康乌衣巷何其有名,王谢风流,尽在一袭乌衣。

    次日虞县令邀谢四爷“品茶”。“弟才得了一罐极品云顶,请晚鸿兄务必赏脸。”虞县令官场中人,惯会拉近乎,早已亲热称呼起谢四爷的字“晚鸿”。

    极品云顶难得,谢四爷嗜茶之人,欣然赴约。等到茶水入口,只觉满嘴苦硬,良久方有些须甘甜之感,茶味竟是极之普通。

    虞县令也觉着不对,“这茶极负胜名,怎喝到口中,也只平常?”茶叶是商行孝敬的,他们本是有求于自己,谅也不敢给自己送假茶叶、次茶叶。

    谢四爷细品了品,沉吟道:“茶水茶水,一是茶,一是水,有好水方能有好茶……”

    虞县令拍拍大腿,“晚鸿兄真是雅人!一定是水不对!弟是从山上运下来的山泉,十分清冽甘美,谁想用来沏茶竟是不好。”

    “山泉若清亮,应是好水。”谢四爷笑道“若用花瓮装着,最好不过。”装水的器具,也要精致讲究。如果用些粗糙之物,沾惹土气,水便不清了。

    虞县令是随意用几只装酒的大缶运回的泉水。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不是水不好,是装水的器具不好。”这喝个茶,讲究可真多呢。

    “弟家中有一瓮水,是前年冬天收的梅花上的雪。用来沏茶,也算上品。”谢四爷见了好茶如何肯放过,命人回谢府取了一瓮水过来,沏茶用。

    “烧水要用松炭,松炭性温火慢,水方能煮透。”谢四爷特地交代。这瓮水十分难得,可不能白糟蹋了。

    虞县令忙暗暗记下,原来不光茶叶,连着水、炭,都是有讲究的!

    这回沏出的茶水便与上一回不同,单闻着茶香,已是清雅得多。待到茶水入口,只觉又绵又软,腹中更有清清爽爽的香气浮上来,真是好滋味。

    虞县令喝到好茶水,大为高兴,“结识晚鸿兄,三生有幸!”要说有底子的人家究竟不一样,看看谢玉郎,虽说不曾入仕,为人却大有胸襟。

    “晚鸿兄,近来京中有件新鲜事,兄可曾听说过?”虞县令手擎一只双花并开莲瓣纹定窑茶杯,意态闲适,慢悠悠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才能讲到政治形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