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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小剧场㈣嘉祯嘉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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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小剧场之嘉祯嘉画

    “哥哥,她真的再也不会回來了么?”站在大宅的佛堂前,他抱着小小的泰迪熊跪在地上看着那个在前位的男子,对着自己身边全身黑色的比自己高一点点的,但表情同样悲痛的人问道。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安静的立着一张照片,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相框,里面的是一个女人笑得温和的照片。

    “别怕,还有我们。”哥哥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弟毛茸茸的小脑袋,连笑的力气都沒有但是语气偏生很坚定。那张黑白照片就算笑成了一朵花他们也笑不出來,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反应,她都不会再回來,凝固在时间里的微笑现在只能让他们觉得很心酸,他也很想她再回來啊,但是这终究是不是说说就可以的,挽回不來了。

    抬起头看笔直站在那里的父亲,根据他们的叔叔的说法,父亲长这么大是第一次给人下跪,就算当年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也沒有向任何人低头,偏生这次他跪下來了。他跪的,是他们的母亲,是他的妻子:王丹荷。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够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放下尊严?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们的父亲骄傲了一辈子现在都这么脆弱,他又怎么能让自己和弟弟的琐事打扰他?他已经自顾不暇,所以他要尽量让他省心,连带着弟弟也是这样。

    葬礼过后,父亲一直在佛堂里,一步都沒有迈出來过。“吃饭了。”厨娘把饭菜摆好,哥哥拉着弟弟做到桌前,问过厨娘是不是把饭给父亲送过去了之后才端起碗,叫弟弟。弟弟的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一直都抱着泰迪熊痴痴傻傻,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也很着急,而且弟弟最近也开始不正常了,经常跟他唱反调,一点不合作。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弟弟。他不能骂他,他比他小,失去了再也回不來的母亲心情当然不会好,小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离死别,所以反应别常人激烈他也明白,虽然他忘了他也是小孩子。但是看着他病恹恹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开心。但是他沒有时间悲伤,沒有母亲,他只能尽量发挥自己,不说要早点把父亲从悲伤里拖出來,但至少不能拖累父亲。他是成年人,这么多年也累了,让他缓缓自然是好,但前提是他不能给他造成麻烦。

    时间每天都在走,但是走得无比的慢。整座杨家大宅几乎已经沒有时间这种东西,每天度日如年,过得昏天黑地。偶尔有时间会传出來刺耳的声音。那是弟弟在摔东西,摔过了就又是一片寂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哥哥看着弟弟扔完东西就开始哭,把眼泪全部埋进泰迪熊软软的肚子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父亲已经在佛堂呆了快半个月了,从來沒有出來过,从來沒有问过他们兄弟俩一点点。哥哥只能轻叹口气,默默的把摔得到处都是的玻璃碴子扫起來。他甚至不敢叫佣人过來,弟弟只要一看见女性就会哭得更厉害,声嘶力竭得让他心里更痛。

    晚上,月光很温和的穿过玻璃,绕过轻掩着的纱帘照在弟弟床上。他抱着泰迪熊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白日里哭得太厉害,鼻子是堵着的,让他连睡一觉都做不到。也算了,反正睡了梦里也还是那个人的音容笑貌,醒过來又全是空空如也只有自己,还不如就醒着。我沒有很想你,我只是很爱你。

    门锁轻轻转动,哥哥进來了,轻手轻脚,沒有吵到他丝毫。他都是从地板上的影子才认出來的。小小的跟他差不多高的身影,一看就知道是谁,再说了,父亲现在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关心他?也就只有哥哥想着他了。“嘉画。”哥哥的一声轻唤,惹床上人眼皮跳了一跳,下意识的紧了紧身子,哥哥貌似沒看到一样走近床边,安静的坐了下來。

    “嘉画,你要真的想哭就大声的哭一场吧,我就在你身边陪你,你不要怕。”还是小孩子的声线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忽然觉得有些悲伤。他也还是个孩子,他自己应该也很伤心,现在反过來安慰不听话的自己,这样真的好么?“哥哥,她真的再也回不來了吗?”重复着不知道问了多少次的话,出口一次,凌迟一刀。伤痕累累,执着不放。

    他知道哥哥也很难过,但是他无暇顾及。他在自己的悲伤里无可自拔,何以救赎别人?“是的,她再也不会回來了。”哥哥的声音清冷,有了不属于同龄人的安静寂寞。他是哥哥,所以不能轻易倒下,父亲悲痛沒关系,弟弟消沉也沒关系,他还是这杨家的长子,是杨家的一员,自然会很努力的撑下去。这是……他们的家啊。

    “嘉画,你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缓和情绪了。杨家的孩子不能消沉太久,再伤心她也再也回不來,因此你更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哥哥拉着被角,一点点的让弟弟的脸展现在自己面前,眼泪纵横,煞是忧心。但这不是理由。他不会跟他说什么“她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是会在天上看着你成长”那种自欺欺人的童话。沒有了就是沒有了,死去了就是死去了。杨家的孩子不需要童话,只能接受事实。要是不想被世界摆布,就要学着摆布世界!杨家家训第一条,如上!

    “哥哥,你都……不伤心的吗?”弟弟嗫嚅,看着哥哥晶亮的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一夕之间就看不懂他了,哥哥和他年龄沒差多少,为什么自己悲痛欲绝,他还能安之若素?是因为他哭的时候他都沒有看见,还是因为他压根就不喜欢那个人?“我哭过很多次了,但我还知道坚强是什么。你想哭我不拦着你,只是要有个度。不管是父亲还是你,有的事情要适可而止。适可而止知道吗?”他和弟弟的课程不一样,不知道他能不能懂这个词。

    看着弟弟点头,他长长出了口气,伸手摸在他头上,轻言细语:“睡吧。”该说的已经说尽,他也从來不是多话的人。守在床边,弟弟的呼吸很浅,但在梦里也不安稳,像是抓不住岸的浮萍,无依无靠,一路惊恐。他能做的只是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拍一拍,在他耳边说:“不怕不怕,嘉画乖,我在。”夜凉如水,哥哥身着单衣坐在弟弟床边,一刻也不敢闭眼,生怕自己闭上眼不小心松了手,弟弟就会猛地从梦里醒过來。他不想让他连睡觉都不安稳,他会担心。

    长夜渡完,夜尽天明。哥哥斜趴在弟弟的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弟弟醒过來看到这一幕,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被触动了。眼睛又湿润起來,轻轻的穿起衣服。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披风想呀给他披上。刚刚放在他身上,哥哥就已经惊醒过來了。四目对望,哥哥突然低下头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哈啾。”弟弟急忙给他拍背。

    “哥哥,你要不要吃点药?”弟弟很担忧,貌似哥哥昨晚是跟自己一起睡的來着。也就是说,自己是导致哥哥感冒的元凶?突然觉得手下的温度不大对,抬头抚上他的额头。“哥哥,你发烧了。”有些惊讶的抬头,分贝之大不小心惊了哥哥一跳。

    咳嗽几声哥哥有了回音:“沒事,我还好。你先下去看看菲佣把饭做好了沒,做好了就给父亲送过去一份,然后你自己先吃,我去换件衣服再下來。”条理清楚,仿佛相同的事情他已经做了做了千万遍一样。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半个多月以來他每天早上起來的标准程序都是这样的,已经习惯了。

    弟弟擦了擦眼睛,再三劝阻下还是抵不住哥哥的要求,穿好衣服下楼去。等把哥哥安排的事情都处理完毕再上楼看时,哥哥已经在他床上睡着了,脸色绯红,极其不正常。试着叫了几声沒有回音,他有点慌,趿拉着拖鞋往佛堂走去唤父亲。父亲急匆匆的赶过來时,哥哥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大病醒來,哥哥花了一个多月才从床上爬起來。父亲已经回复了之前的父亲,一样的强势,一样的面面俱到。那段时间,弟弟一直跟哥哥睡在一起,每天晚上给迷迷糊糊的他讲笑话,讲见闻。

    哥哥,我明白你有多努力的想守护我们的家。我不会再那么幼稚了。让我跟你并肩,哥哥,让我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