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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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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艳娘没有说谎,也没有污蔑詹闶。她只是没有拒绝她爹的教唆,并配合着准备演一出大戏。

    本来对于没能搭上詹闶这件事,吕艳娘是一半失落一半庆幸,起码自己的爹娘获救了,一家人还能开开心心在一起。

    可吕教谕知道事情经过后,不但没有赞赏她保全名节,反而有些不怎么开心,脸上尽是“错过机会”的惋惜。

    等吕艳娘和她母亲抱头痛哭够了,吕教谕就开始做思想工作。有了这次被俘虏的经历,他今后想升官是没什么希望了,索性趁此机会把这个误打误撞过来的家伙拴住当女婿,也能算一桩好事。

    爹娘二人轮着番儿好一顿劝说后,吕艳娘也决定接受了,他们也是为了女儿好啊。

    父亲仕途无望,一辈子最多就是教谕这么个杂草般的小官。自己的终身大事就更别说了,哪有给一个明显就是大人物的当妾滋润。

    万一像爹爹说的那样,要是能用点手段让他娶自己为妻,说不得爹爹和弟弟都能沾光呢。

    于是父女俩就带上不明真相的吴举人来了,还用上了先声夺人、暗抬身价等等手段,却没想到詹闶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

    吕教谕很郁闷不解,我女儿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儿,上赶着给你送上门来,竟然想都不想就要拒绝。

    完成了从半向往半排斥到主动出击的转变,吕艳娘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了,可面对詹闶的问题,她却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不让做的,他就越是要做。现在的吕艳娘也一样,简单思索后很快做出决定,不是左就是右,不是上就是下,为什么不博一下这对半的机会呢。

    依然低着头,装作羞涩的模样:“昨夜太黑了,恩公胳膊上的刀痕没看清楚,但左肩上的痣却是看得分明,手也摸到过。”

    詹闶嘴角撇起来,看看吕教谕,再看看吕艳娘,最后却是对着无辜路人吴举人道:“刀痕没看到,可贫道背上并没有什么痣,所以这应该是诬陷吧!”

    吕艳娘先是一愣,马上又抢着补救道:“那应该是看错了,昨夜真的太黑。对了,刀痕,隐约看到些痕迹,刀痕应该是在小臂,这个肯定不会错了。”

    “呵呵”,詹闶双手一摊,还是对着吴举人:“其实刀痕也没有,贫道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

    瞬间冷场,这就很尴尬了……

    吴举人是抱着感谢目的而来的,他可不想参与到这么一出荒唐的闹剧里,很快就做出遁走的决定。

    抱起拳对詹闶拱了拱手:“吴某前来,只是感谢道长搭救之恩。既然道长还有事,吴某就告辞了!”

    “吴孝廉慢走,恕不远送!”随便用了个从书上学来的称呼把吴举人送走,詹闶又冷下脸来对吕教谕道:“吕教谕,本座有很多事要忙,实在没工夫陪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请回吧。”

    展闶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帐子,只留下吕教谕和他的乖女儿,拍着桌子嘴里不停咒骂着:“竖子,竖子,竟如此猖狂……”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知怎么的,吕教谕的言行很快就在被解救的五百多汉人中传遍了,连只是去看望一下邻居的廖姀都知道了这件事,郑娥和翟思雅接着也知道了。

    吕教谕就算把脸埋在裤裆里,都能感觉到大腿被烫得生疼。话肯定是吴举人传出去的,可他的仇恨却全都压在了詹闶身上,吴举人在宝昌县势大财雄,他不太惹得起。

    晚饭后安排好了夜间安全,又让牧民选出几十只羊,朝几个不同的方向赶远了。把周围的野狼喂饱,可以大幅度降低袭击营地的概率。

    没了什么事的詹闶闲着无聊,也没心情看歌舞表演了,取来一只笛子在帐子前的篝火旁吹着自娱自乐。

    不一会儿,感觉到身后仿佛来人了。回头看过去却是翟思雅,手里还拿着一领披风,清秀隽雅的气质在暮色中篝火的映射下格外出挑。

    手里的披风肯定是给自己的,可詹闶还是问道:“翟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翟思雅步子顿了一下,很快又缓过神来,把披风递给詹闶。柔声道:“这里挺凉的,先生加一层披风吧。”

    先生,是翟思雅琢磨再三后才决定使用的称呼。“恩公”和自己的所想不符,“道长”又有些太远了,“先生”则可以进攻退守。

    对翟思雅的来意,詹闶也能猜到一些。其实从昨夜到今夜,翟思雅的举动都在詹闶观察之中,包括昨夜出帐子的时候她夹紧双腿睡不着,以及今天拒绝吕艳娘父女无理取闹后出帐子时她刚偷听完跑开。

    对这个女孩,詹闶的感觉很复杂。让她离开,可人家已经是孤儿了,这样做太狠心;让她留下,这种读书人教育出来的半吊子才女又很别扭,没办法给她定位;总之是很麻烦。

    要说脸蛋儿,翟思雅并不比吕艳娘差,只是少了几分娇艳。如果算上气质加成,还颇有几分现代社会知性美女的感觉,还是很有味道的。

    可麻烦就麻烦在她的性格,以詹闶万花丛中过的经验,可以很确定地说,翟思雅身上有点类似于林黛玉的病。

    好在她只是初期的轻微症状,只要自己能转过弯来,还是有救的。真要像林妹妹那种恶性的晚期症状,神仙都救不回来。

    离回到大明还有七天左右的时间,詹闶原本计划是等到进入高原县,能行就行,不行就只能任她自生自灭了。

    没想到才一天过去,这妞儿的思想就有了松动,能主动过来表示关心。不管是什么原因,哪里起了作用,总之是个好现象。

    既然翟思雅主动要求进步,詹闶也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接过披风并没有自己用,而是站起来给翟思雅披上:“我身体没问题,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得多注意保暖。草原上的日夜温差大,别再冻感冒了。”

    心思细腻的翟思雅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词,是她从没听过的。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小小的笑,问道:“先生,什么是感冒?”

    一不小心把现代词汇搬出来了,不过也没关系,自己本就打算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小事故而已,解释就对了。

    詹闶收起笛子,请翟思雅在篝火边坐下,缓缓讲道:“感冒,是我教某位祖师给出的定义。用你所知道的医学知识解释,就是风寒的意思。感冒包括风寒,但不止风寒,大多数鼻塞、流涕、咽痛、发热、畏寒、头痛、呼吸不畅的综合症状,都可以归结为感冒。”

    被这种闻所未闻的理论吸引,思想已经松动的翟思雅马上就来兴趣了。又问道:“昨夜听先生说起,行道教解惑世间万物的道理,这也在其中吗?如果不止风寒,那感冒都有些什么,那些杏林名手的学问岂不是错误的?”

    詹闶微微摇了下头:“行道教的学问囊括世间万物,上至日月星辰,下至一草一木,只要这世间存在的,就必然有其道理。现在的医学,就是那些大夫们的学问,并不是完全错误的,只是他们还没有完全了解‘病’的本质。风寒只是诱因,感冒才是结果。”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根木棍挑了挑火,又继续道:“感冒的本质,其实是一种人眼看不到的生物,你可以理解为比尘埃还要小几百上千倍,乃至于上万倍的有毒活物,我教称之为细菌。这种细菌可以存活在大多数地方,包括我们的身体上,当身体变得虚弱,这种细菌就会加快繁衍,于是我们就感冒了。”

    翟思雅跟着自己的思绪点了点头:“不是特别明白,但也听懂了一些。可思雅还有一问,如果这种叫‘细菌’的东西,比尘埃还小那么多,人眼根本看不到,那先生的那位祖师又是怎么看到的呢?”

    这妞儿还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就挑起砂锅讲给你听好了。

    詹闶做出一副我神向往加十分痛惜的表情:“我教有一件至宝,名叫‘显微镜’,可查看小于尘埃百万倍的物体。只是很不幸,在几百年前某位祖师横渡大海的时候遇到风浪遗失了。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找机会让你见识见识另外一件宝物,虽远不如显微镜,却也可以看到万里之外的东西。或者在下个月的十五,让你看看月亮里的嫦娥。”

    这就让人不敢相信了,月亮那是什么地方,广寒宫的所在啊,住着神仙呢。翟思雅本能地不相信,可又觉得詹闶不像吹牛逼,一时间陷入了对世界认知的冲突。

    看着这张皱起眉头的小脸,詹闶还是心软了。人一个女孩子家,都已经家破人亡、举目无亲了,看着不管太不合适。关键是这张小脸的颜足够高,值得下力气帮一把。

    消耗掉一次宝贵的机会,让一只钢壳打火机和一小块固体酒精出现在掌心里:“也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这样。哦,你可以把世界理解为天下,虽然天下只是世界的一粒尘埃。”

    说完,在翟思雅惊骇的目光中,把固体酒精放在她手心,问道:“你是不是感觉凉凉的?”

    翟思雅下意识点点头:“很凉,味道很怪,这是冰吗?”

    真是个好观众,詹闶在内心夸了一句,回答道:“没错,这是一块冰,很特别的冰。接下来,我会把这块冰点燃。”

    说完又拿起手中的打火机:“这个东西叫自来火,也叫打火机。”

    接下来又是装神弄鬼的时刻,詹闶把酒精放在地上,打开盖子划着火机,凑近了酒精挨上去。

    让翟思雅更加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那块“冰”果然被点着,而且越烧越旺。

    翟思雅不敢相信,壮着胆子把手伸过去感受了一下,果然真的是火,差点把手都烫了。

    事实胜于雄辩,什么广寒宫,什么嫦娥仙子,包括酒精和打火机的神奇出现,都被翟思雅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詹闶说行道教得真神庇佑,这话绝对不假,否则点着冰块这种事没法解释啊。

    也只有真神的庇佑,才能让一个教派保证百代单传而不绝,延续了两千九百多年。

    不用再考虑什么了,如果连得到真神庇佑的人,都不能让自己幸福,还有别的能做到吗?

    想通了的翟思雅不再犹豫不决,就照着自己心里所想的去做吧。

    款款地跪了下去:“思雅想要追随在先生身边,请先生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