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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全部拿下和不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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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平城内的常住人口,加上围城而居的厢民,得有两万多户。这么多人口想要做一个完整的统计分类,可不是一个轻松营生。

    就算总督衙门所有人员齐齐动手,两天时间除了吃喝拉撒睡全用上都紧够呛。如果还要交叉订正,只有四天时间,那就要点灯熬油了。

    本来这种事情都是雇佣书吏来做的,现在让官员们来做,说好听点叫惩罚,难听点就是羞辱了。

    可这些官员们被詹闶羞辱之后,反而都松了一口气。当下给出惩罚作为报复,这档子事看来应该是过去了。

    靖国公和名教不对付,这是大家都知道。所以这次他们借机发财,也多少有点火中取栗加投石问路的意思。

    北平城的扩建营造工程,投入数以百万,乃至千万计,其中可发财的地方太多了。詹闶就算要全盘掌控、严防死守,可也不能犄角旮旯都管到了吧。

    只要能找到漏洞,随便捞点油水出来,那都是一场富贵。最保守地说,每人每年平均千把两银子,还是比较容易的。

    如果能揪住一些关键位置管事的小辫子,也不用谋划太多,整体下来拿到北平城营建投入的两到三成,问题也不会太大。

    不过这是詹闶主抓的工程,明知道双方根基上有矛盾,很多时候就要小心再小心。得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于循序渐进之中,留下从容不迫的自保之路。

    现在看来,要比想象中的难度更大一些。才只是弄了些房产地皮,从本地人手里赚点小钱,就被他如此惩罚。后面再有其他动作,得有万全之策方可动手。

    这妖道也着实可恶,自己在北平囤了那么多的房产和地皮,等着将来大发特发,却不允许别人赚点小钱。如他这般做派,迟早要出大事。

    话说回来,既然你这么不讲规矩,那就别怪大家不客气了。房产的事情上,大家多少也能赚点,且先揭过不提。具体工程上,可不要被人捏住把柄,否则必叫你身败名裂、名声丧尽。

    一众总督衙门的官员们,带着没有被追究的庆幸,对詹闶的愤恨不满,返回各自的公房去准备忙乎了。怨归怨,恨归恨,如今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到的。

    然而他们认为已经揭过此事的詹闶,却在打发人把黄册送去各公房后,就接着开始琢磨该怎么打发他们中的某些人了。

    费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才请君入瓮,哪可能轻轻松松揭过去。以为詹某人会接受与名教的苟且,会在利益面前妥协,呵呵,真想多了。

    午饭过后,给阿棣写了一封密,又写了几个条子,交给另外两名义子詹硧和詹硌:“这封信加急给陛下送去,然后带我的手谕去找武康伯,让他今晚派暗桩监督行辕和各处官舍,凡有进出者一律拿下。

    接着再找三个你们的师兄弟,在申时六刻至酉时之间,去城内北平行部、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知府和两县衙门,通知明天所有官吏都在衙门待命,随时准备清查黄册错漏。你们一定要待到酉时过后离开,把没画酉的和早退的名单都记录下来。”

    一顿操作下来,肯定有很多都会是无用功,不过詹闶还是觉得要小心为上,能这么快就勾结和收买数十人,没有本地官吏从中帮助,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事情都布置下去,詹闶继续在自己公房喝茶看书,坚持等到戌时一刻才离开行辕。反正离家也不远,足够在夜禁之前回去,干脆亲自严防死守一段。

    转天八月初九上午,詹闶赶在巳时之前到达总督行辕,最外侧的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三十多人,看样子都是来补办变更登记的。

    本地人有不少能认出詹闶的,认不出的也听说过他与众不同的穿着。见他进门,除了少数几个力图装逼保持所谓风骨的文人,其余都主动跟詹闶问好,还说什么为民做主之类的。

    詹闶也不和他们多废话,笑着点点头就绕去了后面自己的公房。一帮不知死活的脑残,还以为能趁机捞点好处,怕是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吧。

    早上出门之前,他就接到了武康伯徐理的消息。昨夜有北平按察使司经历、大兴县丞、北平承宣布政使司司狱等三名官员,大兴、宛平两县吏目各一人,以及本地商人、乡绅、举人、生员等共九人,因夜间犯禁外出被抓。

    为什么被抓,这些人自然心里有数,特别是那几个在总督行辕附近被抓的。再一看执行抓捕的还是军人,而非衙门差役,几个胆子小点的当时就主动招供了。

    詹闶也不着急,到了自己的公房坐稳,茶水喝起来,安排人去把那些需要变更登记的房契、地契统一收上来,再挨个登记姓名。

    他之前进门的时候已经数过了,三十四个不多不少。加上昨晚抓到的九个,正好四十三人,跟那份文册上的数字完全相符。

    一帮不知死活的刁民们,还以为詹闶这个冤大头被他们顺利骗过,活神仙也不过如此,等着完成补办登记的时候。

    就听到总督行辕外传来“咵、咵、咵……”的整齐脚步声,紧接着一队队士兵进入院子,将所有人围了起来。

    一个络腮胡子的千户迈步来到最前面:“奉钦差总督命捉拿要犯,所有人统统蹲下,两手抱头,乱动者休怪刀枪无眼!”

    说完在心里感叹一番,靖国公教的这句话果然更有气势,又吩咐手下道:“赵辉,带着你的人,把这些家伙都绑了。记着捆结实些,不要跑了一个,公爷还等着审问呢。”

    叫赵辉的百户马上带着人开始操作,还在地上蹲着的各色人等们,却不愿束手就缚,纷纷哭爹喊娘起来。

    有大呼冤枉的,有认罪求饶的,也有祭出家中八十岁老娘装可怜的。还有几个读书人打扮的,更是高声嚷叫着进行反抗。

    其中一个面皮白净,体型微胖的家伙最是嚣张:“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我乃洪武二十六年乡试亚魁,有举人功名在身,岂是尔等粗贱**可动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凭什么……”

    “啪……”,回答他的是赵百户的刀鞘,直直拍在嘴上,嘴唇被门牙翦破,瞬间红肿起来,再说不出半句话。

    后面还跟着赵百户的冷笑和嘲讽:“哼哼,举人,那又怎样,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功名很快就没了,不如提前考虑考虑发配后怎么活下去更好。”

    外面鬼哭狼嚎,里面也不得安静。第三座院子的二进东偏厅,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林同、礼部员外郎韩祯、北平行部礼曹清吏司郎中聂许,还有魏子良、许文宗、乔学曾、叶孟观等四个监察御史,结着队堵在佥都御史高铎的公房里。

    韩祯在这事儿里入得最深,也是最着急的,眼角都在不停地抽抽了:“佥宪,出了此等大事,你岂能坐视不管?这简直荒唐啊,不过是些犯了小小过失的百姓,靖国公何必如此!就算他不在乎天下泱泱众口,可这种事传出去,也有伤朝廷体面啊!”

    高铎抬起眼皮看了看这几位,并没有跟他们临时串供的兴趣,微微摇头道:“靖国公处事向来稳妥,他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我等静候即可,不必大惊小怪。都回去吧,朝廷命官也当有朝廷命官的稳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抛出去的话头落在地上,韩祯顿时有些语塞了。这是什么情况,大家都是文官阵营,都是圣人门徒,咋就能胳膊肘往外拐呢?还是拐去了妖道那边,这家伙该不会被妖道拿住把柄了?

    高铎当然没什么把柄被拿,他只是为官清白而已。没有投靠詹闶,也不会站在名教的立场,单纯保持中立态度。

    对詹闶这个人,高铎还是很佩服的。手段了得,技术更是了得,干了不少惠及百姓的事。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他就要帮着詹闶说话。

    而对于名教来说,高铎也没有太多的归属感。贪腐绞轧,嫉贤妒能,什么都干就是不好好当官,连修个北平城都要从老百姓手里榨点油出来。

    这次来北平,他就是要做点事,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证那些来自孔家的罚款,和朝廷、宫中的拨款,都用到正经地方去。

    所以在这件事上,别说他本来就持心公正,哪怕他有心要偏颇明教,也不可能帮着韩祯等人说话。

    争论几句后,也在高铎这儿没讨着个所以然,几人商量一番,不如直接去找詹闶吧。看看詹家在北平有多少房产,有多少地皮,提前搂房子可不只是自己这些人在干。

    既然你不讲究,存心要坏了大家的好事,那咱们谁也别想好过。把你这个最大的房头揪出来,买卖、脸面还是小的,出把子力气直接把老百姓搅和起来,停了你这扩建北平的工程。

    再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詹闶的公房,就见妖道正没事儿人一样,悠闲自得地喝着茶呢。

    一边喝着茶,还一边跟个明显就是女扮男装的妖艳护卫说笑,看那淫荡的表情,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韩祯的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一种强烈的羞辱感装满大脑。现在用大脚趾豆儿也能想明白,这妖道从头到尾都在把自己等人当猴耍,岂有此理啊。

    抬步向前,就往詹闶公房过去。到了房门口,却被两个护卫拦了下来:“外边事情处理好之前,国公不见客。”

    眼见着詹闶就在丈许外的地方,却像压根儿没看到自己一样,韩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推了两把守在门前的护卫,连那两条横着的胳膊都推不动。

    索性不推了,就在门口和他计较:“靖国公这是何意,外间百姓有何过错,要如此羞辱责难彼等?你可知其中还有本地乡贤,更有数名乡进孝廉,连洪武二十六年乡试亚魁都被无端殴打,引出祸事你能担当得起吗?”

    詹闶正在听护卫詹妤讲述,昨晚发生的一件好笑趣事,却被贸然闯过来的韩祯打断。本来已经很不高兴了,这货竟然还敢无视护卫阻拦,放肆到教训自己。

    得,既然你自己不想好过,那成全你就是了,叫你尝尝不安和恐惧提前降临的滋味。

    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端起茶碗轻轻晃着:“一个亚魁而已,你知道昨天晚上被抓的,还有洪武二十年乡试的亚元吗?还有金城坊南珍米行的老板钱广德,府学和县学的廪生也有三个,一共是九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这些都没印象,那还有五个从衙门出来后被抓的,按察使司的陈肇东、大兴县丞张敬冕、布政使司的牢头儿辛廷益,还有大兴县户房吏目侯瑞、宛平县刑房吏目刘于坚,这里边有你认识的吗?那你又想不想知道,他们都招了些什么东西?”

    按照常规的套路,肯定是总督行辕的人和当地官吏勾结,再由当地官吏去找人出头,这么个由上向下钳制的关系。

    那些人抓回去没多久,都还没有审问,詹闶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已经抓到了五个官府的,和韩祯一起来的也有好几人,总不可能一对都碰不上。

    还别说,还真让詹闶给蒙准了,真就有一个是跟韩祯联系的。大兴县丞张敬冕,通过和韩祯同年进士的布政使司理问董克昌介绍,两人搭上了线。

    这些可就韩祯急坏了,八月初的天气还挺热的,身上却嗖嗖冒凉气。如果张敬冕真的招供了,那不用说肯定会供出自己和董克昌,那些出头的人也跑不了,证据确凿啊。

    眨巴了几下眼睛,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说辞,只能僵硬地问道:“你,你不是说,这回就此揭过,再有定不轻饶吗,为何要出尔反尔?”

    “呵呵!”詹闶被他逗笑了,这货怕不是个脑残吧,现在什么时候,还有心情讲笑话。

    喝了口茶水,沉着声音道:“那你知不知道,早在上月的时候,贫道就说过,停止一切鱼鳞册和黄册的变更登记呢?”

    艹,这就是不讲武德啊,说好的事怎么能反悔呢?堂堂行道教掌教,也要玩这种不入流的把戏吗?

    可韩祯也知道,这妖道肯定不会承认,气急之下指着詹闶骂道:“你,你无耻,竟用奸计诓骗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