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铁血强宋 > 第五百九十二章 将出(二)

第五百九十二章 将出(二)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唐砖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黑云都亲卫开得硬弓,射得劲箭,弓袋里装的都是长大歩弓,却能在马上自如控射,撒袋里面,赫然就是铁杆带倒刺的精铁狼牙箭,此等弓箭,百步之内有虎狼之威,这距离之内,就是和他们一般的披重甲之士,都在箭雨中站不定!

    弓箭以外,还有形形色色的副兵刃,多是各色长刀。其实一场激烈的冷兵刃对战。除了铁坨子一般的锤子狼牙棒之外,刀剑枪矛之类。损耗都是极大。这些甲士身上长长短短,至少都佩了两柄刀。多的甚至有四五柄的。只要不负重伤。体力不竭。战阵当中,用坏一柄就立刻更换,始终就如一台破坏力惊人的杀戮机器!

    这才是真正可以上阵,可以冲阵,可以在万军当中做决死厮杀,可以独当大敌而不稍却。纯正汉家边军,披甲锐士的真面目!

    就是这等汉家甲士,自秦以降,布于汉家疆域绝边穷域,于焉支山,于狼居胥,于药杀水,于大小非川,于楼兰高昌,于青唐横山,于辽东塞外。前仆后继,做殊死战。将汉人文明,从黄河流域小小角落,扩张到东亚地理范围的尽头!

    自有宋以来,这等传承下来的汉家武力血气,却被摧折得元气凋丧。自宋而前,将相相敌,出则将入则相。武人地位从来未曾如此低微过。宋惩五代之弊,矫枉过正。百数十年来以文驭武,将这勃勃血气,压制得不绝如缕。

    开国尚有几十万精锐禁军,可以破北汉,击辽国。血战于燕京城下,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才功亏一篑。接下来便是武人地位不断沉沦,军队不断崩坏。一市井黠徒便能冒朝中文臣名义,欺凌胁迫边镇武将。差点据而起兵作乱,差点闹出大笑话来。

    后来虽然竭天下之力养出个西军,比起已然是笑话的禁军还算能战。可是要看西军的对手,不过是据数州之地的一个西夏,出产有限,资源有限,穷兵黩武之下,其实西夏的战斗力也颇为有限,国力和当年北汉不过是差相仿佛,纵强也是有限。却牵制了举国的精兵强将,缠战七八十年。将大宋财政拖到破产的地步。比起汉唐盛时压制四夷,南北朝时南朝南朝战斗力始终不亚于在北朝此起彼伏的胡人,哪怕五代时侯,辽人武力巅峰时侯,河东一路起兵就将辽人逐出中原。辽人一代雄主阿保机忧惧暴毙于杀胡林。所谓大宋中期以后。实在有些不堪。

    这个文武失衡过甚的罪过,有宋一朝,却无论如何推托不掉。

    纵然繁华富庶为天下所仰望,无剑甲捍卫,又济得什么用场?

    更为让人跌足是,正是这种统治方式最大限度的保证了皇权,保证了士大夫群体的利益。在宋以后,也尽其所能的保持了下去。汉家男儿大度进取,慷慨刚健的气度,比及筚路蓝缕为我们传下这份基业的先祖,还在竭力追赶复苏的过程当中!

    所幸此刻尚在靖康之前,在十二道金牌之前,在襄阳钓鱼城黯然出降之前,在崖山日落之前!

    民族元气尚未凋零殆尽。汉家男儿血性仍在隐隐奔流。而杨凌跨过千年,就是要挽回这天倾!

    一切,就自今夜而开始改变。

    再看到扔下饮子的却是一个虽然三十颇有余,却风韵犹存,媚眼如丝的瓦舍女娘。顿时就开始捏着嗓门换了语气:“小生粗头,可伤了姐姐的盏子?”

    正在人人欢腾,叫嚣杂乱的时刻,就听见马蹄声响,先是一队人赶了过来,当先骑士离得远远的就满头大汗的疾呼出声:“俺是太子身边宿卫!奉太子号令,前来传谕!太子已然权接就监国之位,出而安定汴梁人心,此处军马,切切不得冲犯了圣人!”一众正在欢腾的乱军听见,人人讶异。

    才走了一拨,怎么又来一拨?现在大位已然准定落在手里,东宫吃相未免难看了一些罢…………

    有些心思阴险一些,读书多一些的忍不住就在揣摩,难道东宫还是不放心圣人,打着探问的名义再遣人来对圣人行更险恶之事?这种事情,还是躲远一些的好,别猪油蒙了心想得更大富贵,到时候给当成成济,哭都来不及。

    顿时就有人将消息传递给石三郎他们,这些头领军将闻听,人人讶异——至少有几个人是装得讶异,忙不迭的就又赶过来迎上去,接住这一彪人马。

    当先一人,并未曾着甲,就是一件轻软暖和的貂领熟罗面的丝棉袍,脸色白而圆胖,骑在马上给颠得满头大汗,这个时侯虚抬着屁股,不问可知骑马走这一遭已然磨破了,正是大家惯常见的清闲尊容,勋臣家中出身的班直宿卫军将模样。

    刚才来的那一拨倒是有些奇怪,披着几十斤的重甲来去自如,身上血腥气重得似乎都能闻出来,那一身青唐瘊子甲,火光一照,都让人眼晕心跳觉得瘆人可怖,只道是东宫招揽来的壮士临时畀以宿卫之名行事。

    看到石三郎他们迎上来,那东宫宿卫班直军将一边拿出块锦帕擦着头上热汗一边喝道:“这里是谁主持?直这般大模大样的,现在才迎出来!东宫口谕,都不当回事了?这场富贵,可不是平白就能掉到手里,没个眼色的器物!”

    石三郎和几名军汉当中推出来的头领都是一愣,禁军军将出身的却是轻车熟路的迎上去:“这自然是末将等的罪过,死罪死罪!将主辛苦,俺们自然是牢牢谨记,不敢有丝毫或忘,不知道监国口谕为何?俺们拼死也要办到,适才俺们也才迎奉了一拨监国使者,不知道将主来时撞见没有?”

    听到禁军军将趋奉讨好的口气,这名东宫身边宿卫班直军将——正是适才守在东华门的那位,总算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笑容。

    东宫班直,向来是从御前褚班直当中选出来,轮流宿卫东宫的,本来无所谓什么好坏,在东宫这里宿卫不过是更清闲一些,今夜适逢其会,先是给吓得半死,然后就是一场大富贵突然砸在头上,太子将其托为心腹,前来传诏——今夜本来就是杨凌暗中卷起的乱事,拨动了整个汴梁城,赵桓这里也什么预备都未曾有,得用心腹也少,耿南仲宇文虚中等都是文人,他好歹也是正牌子的宿卫东宫班直军将,可供为太子奔走在外。

    为太子奔走这么一场,就是心腹武臣的待遇了,将来或放出来领一军,或者就是直入三衙勾当个权副都虞侯什么的,都是意料中事,新贵薰灼,自不待言,这气焰不用刻意去养就大了起来。

    传诏内容倒没什么复杂的,太子出而接受禁军拥戴,现在旧党中人文臣士大夫或者听到风声,或者得到传信,决定站队的都纷纷赶来参与拥立事,而圣人被隔绝在马前街无声无息,赵佶用出来的那些文武现在都闭门不出,就算有心抗拒也无从措手,更敌不过现在结合了乱军的太子所拥有的声势,这内禅之事,不管赵佶点不点头都是稳稳的了。

    这个时侯,反而要吃相好看一些,要摆足不得已的姿态,赵佶安全也在今夜必须维护住。不然如何对全天下交待?至于将来对赵佶如何各种软禁,隔绝他与外间联络,甚而早早让身子康健的太上皇各种百病缠身,龙驭宾天,都不是多为难的事情。

    赵桓现在也是个推出来的幌子,以他的智商,今夜千头万绪当中绝对想不了这么周全,都是宇文虚中和耿南仲在布置一切,赵桓一边在一一抚慰乱军,接见军将,温言以结军心之际。耿南仲和宇文虚中就在操持一边去发内库,先将出财帛来犒赏全军,军心拥戴则大势再无变故,一方面就遣使来马前街,一边卫护赵佶安全,一边再起着监视作用。

    内禅诏书,反而不是最要紧的事情。赵佶身边未曾带着御宝,乱军胁迫之下,禁中那些奉宝册的内臣,还守得住御宝了?赵佶再在太子心腹监视下。想要多少份内禅诏书就有多少份。

    这名东宫宿卫军将应命而来,也算是辛苦一场,不顾磨破双腿屁股匆匆赶至马前街,果然那些军汉出身的粗蠢,不懂奉迎他这新贵,还是那些军将们更知情识趣一点,今夜毕竟大事要紧,不能计较太多了。

    当下他就笑笑:“也罢了,都是为监国行事,圣人现在无恙罢,俺却是要先拜见圣人,安圣人之心的,这也是监国纯孝所在,直娘贼,刚才就有使者过来?”他反应还不算太慢,一下警醒过来,顿时就失色!

    东华门是在他手里打开的,太子出后,才遣出他为第一批使者前来,却已经先有人拜见了赵佶又离开了!

    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交待给他的实在任务,就是在赵佶身边严防死守,除了太子心腹之外,让赵佶一个外人也见不着,只能始终由着太子摆布,按照计划的剧本次第上演内禅大戏,其间三揖三让,父慈子孝,万般不得已,最后父子抱头大哭的全套流程都预备好了。

    关键就在于让赵佶始终全无机会,去调动还忠于他的力量生出什么变故来!

    现在却有人抢在了前头,还大模大样的离开了。谁知道赵佶已然做了什么安排!

    这名东宫宿卫军将顿时就在马上捶胸顿足:“直娘贼!哪里还有什么使者前来?俺就是监国遣来的第一人!”

    周遭人脸色都变了,稍稍有些心思的谁不只道其间关碍,使者不是太子遣来,则代表圣人又和外间联络上了!现在不知道又有什么布置在进行!最后还不知道如何收场!

    几名军将对望一眼,都悄悄退开些,有功自然是抢在前头领,有过大家还是避之则吉,反正今夜的事情都是这些穷军汉生出来的,什么事情都让他们顶缸就是。

    东宫宿卫班直军将惊怒之下,果然迁怒,指着还愣愣戳在那里的石三郎几人大骂:“杀不绝的穷军汉,既然生事,就做得周全些也罢!这般四下漏风,还指望什么将来富贵?一钱汉,果然济不得大用!日娘撮鸟的贼配军,万一生出什么变故来,一个个就成齑粉!还鸟楞着做什么,还不放俺去面拜圣人?”

    石三郎几人都给骂得脸色铁青,石三郎都是为汤怀亲自招揽,也都见过杨凌的,知晓内情如何,这个时侯对望一眼,心下都是苦笑。

    要这场乱事,不是背后杨凌主持。他们真的奉太子上了大位,什么好处,也都还是军将的,他们这些含冤负屈的穷军汉,如何能有什么好结果?说不得最后还成了替罪羊,为这些军将所诛,一则是安了天下人的心,让太子的情非得已显得更名正言顺,二则就是安了这些军将的心,让今后敢于挟持他们这些军将行事的军汉们所戒!

    区区几个穷军汉的脑袋,哪怕成百上千,又直得什么?他们从来都不是与赵官家共天下的那些人!

    那小杨将主,来了又去,怎么还不来收拾这局面?现在如何还不明白,今夜之事,不管是赵佶保住大位,还是赵桓顺利行内禅事,他们这些穷军汉,这些前拱卫禁军,都不会有好下场!

    当下不管那太子心腹东宫宿卫班直军将如何恼怒,他们也只是唯唯诺诺的陪着小心,并不曾遣人让开道路放他入内,正不知道该如何撑持长久之际,就听见周遭喧嚣杂乱之声,突然就停顿了下来,刚才热闹得大相国寺前万姓集市的场面,就变得寂静无声,只余火把猎猎燃动之声。

    马上诸人转过头去,赫然就见一列列人披着重甲,马作具装,手中所持,身上佩戴的军刃叉叉丫丫,如活动武库一般的甲士队列,沉默而出。

    在这一列列的重骑之前,就是杨凌,哪怕隔着如此距离,杨凌目光仍然锐利得让人不敢相对。落在身上,甚而有灼痛的感觉。

    上万乱军,下意识的有抬头呆呆的看着杨凌英挺的面目,人人都屏住了呼吸。

    而杨凌扯动嘴角,冷然扫视了这仿佛无边无际一般的人潮,扫视了各种表情凝滞的无数面孔。语气甚而有点平淡的宣布了他的到来。

    我就是平燕的杨凌,你们闹够了没有,想要什么,跟老子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