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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白家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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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饶是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灵均也仍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云玄典,实在是有意思。

    正则捏着灵均嘴的手不由一松。

    灵均甫一得脱,便忙对着墙那边开始喊:“云公子,快来快来!正缺你呢!快来!”

    正则看灵均的眼神冷得要结冰。

    云玄典不负灵均所望,懒洋洋的声音传出几丝兴味:“哦?君公子,你们真的想要在下加入吗?那在下可就来啦?”

    “快来、快来,你花样多,我们都等不及了!”灵均招呼得欢快。

    墙那边果然隐隐传来穿衣下床的窸窣声。

    正则狠狠一捂灵均的嘴,冲着墙那边就低吼了一声:“滚!”

    谁承想那边云玄典还没接话,寂静的夜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咒骂:

    “他娘的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在那里浪 叫?”

    “要搞给老子出去搞,别在这里喊喊喊!”

    “哪家兔儿爷半夜三更发骚?想卖 屁股倌馆里卖去,别在这儿搅老子好梦!”

    “龟孙儿、一巴掌把你糊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

    正则的脸越来越黑。

    灵均在床上哈哈哈笑得就像个三岁的痴儿,全然没把自己当成这咒骂对象中的一员。

    “君公子,看来今晚是不行了,要不咱们改天?”云玄典的话音里居然还有些惋惜。

    “哈哈哈哈哈哈——”灵均不禁绝倒,“改天、改天!改天我们一定同云兄好好交流技术!”

    ……

    骂骂咧咧、热闹非凡的夜晚终于又消停了下来。

    正则起身穿衣,看着床上飞快拢上了里衣的灵均,目光难明:

    “明早,在房门外等我。”

    灵均不解望他。

    他只把一双清冷冷的眼紧紧盯向灵均。

    灵均立刻怂道:“好、好,小的明早一定在门外乖乖候着您正则大爷。”

    正则不发一言,拢了拢衣襟,推门而出。

    行动中,灵均好像看见他唇角噙上了丝浅笑。

    门刚被正则从外面关上,灵均便“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床上。

    这都叫什么破事儿!

    你稀罕他时吧,他恨不得把你甩出四界开外去;你不想稀罕他了吧,他又不惜用武力来强求——正则这丫的是不是心理有些不大正常?

    灵均在心中恨恨一骂。

    想起方才那些被正则触碰亲吻过的地方,不由地又蹭出层层邪火来,他赶忙念起一段清心咒,脑子里“清心寡欲”与“白浪滚滚”一老一少在激烈交战,一会儿说“你要看清局势、看清正则、保护自己,不要被情迷惑”,一会儿又说“活那么累作甚?堂堂男儿喜欢就上、想干就干,干了再后悔!”……

    战着战着,灵均迷迷糊糊睡着了。

    迷蒙之中,似乎有人轻轻为灵均盖上了薄被,一声叹息幽幽在灵均耳边响起:

    “小均,我到底该怎样对你才好?”

    次日一大早,灵均便在一种冰冷的压迫感下悠悠醒来。

    “嗬!正则兄,你一大早站在我床边干什么?”灵均一瞧清来人的脸,立刻逍遥梦中惊坐起。

    穿好了外袍、却散着一头乌发的正则正盯着灵均一言不发,见床上人始终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终于开口蹦出了这几个字:

    “你昨晚答应过什么?”

    昨晚……昨晚他答应过什么?灵均晨起时一向有些迷糊,还真的想不起来了……昨晚……

    昨晚!

    猛地想起昨晚之事,他骤然惊醒,望一望窗外,已是晨光大盛,再瞄向正则的眼里就有了那么点心虚愧疚。

    “想起来了?”正则语气不辨喜怒。

    灵均沉重地点了点头。

    “穿衣服。”正则说完,就撩袍在灵均房中凳上一坐。

    灵均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慢吞吞地穿衣梳洗。

    “唉。”

    “唉……”

    “唉——”

    “唉、唔!”

    “唔唔唔唔唔——”灵均指着被仙术牢牢封上的嘴巴,惊慌失措地朝着正则又指又叫。

    “清早,少叹气,要开心。”正则单手轻扣桌面,唇角微勾。去你大爷的!你正则要是少跟小爷玩些花样,小爷能从早到晚每时每刻都开心成三岁傻子你信不信?

    灵均闷闷不乐地开始净脸。

    “唔——”灵均从盆中抬起湿漉漉的脸,手摸索着去拿架上的巾子,不期然,就碰上了一抹滑腻。

    灵均一缩,那滑腻立即将他的手一个反扣,一块带着水汽温热的巾子便被放进了灵均的掌心。

    “唔唔。”灵均用鼻音表达了感谢,便展开巾子把脸上的水珠擦干。

    一睁眼,便是坐在窗前拿着一把梳子、直勾勾盯着他的正则。

    清晨的阳光凌窗而入,从他身后柔柔抚上垂落身侧的柔顺长发上,映出他无双侧颜,如玉纯净。

    这样的正则,让灵均心中突然一片平静,仿佛从前无数个黎明晨起,他二人便是如此默契贴合。

    灵均走上前去,拿起了正则手中的玉梳。

    用梳子将正则的长发一缕一缕梳顺,指腹感受着他透过发丝传来的体温,这样静谧安好的时刻,舒服得让人几近叹息。

    仙术终于失效,灵均蹦出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正则,你是想要与我好吗?”

    身前背对着灵均的正则微垂着头,看不到表情。半晌,只听他幽幽道:

    “你不要对别人好。”

    灵均真是有点怒啊——这厮是在避重就轻吗?

    握着发丝的手微微用力,便听见身前人一声闷哼。

    “我想好了,”身前人突然又道,他转过头,俊美的面容盛着柔柔浅笑,“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能是我的。”

    “轰——”

    灵均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媳妇儿、媳妇儿这是在跟他表白?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有没有?老泪纵横有没有?

    不过,既然媳妇儿点头了,他是不是就可以拿出点一家之主的架子来摆摆谱?

    看着面前这张微扬着的笑脸,灵均抱手而立,高傲道:

    “正则大爷,你说我是你的,我就是你的,我不要面子的?从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保持距离,对吧?呵、唔!”

    正则已经勾下了灵均的脖子,温热的唇贴上,勾缠厮磨。

    “由不得你。”一番唇舌纠缠后,正则含着笑意的眼盯着灵均,不容置喙。

    灵均唇角有一抹不自觉的笑意。

    “我不答应。”灵均故作不屑,见正则还要说些什么,又扬了扬手中的梳子,“转过脸去,再这样小爷怎么帮你梳头?”

    正则唇角勾起一丝浅笑,依言回身。

    正则不爱颂朝人往上抓髻的发式,因此灵均把他长发归至身后自然垂下,只将他鬓边长发在脑后简单拢成一个小髻,再用碧玉簪从中一扎,便是好一派仙风道骨、清俊出尘。

    “喏,大爷,您看看小的这手艺,可还满意?”灵均化出两面铜镜,一前一后地为正则照着发式。

    正则在镜中弯了弯唇角:“这簪……”

    “小爷无聊时给自己随便做的,赏你了。”灵均状似无谓,其实眼角在不停斜瞄镜中人的脸色——

    这簪子还真不是他随便做的。

    自打天庭里与正则初见,他就开始夜夜在风雨宫中画图设计、打磨雕刻。

    只是那时他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要做这支簪子,直到在凡界每夜借着昏黄的烛火,偷偷为这簪子雕上一朵又一朵的梅花时,他才知晓,原来从一开始见到正则,他便存了这样的心思。

    但当他发现自己对一个男仙动了心时,他好像也不怎么感到别扭。

    只是这样的事,现下是万万不能跟眼前人说的——谁主动,谁就被吃死。

    他好不容易享受一回被追求的快感,怎么着也得多享受几日不是?

    但正则这厮显然没有正在追求灵均的自觉。

    “不错。”正则修长的手轻轻碰了碰头上的碧玉簪道,而后,起身便向门外走去,“下楼。”

    就这样?

    灵均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不惊喜交加地说一句“相公你对我真好”,不涕泪纵横地抽噎一句“我能遇见你真是仙生有幸”?

    就只是,呃,“不错”?

    “为何不走?”正则在门外停步转身,看着灵均道。

    灵均仰天叹出好大一口气——听这厮一句肉麻话,怕是千年也难遇一遭。

    他垂着头,无语地跟了出去。

    他怎么觉着,即使这次是正则先告白,被吃得死死的还是他?

    “君公子,正则公子,早。”一身清爽紫衣的云玄典早就在堂中坐下,眼上覆着轻纱的脸冲走近坐下的灵均二人扬起笑道。

    灵均看着这一桌的丰盛早餐,不禁问道:“云公子,点这么多,你有钱?”

    云玄典一笑:“在下没有,你们有啊。”

    灵均一噎——吃人不嘴软,拿人不手短,说的就是眼前这位对吧?

    “云公子,你是想吃包子?”

    灵均见云玄典因眼盲而在桌上一碟包子附近摸索,便从筷筒里另抽了双干净筷子,帮他夹了个包子。

    “多谢。”云玄典拿起盘中的包子,冲灵均的方向笑,眉间一点朱砂痣在晨光下分外妩媚。

    “举手之劳。”灵均哈哈笑道。

    美人一笑,真是看得人心情都好。

    正则摊开他面前的空盘,皱眉看灵均。

    灵均不由扶额——正则大爷,你是没长手吗?

    但他还是用筷子指了指包子:这个?

    正则抱着手,眼神往旁边一扫。

    他又用筷子指了指一旁的蒸饺:这个?

    正则眼神肯定。

    他便夹去了笼中每种口味的饺子各一枚。

    正则再一瞟他手边料罐,他立刻会意,用三个小碟分别匀出一小勺辣酱、一勺酱油和一勺陈醋,一一奉上。

    正则眉头微皱。

    他不予退步:少吃些辣,对胃好。

    正则这才作罢。

    见正则慢条斯理地吃上了,他又拿起一旁粥盆里的勺子:喝不喝粥?

    正则点头。

    灵均便盛出一小碗,试了温度刚好,又挑出里面的葱花,递了过去。

    正则眼皮一垂,以示满意。

    全程都在一种诡异又有那么些暧昧调情嫌疑的沉默氛围里进行。

    当然,灵均也没忘照顾一下云玄典这个看不见东西的小子,替他夹了不少吃食,直接忽视了正则在一旁从始至终的不满。

    “二位感情真好。”云玄典嚼完手里的包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咳咳——”灵均从粥碗里抬头盯着对坐的云玄典。

    这货确定是瞎了吗?

    他和正则落座后,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这小子是哪里看出他俩感情好的?

    “食不言。”正则喝完一口粥,冷冷道。

    “唉,又来这套。”云玄典一笑,“吃饭不就是为了沟通感情吗?不说话怎么沟通感情?正则公子,你人真没劲。”

    灵均深以为然地看着云玄典。

    正则睨灵均一眼,灵均忙低头喝粥。

    “云公子不想治好双眼?”正则用完早餐,突然问道。

    云玄典一愣,再开口时语气里便有了些落寞:“不了。反正也没人喜欢这双眼睛……”

    什么意思?

    灵均正要询问,突然店外传来一阵骚动——

    “白家公子!是江南的白家嫡长孙白敬谨!”

    “白家?那个修仙大家白家?”

    “是呀,就是那个白家。据说是白家长孙白敬谨这次陪着他未婚妻何氏回咱们南京提亲来了。”

    “这何家小娘子还真是俊俏,啧啧,郎才女貌啊……”

    ……

    云玄典听着四周嘈杂,脸色剧变。

    “哒——哒——哒——”

    周遭的议论声突然小了下去,一对骑着高头大马的璧人在一众列队的簇拥下,正从大敞的店门口徐徐驶过,灵均他们坐着的临窗位子,恰能将街上动静尽收眼底。

    “君公子……请问这街上路过的,可是一相貌俊雅、背负长剑的玄衣青年,他的旁边……可是陪着一个杏黄衣衫、容貌艳丽的二八少女?”云玄典突然开口问灵均,话音隐隐发颤。

    灵均仔细望了望街中央那两人,回头对云玄典道:“是。正是一玄衣青年和一杏黄衣少女,二人正骑马路过。”

    云玄典脸色刷白。

    而那骏马上一脸淡漠的玄衣青年,也恰从街上向这边遥遥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