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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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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拓说他是得了太后准许来探望我的。

    “坐吧。”我倒了杯茶给自己,他看了那杯茶许久,才抬眼看我说,“你挺惬意的。”

    我叹了口气,“这里清静,不缺衣食,还有可以说话的知音。”

    “所以你不打算出去了?”他在我对面坐下。

    我挑着眉看他:“你有办法让太后放我出去?”

    他摸着下巴奸笑:“我有办法让你偷偷摸摸出去。”

    “谢谢您呐,你这是想让我被通缉啊。”我白了他一眼。

    “想光明正大出去也不是没办法,太后素来卖我们赵家面子,只要我给你担保,太后不会拒绝,不过软禁的地点是从冷宫转移到赵府,直到丞相回来,你意下如何?”

    我略一思索,反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知道你没事他也就消停了,还被软禁着,不过是软禁在自己的寝宫,每日被侍寝。”赵拓说到此处颇有艳羡之色,“真是傻人有傻福。”

    我冷睨他,哼哼道:“刘阿斗可不是你这样的人。”他要是赵拓这样的人,估计蜀国处境更艰难。

    赵拓嘿嘿笑道:“自然没我优秀。”

    但刘阿斗终究是给我造成了很大麻烦,我真不知道该感激他还是埋怨他。叹了口气,我对赵拓道:“我要出去。”

    赵拓眼睛一亮,笑眯眯道:“小笑笑,想通了,要跟哥哥回府了?”

    我一巴掌拍他脸上。“我要偷偷摸摸出去的那种。”

    若是先让赵昀担保,然后再从赵家溜走,那样会容易一点,但这样一来不免拖累了赵昀,不如直接就从冷宫溜走。

    赵昀微怔了一下,问道:“为何?”

    我摸着下巴说:“蜀都太危险了,早晚被阿斗害死,太后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害群之马……我想去找义父。”

    赵拓的折扇轻轻敲着掌心,似笑非笑:“想去找你义父才是真正原因的吧。”

    被他说穿了意图,我也大方承认了。“老实跟你说吧,太后现在不杀我,只是因为看着义父的面子。不怕说句不吉利的,要是义父许久不回来,或者回不来,她耐性有限,哪天就杀了我了,就算不杀我,也不会让我好过,与其在蜀都熬,还不如去找义父拼一拼。”

    赵拓摇头道:“战场危险,你一个小姑娘……”

    “还有我娘,我带她一起。”

    赵拓扶额道:“那就更危险了……”

    “银剑哥哥会送我们去的。”我笃定地说。

    赵拓笑道:“他听命于闻人非,怎么会让你涉险。”

    “我逃都逃出来了,他不送我去见义父,难道还送我去见太后?”我相信银剑哥哥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赵拓对我的计策始终不太赞成,只说他与我母亲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听他这么说,我便觉得此人是靠不住了,纵然他能同意让我去找义父,那也是左右思量又布置好几天。

    我这么一算,到时候义父都离开蜀境了,我再追就困难了。

    因此我决定,自力更生!

    过程远比我想象的容易,太后估计也没料到我敢逃,便只随意派了两三个人看着我,那些侍卫与我混熟,又见我在冷宫呆得惬意,大概也没料到我会逃,所以看守松懈。

    我朝他们挥了挥爪子,他们便不疑有他地过来了。

    “嘿嘿……”我神秘地笑着,“想不想看兰陵笑笑生最新的小说?”

    那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我道:“我们看过了。”

    “不是今天早上说的那本哦。”我把书亮了出来,“是蜀都目前还买不到的哦——《四裤全输》!”

    两人将信将疑地接过去,翻了几页,神情渐渐变了。

    我嘿嘿笑道:“怎样,我没骗你们吧。”

    侍卫大哥惊异地看着我,问道:“你从哪里得到这本书?”

    我面不改色道:“赵拓给我的。”

    赵拓素来风流,有这种东西也不稀奇,加上近日他刚来过,两人便也释然了。

    其实这是我这两天刚写出来的。

    “我下午都看完了,所以借给你们看,不过只能借你们一个时辰,记得看完要还啊,不能把书弄皱了!”

    没等我说完,两人就带着书跑了。

    待两人离开,我确定左右无人,才偷偷摸摸溜了出去。皇宫的路我甚是熟悉,尤其是小路,也就是不是人走的路,比如狗洞。

    我一路无惊无险地溜出了宫,不敢停留便直奔家里,彼时母亲正要就寝,看到我一脸便惊诧。

    “笑笑,你……”

    “快收拾东西,我们要离开蜀都了!”我极快地说,“我得罪太后,太后要杀我,我是溜出来的,你把值钱的东西带上,我们快逃吧。我先去隔壁找银剑哥哥,等下门口会合。”

    说完便夺门而出,到隔壁拍门。

    不久便有人开门,我对开门小童说:“让银剑哥哥来见我,就说十万火急。”

    那小童被我的神情唬得愣了一下,急忙点头,转身便去叫人。

    母亲已经收拾好行李出了门来,到我跟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赵拓不是说你没事吗?”

    那个混蛋果然不可靠!

    我长叹一声:“欺君之罪坐实了,蜀都着实不安全,我们去洛阳。我们母女二人上路太危险,让银剑哥哥帮个忙他应该愿意的。”

    说到银剑哥哥,银剑哥哥就到了。

    银剑哥哥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衣服都穿得不是很齐整,气匆匆跑来就问:“出什么事了?”

    我将跟母亲说的话与他重复一遍,然后说道:“银剑哥哥,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银剑哥哥眉头紧锁,我催促道:“再犹豫,只怕追兵就来了。”

    银剑哥哥一咬牙,用力点头:“好,我们马上就走,我给你们找辆马车。”

    闻人府财大气粗,说要马车就有马车。银剑哥哥说世道乱,而且我们是逃亡,不能招摇过市,要一切低调,所以马车也选了最不起眼的一辆,两个轮子一张板,那马撒开蹄子跑起来跟野狗似的,我们娘俩扶着车窗吐了一地迤逦,要真有追兵循着这秽物就能找到我们了吧……

    银剑哥哥因为是闻人府的红人,守城士兵认得他,只听银剑哥哥说要给丞相送信,便忙不迭地开门送我们出城,路上一点障碍都没遇到,所有的苦头都是自找的。

    奔出蜀都一百余里,银剑哥哥找了个地儿让我们缓口气,他怀揣着银剑,对我各种鄙视。

    “才跑多远呢就承受不住了,这离洛阳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银剑哥哥做人就是没金剑哥哥温柔厚道。

    我喘着气儿说:“我们换辆马车吧,反正没追兵。”

    银剑哥哥极目眺望,沉吟片刻道:“嗯,得换了。”

    我心下大喜。

    他又道:“我们要抄捷径出蜀国,再过去便是蜀道,蜀中栈道车马难行,尤其是这辆破马车,你们得下马来自己走。”

    母亲一听,几乎背过气去,估计先帝定都蜀中后她便没有走过那么多路了,父亲去世后她也没有过这么大的运动量了,因此她很是悲愤,这悲愤都冲着我来。

    我只能哀叹一声:“自古红颜多祸水……”

    银剑哥哥沉默片刻道:“你想太多了,我们走吧。”

    我们弃了马车行走,母亲金银赘身,难免行走缓慢,便交予银剑哥哥帮忙,自己紧紧跟在银剑哥哥身后,我又紧紧跟在母亲身后。

    回望蜀都,不禁悲从中来。

    凤凤,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阿斗,会有笑笑替我爱你。

    凤凤,替我照顾阿斗。

    义父,我来了!

    银剑哥哥带着我和母亲翻山越岭,走了两日两夜才过了蜀道,我精疲力竭,长吁短叹,抹着汗问银剑哥哥:“我们到哪里了?”

    银剑哥哥拉了我一把说:“还没出蜀境呢。我记得前面不远有个茶寮,我们走快点,到哪里再休息。”

    如他所说,走了不到两里路边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茶寮在古道边风雨飘摇,三张破桌子,几张破板凳,破茶碗,破茶寮……

    见了有客人,那兼任伙计的老板显得很淡然,不紧不慢地问:“客官要点什么啊?”

    “来碗牛肉面!”饿死我了!

    “没有牛肉面。”

    “来碗酸梅汤。”母亲舔了舔嘴唇。

    “没有酸梅汤。”

    “来坛状元红!”官僚子弟就是有追求啊!

    “没有状元红。”

    我们三个都怒了。“什么都没有你还开茶寮啊!”

    老板挑了下眉,“知道是茶寮你们还点这破烂玩意,是来惠顾的还是来踢场的啊!”说着刷的一声,竟就从身后抽出一把刀来。

    有杀气!

    我惊叫一声向后一跳,银剑哥哥也刷地一声亮剑,母亲一声咆哮,亮锅!

    此时此刻,此时此刻!

    我当然是掏出笔来记录这不同凡响的一刻了!

    秋风肃杀,万木凋零,黄沙古道边,三个人沉默对峙。

    面无表情的青年男人说:“你们终于来了。”

    面如冠玉的少年剑客说:“我知道你在等。”

    身如母鸡的中年老妇说:“所以我们来了。”

    “东西带来了吗。”这是一句暗号。

    “先看货。”剑客寸步不让。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妇脸色阴沉。

    那男人先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看到了结果。

    破烂的木桌上,多了一个茶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茶壶上。

    男人说:“二两,一口价。”

    剑客小心翼翼地靠近,长剑一起,挑开盖子,一看之下,脸色大变。

    “一壶劣茶你竟然收二两银子!”

    老板看着地上破碎的茶壶盖子,淡淡开口:“损坏财物,再加二两。”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抢上前两步,一把夺过茶壶,仰头灌了三大口,然后一抹嘴,昂然道:“不好喝,不给钱。”

    老板抬头扫了我一眼,说了一句我此生难忘的话。

    他说:“欺负善良小老百姓,不要脸。”

    十八重炼狱的业火都在我脸上烧开了,那一刻,我的廉耻心接受着重重拷打,作为一个史官,再小也是官,竟然与老百姓为难,讹诈他的茶水钱,这般作为,会让我在地下的父亲蒙羞的!

    我难过地放下水壶,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哽咽道:“不就是二两银子的事嘛,我给……”

    老板抬头看了看天,说:“是金子。”指着地上的盖子,“四两。”

    我操起水壶砸过去:“滚你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得罪了一个多么不得了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