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吾名青鸢 > 8.第8章 神医渊

8.第8章 神医渊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长安,“死人坡”,亡魂呼啸。

    青鸢被杖责后,便被宫人丢弃在这里。一身血衣,玉般的肌肤绽开寸许伤痕,十六岁的女子气若游丝,千疮百孔,可就是偏偏吊着一口气,倔强地不愿睡过去。

    她还要对质天意,还要问问青鸢何罪。怎可任一百板子,就夺去了命。

    强烈的念头让青鸢终于睁开眼,除了呼吸、言语,她丝毫无法控制肢体,连痛都没有了感觉。

    忽地,不远处传来“咕噜噜——”的微响,是车轴滚过石板的声音。青鸢生起了一点希望,努力地把视线转到那边。

    “生无痕,死无涯,一往一来苦,生死莫相依。”一头驴子,拖着一辆木板车,车上坐着一位戴斗笠的人,他似乎念叨着什么,驱使着驴车驶到青鸢面前,有意无意地停了下来。

    “驴儿驴儿,这有个女子还吊着气,老夫我好生头疼。我的驴儿叫一声,让她生,我的驴儿叫两声,让她死。”戴斗笠的人抚着驴子的头,说出来的话却让青鸢心惊肉跳。

    驴子尾巴一甩,嘶鸣了两声。戴斗笠的人点点头,笑道:“我的驴儿乖,便是让她死,来世好投胎。”

    青鸢被气得来了力气,陡然喝到:“死老头,我要活!你的驴子再叫,就宰了下锅!”

    那人闻言取下斗笠,赫然是一位年轻男子。

    二十七八,肌肤似无暇白瓷,淡眉似青山,鼻如悬胆,眸如长庚明星,含千里云蒸霞蔚。脸部线条飘逸宛如兰姿,下颌一痕薄唇如水中画。绸缎般的青丝斜插桃木簪。神态似冷月清贵,举止若空谷幽兰。一派白云深处,仙家气象。

    见青鸢呆住,那人得意的抚抚发鬓,笑道:“生无痕,死无涯,世间千百态,莫认臭皮囊。”

    青鸢倒吸了口气,觉得男子古怪,但好在自己得救了。心下放松,两眼一黑昏睡过去。

    长安,大明宫,思过宫。大魏冷宫。

    偌大的苑子,隐蔽的低下牢狱。后妃宫人行刑关押俱在此处,谓之家丑不外扬也。

    深达数丈的地底,千级台阶而下,宽阔的宫殿,九十几个小房间代表九十几种刑罚。灯火通明,血腥浓重,铁栅栏都被鲜血染红,呵斥声惨叫声宛如十八层地狱。

    一处小房间,一个女子的惨叫已经响了半个时辰,啪啪的板子声,一声声很是沉闷。而在房间前,却是立着李沁华与李辰焰二人。

    “皇帝哥哥。好骇人的刑罚。”熙德长公主李沁华脸色发白,畏缩的紧紧靠在李辰焰身旁。

    李辰焰一袭龙袍,一声声惨叫放佛勾连起了他眸底嗜血的幽微:“辱她,该诛。”

    李沁华身子抖了抖,好似碰到了腿上的伤口,痛得一个踉跄不稳,李辰焰慌忙扶住她:“阿沁,苦了你了。皇后是八大家郑氏女,朕为了找个借口用刑,让你佯装被她打伤双腿,生生吃了皮肉痛。”

    李沁华心底一暖,莞尔道:“皇帝哥哥,那位姑娘没有身世没有名分,皇后对她做出如此丑事,你要惩戒皇后,也只能让皇妹我做这个借口了。”

    忽地,李沁华嘴唇一撅道:“不过呐,阿沁和皇帝哥哥一起长大。不论当年四皇兄如何,皇帝哥哥都是阿沁心中唯一的帝王。这点小忙,自然包在阿沁身上。”

    “四皇兄”三个字,让李辰焰身子一抖,眸底划过浓重的哀然和挣扎,这让他扶住李沁华的指尖有些发白。

    李沁华吓得慌忙求饶道:“阿沁口无遮拦,皇帝哥哥恕罪!约定承诺又如何,父皇遗诏明明白白,是指了皇帝哥哥继承大统!”

    “够了”,李辰焰忽地打断,声音竟有些嘶哑,“这种秘事,当今只有朕、你、八大家家主知晓,天下共十人。其余的,都被朕杀了。”

    李沁华听出了话中警告,干干的挤出一丝笑意:“皇帝哥哥,我们回罢。”

    李辰焰的脸色恢复如昔,他微微弯下腰:“你的腿伤了,来,朕背你。”李沁华扬眉一笑,像个小女孩般扑上去,留恋的搂住李辰焰的脖子。

    “皇帝哥哥,皇后的刑罚是怎么回事?”

    “杖责腹部,打落胞宫。”

    “胞宫是什么?”

    李辰焰没有回答,只是背着李沁华悠悠的出了刑宫,悠悠的晃在宫道夜色里。

    “那.待会儿皇帝哥哥不能走,要坐在阿沁榻边,给阿沁讲仙人故事!”

    “好。”

    “阿沁睡着前,皇帝哥哥都不能走!”

    “好。”

    琉璃八角宫灯剪出二人身影,像一对普通的民间兄妹,步步走远,温馨而又些些落寞。

    帝王冷宫发生的惨案并不为外人知晓。远远的长安郊外。一爿青山连绵,晨光洒满幽谷,鸟雀啾鸣。

    死人坡被遗弃的青鸢,为京中神医姬渊所救,待她再次睁开眼来,触目是一处普通的竹屋。身上虽然疼痛难耐,但四肢已能自如活动,神医医术神奇,倒也是名不虚传。

    青鸢莞尔,她拿了枕边的棋子去逗鸡鸭,一只黄毛母鸡扑扇着跑过来,一口把棋子啄进嘴里。

    “世间混沌,黑白两分。我的母鸡真听话,胃中自有乾坤道。“年轻男子走进来,怀中端着个簸箕,盛着粟米鸡食。

    “多谢救命之感,敢问公子尊号。”

    青鸢客气一笑,但笑容深处,却是一派疏离冷淡,指尖并不离开袖中匕首。

    “神医,姬渊。”男子抓起一把粟米,给鸡鸭们喂食,如同一个山野村夫。

    青鸢蹙眉。神医,这两个字俗气无比,但京中神医姬渊,她多少还是有些耳闻。不过听闻那神医满脸疹子,不似眼前这般风度无尘。

    “生不易,死不易,万命皆有缘…”似乎是觉察到青鸢的戒备,姬渊又悠悠念叨。

    青鸢头大,朗声一喝:“好好说话!”

    “我不会杀了你,你也无法杀了我,皮囊之变,易容一道。”姬渊放下手中簸箕,负手而立。一席湖蓝色苎布衫子,穿在他身上,比绫罗绸缎都更显气度。

    忽地天地间轰隆一声响,六月天气万变。顷刻就暴雨如注。湿润的凉气混杂着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草木的清香萦绕满堂。

    可是竹屋里却惨不忍睹。雨水从破烂屋顶灌进来,不一会儿,地上便积起了水洼子,案上的粗瓷碗平白多了半碗水,床榻上的被子也不能幸免,立马湿了一片。

    “姬神医,你这破屋几时修缮过?”青鸢慌忙挪到干净地儿,把被子挡在四周,阻挡着雨水漫过来。

    “十年前的三月十五。”姬渊不慌不忙地答道,取出一个个粗瓷碗,细心接住每一方漏水。

    青鸢哭笑不得,可又毫无办法。屋子的主人都气定神闲,她也不好再做抱怨。便也挪过去,帮着姬渊摆置瓷碗。

    两人都没有说话,片刻,竹屋中各处,都放了大大小小的瓷碗,雨水从房檐漏洞,一滴不落地溅到碗中,发出一声清响。

    姬渊取下发髻中的桃木簪,敲打着瓷碗,轻轻吟道:“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若是忽略唱词的怪异,姬渊声调清越,从容平和,眉宇间天清云淡,倒不失为一道美景。

    青鸢蓦地展颜而笑,眸底的冰封些些融化,十六岁少女的笑容绽放在眉梢。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朝发欣城,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女子以十指为器,轻敲瓷碗。哼唱出豫州崤山一代的民歌。

    少女的声音似碧珠溅玉,却又含着清冷的哀愁。姬渊渐渐停了自己的吟唱,抱膝坐在地上,静静地听着青鸢唱。

    “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女子睫毛如燕尾开阖,在瞳仁中投下阴影,划开初冬雪水一痕涟漪。秀巧的鼻尖下,红唇似蔷薇,却吐出如斯忧愁的歌词。

    佳人如斯,白衣澄澈,青丝如云,眸中熠熠的光亮似怨还殇。

    这一幕让姬渊的目光划过一线异色。不为人知的笑意浮现在他的嘴角。流过青鸢的目光,愈发深沉。

    这一幕让那些暗中守护的,青鸢看不到的妖狐神龙啧啧称奇。他们的主子,竟然第一次在凡人面前展露真容,竟然露出了如此的浅笑,如凡人一般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