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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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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朝齐豹北宫喜褚师圃,四人齐聚一堂,出现在齐豹家中,桌上无酒,四人踞席而色,面色凝重,厅中气氛十分压抑。

    过了许久,齐豹说道:我所得到的消息就是这些了,诸位,你们怎么看

    北宫喜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相信庆忌送来的消息,他或许未安好心,只想从中取利,不过这种谎言他是不敢捏造的,所以公孟絷想对我们下手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而且,日前我曾从自家府中家将那里听到一些话,当时并未在意,此刻想来,可为佐证。

    他眉头紧锁,接着言道:我等虽与公孟絷不和,却不禁门下食客往来,我府中有几个食客,与公孟絷府上食客素来友好,时常一同饮酒行乐,不过这两日公孟絷府上的食客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府中,我曾听门客抱怨公孟絷府上规矩大,现在看来,未必不是一个征兆。

    北宫喜五短身材,腰粗背厚,环目阔口,看来彪悍强横之极,他和齐豹一样,家族本来一向执掌卫国兵权,所以二人俱以武力见长,只是自二十年前公孟絷逐渐插手兵权,将武装掌握在手中之后,他们两家便大权旁落,再无什么重大影响了。

    齐豹凝目问道:那么,北宫兄意下如何北宫喜瞟了他一眼,颊肉轻轻颤抖了两下,似哭似笑地道:难道,人家的剑架到了脖子上,我还要束手就缚吧

    他狠狠一咬牙,狞笑道:要么。就拼他个鱼死网破,总之不让公孟絷轻易得手。

    北宫喜此言正合齐豹心思,未知众人意见前,他不敢表达自己的主张,这时听北宫喜开口,立即随声附和道: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公孟絷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止咱们几人受他欺辱。满朝公卿受他怠慢轻忽的大有人在,相信我等此举必得人心,只要安抚住国君那边就不会有问题。褚大夫,你怎么看

    师圃五旬上下。长得富富态态,头顶半秃。所以虽在厅中也是端端正正地戴着冠。他虽肥胖,但是圆圆一张天生的笑脸,下巴圆浑厚实,瞧着就象有福之人,倒不惹人生厌。

    褚师圃吱吱唔唔道:公孟絷不只是我卫国上卿。还是当今国君胞兄,咱们咱们如此行事。恐怕,依我之见,咱们不如先向君夫人求恳一番,再去向国君求情,国君向来仁慈,或许不会

    北宫喜勃然道:说的好生轻松,公孟絷欲铲平齐氏与我北宫家。对你却只做薄惩。你自然可以置之事外

    师圃面红耳赤道:北宫大夫说什么话来,你我同进同退。共损共荣,褚师圃怎是只为一己打算地小人

    公子朝低着头,竖起耳朵听着他们交谈,脸上神色隐晦,听至此处,他抬起头来,淡笑解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夫便是为了自家打算,那也是天经地义。只是,褚大夫,你要明白,公孟絷之所以诛齐氏北宫氏,而留下你我,只是怕株连过广为国君所阻止。等到齐氏北宫氏一倒,那时再诛杀毫无权柄的你我,还不是碾死一只蚂蚁

    他意味深长地瞟了褚师圃一眼,淡淡地道道:唇亡齿寒,辅车相依,难道褚大夫不知道这种事吗

    齐豹击掌赞道:还是公子精明,看破了公孟絷的歹毒用意,这么说来公子也认为我等应该主动出手,先制人了

    公子朝展眉道:不错,朝也认为,应先制人。不过,即便庆忌真能做到围城阻援,便宜我等行事,也得国君置身事外才成,否则合你我几人之力,虽能与公孟絷抗衡,然而宫卫和城卫这两支力量一旦参战,我等必败无疑。要稳住国君,控制住宫城卫队,没有君夫人配合是万万不成的。所以我们应先将此事说与君夫人知道,征得她的同意,这样我们也算是师出有名,不致太过被动。

    齐豹一想,这样大事,若有卫国夫人点头支持,道义上便更站得住脚,便点头道:公子思虑周详,那就依公子所言,先禀告夫人再说。只是公孟絷随时可能动手,咱们必须抓紧时间。

    公子朝长身而起,凛然道:子朝明白,我现在就进宫,先探探君夫人口风如何。

    齐豹忽想起一件事,忙道:对了,诸位回去后可要打起精神,千万加强府中禁卫,以防不测。

    北宫喜褚师圃连连称是,公子朝微微一想,却道:不可公孟絷所调军队没有到达帝丘前,他应该不会动手。如我所料不差,他为彰显自己公正无私,在自信已掌控全局的情况下,也不会不教而诛,十有,是要调动军队控制你我府邸,然后在朝堂上当庭宣布我等罪状,该罢黜的罢黜,该入牢的入牢,以此炫耀他的权柄。

    他既欲对我等下手,对我等行踪岂会不加监视只怕你我此刻行踪已然落入他地眼线。依我之见,大家要装作对他全无所知的样子,该做甚么还做甚么,府上更不可有丝毫异动,方能麻痹他的心神,否则,恐怕他顾不得帝丘大乱,要提前动手了。

    齐豹幡然醒悟,说道:公子说的是,齐豹险些误了大事,诸公当依公子之计从容行事,且不可被人看出破绽。四人中,公子朝根基最浅,但他本是君夫人地堂兄,此番接连显示出来的精明智计更令齐豹等人心服,无形中,他已成了齐豹北宫喜诸人中地领军人物。

    北宫喜褚良圃公子朝聚会于齐豹府上公孟絷坐在石墩上问道。

    他一条腿是跛的,若非得已,不愿行走。在府外都是车马步辇,在家中处处都有锦裹石墩,也只在相迎卫侯时,才劳动一双腿走路。

    是,公子朝离开齐豹府,便入宫去见君夫人了,其他几人都回了自己的家,并无特别动静。面前一个形容削瘦眼神精明地中年男子拱手答道。此人是公孟絷府上家将敖世奇,一身勇力。武技精湛,对公孟絷忠心耿耿。

    他们各自府中可有什么异动

    没有,北宫喜回府后便继续喝闷酒,还鞭笞了一个打翻酒杯。溅湿他袍服的侍婢。褚良圃下午去拜见了史公,至于他们府上。门户洞开,食客家将们散漫出入,毫无异常。

    公孟絷晒然一笑:这几人本是同流合污地人物,如此看来,私下聚会也不过是牢骚罢了。褚师圃拜见史公,呵呵。求他代为说项么史老匹夫在我面前有那么大的脸面若来他来跪在老夫面前,老夫或许不再为难于他。至于那公子朝

    他轻蔑地一笑:只配抱女人大腿

    他瞥了敖世奇一眼,吩咐道:继续盯紧他们地府邸,若有任何异动,立即来报

    诺敖世奇拱手而退。

    公孟絷捻须沉吟片刻,唤道:朱泼

    一个黑袍大汉快步走到他面前,抱前禀道:主公。

    府中的家将食客还要继续约束。禁止私自外出。这两日便有用他们的时候。同时,加强府中戒备。

    诺

    嗯。去吧,吩咐人去请孔之璇,要他明日在宫门处候着,与国君一同赴我宴请。

    诺朱泼领命退下。

    一大早,卫侯便要离宫赴公孟絷之宴,这两天他往公孟絷府上去得特别勤快,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那婉娈美童之身也。碍着公孟絷的关系,他不好强行要艾子蛮就范,又因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想要那美少年真心为他臣服,所以这姬元大施怀柔手段,两日下来,赏赐无数,每日往公孟絷府中一钻,不赏歌舞,不听曲乐,只要那少年与他切磋剑术,不明所以地人还道国君转了性,重拾年轻气盛时的雄心壮志了。卫侯姬元今日未着国君之服,只穿了一身绣花地武士箭袍,头戴插着野鸡翎地武士冠,手中提了一口宝剑,脚下轻快,神采飞扬,嘴里还轻轻地哼着小调儿。这身打扮形态在当时颇为新潮,可谓嬉皮之士,一国之君如此打扮,未免有些轻佻,他只想讨那少年欢心,放下了身架,全不在意。

    啊小童见过国君

    廊后恰好转出一人,一见姬元微吃一惊,急忙敛衽施礼。此人珠冠羽裳,腰束玉带,修长优美地身段纤稼合度,朝阳霞彩尽披肩上,配着她云鬓缈然地娇美容颜,有种不染纤尘凡脱俗地清丽惊艳。

    啊,原来是夫人姬元也吃了一惊。

    面前美人已盈盈下拜施礼:一大早的,国君这是往哪里去

    唔这个,啊,寡人去公孟宴府上,昨日应了他今日赴宴,寡人自然不好食言,哈哈,哈哈

    哦,南子浅浅一笑:既如此,小童恭送国君。

    免礼免礼,夫人不必客气,姬元有些狼狈地加快脚步离去。南子这样的绝妙尤物,本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女子,可惜在姬元心中,再如何妖娆动人的女子,都不如青春年少地娈童,在别人心中如珠似宝的稀世之珍,在他眼中却不值一文,当着自己地正牌娇妻,此时却是为了去公孟絷府上去见另一个心仪的美人儿,这美人儿偏还是个男子,使他有些不敢正视南子那双澄澈的眸子。

    南子缓缓起身,望着卫侯匆匆离去背影,她清丽脱俗的脸蛋上笼起一抹淡淡的幽怨,卫侯虽说去赴孟絷之宴,但她在宫中自有耳目。怎会不知国君现在迷恋上了公孟絷府上的一个剑僮,正自如痴似狂。虽说她对卫侯并无深情厚意,可那毕竟是自己丈夫,自己丈夫迷恋娈童,视她如无物,心高气傲的她怎无受伤地感觉。

    她本想清早赴御花园散步散心,此时掸一掸绣着精美地日月山河凤饰云纹的曳地垂裙,忽然意兴阑珊。全没了心情,便转身怏怏地向自己寝宫走去。

    卫侯地宫城后花园不小。但建筑群集中的宫殿并不大,宫前平坦的青石路上,若是夜间车马辗过,那辘辘轮声都能传到寝宫里去。姬元快步而行,不一会便到了宫门外。大夫孔之璇正候在宫门处,今日他也受邀陪同国君去公孟絷府。

    卫国的上卿,本有孙氏宁氏齐氏北宫氏孔氏史氏世叔氏,几百年下来,孙氏宁氏已因反叛而消亡。只剩下齐氏北宫氏孔氏,史氏世叔氏。以及刚刚崛起不足二十年的公孟氏。这位孔之璇孔大夫就是以上几家上卿中的孔氏当家人。

    公孟絷借故罢了齐豹之权后,便把孔大夫扶上了负责卫国司法地大司寇宝座,孔之璇感激涕零,自然对公孟絷效忠。过两日兵马一到帝丘,公孟絷就要迅逮捕齐豹和北宫喜,到那时总不能对两个堂堂上卿不教而诛,今日叫孔大夫去。便是要面授机宜。让他有所准备的。

    一见国君出来,孔大夫连忙拱揖施礼道:臣见过国君。

    一旁攸地也闪出一人。拱揖施礼道:臣子朝见过国君。

    公孟絷定睛一看,却是夫人南子的堂兄公子朝。

    孔大夫是上卿,在君前可以自称为臣,公子朝是中卿,在国君面前就得称臣报名,自称臣某某才不失礼,是以两人见礼言语略有不同。

    公子朝唇红齿白,眉目俊秀,是个令人一见便生好感的优雅人物,姬元对他甚为赏识,颇有好感,再加上他自觉有愧于南子,对她地娘家人便也十分客气。公孟絷深谙他的心思,正因这个缘故,为防姬元抵触,前日献计时才区别对待,没对公子朝喊打喊杀。

    见到公子朝,姬元站住脚步,脸上露出笑容道:子朝,你怎在此

    公子朝恭谨地道:臣子朝本欲入宫见过君夫人,在此遇见孔之璇,与他攀谈片刻,恰好迎上国君。

    按照君前臣名地礼制,在国君面前,不管职位高低,官员大夫们之间都要互称名姓,而不可尊称什么某大夫某大人某某公,因此公子朝虽年纪职位都较孔之璇低得多,在姬元面前也只称其名而无敬称。

    姬元喔了一声,摆手道:夫人晨起,正往后花园中散步,你自去寻她吧。

    是,恭送国君。公子朝长长一揖,目送姬元与孔之璇登车而去,这才举步向宫中走去。

    此时,卫侯宫城侧门,弥子暇也正施施然地进入宫中。公子朝身为君夫人至亲,有宫中腰牌可以通行。不过入宫时他的腰牌得予以登记,宫禁落锁前必须出宫。而弥子暇因受卫侯宠爱,比他更胜一筹,便是宿在宫中也无人理会。此时,他便违禁带了一个身材修伟的侍从,宫门守卫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予阻拦。

    公子,弥暇在奉先殿等你,你千万要小心一些。

    弥子暇一边走,一边紧张地对身后的庆忌说道。昨日公子朝入宫见南子,南子听了公子朝源自庆忌的大胆主张,心中躇踌不敢答应,因天色已晚,公子朝在宫中规劝地时间有限,只得先回府中。齐豹耐不住性子,晚间使人去向他打听消息,公子朝因为尚未得到南子准确答复,难免语蔫不详,齐豹担心不已,毕竟在公孟絷的计划中,他和北宫喜才是先要对付地人,公子朝或会失去权力,但是至少不会失去荣华富贵,他不敢把唯一希望寄托在公子朝身上,便想与庆忌联络。和北宫喜自行下手。

    庆忌志在取得助力,当然把握愈大愈好,便想亲自进宫游说南子,于是暂时安抚下齐豹,让弥子暇带他入宫。他知道今日公子朝也要入宫见南子,只是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早而已。

    庆忌一身侍从武士装束,一边机警地打量着四周,一边说道:子暇放心,若万一被人识破。庆忌自会宣称是胁迫于你,不至连累了你。

    弥子暇顿足道:弥暇怎会担心这个纵然我带你入宫,卫侯也不会怪罪我的。我是担心你这大白天的,你要混入后宫去见君夫人。谈何容易

    庆忌笑笑道:宫里比不得别人的府邸,若是我晚上来。纵然避得过人,也避不过宫中巡夜的十余头猛犬。放心吧,越是青天白日时候,宫中禁卫越是松懈,谁会想到此时会有人私闯宫城呢我是站在君夫人一边地。她纵然不答应我,也不会恩将仇报。对我不利吧

    弥子暇觉得庆忌言之有理,心中稍稍安定,他四下看看,此时恰巧走到一处繁茂的草木花丛,四下并无侍卫,便站住脚步,悄声指定道:自这条小径下去。便可通向后宫。公子可将我绘下地宫中地形都记下了

    庆忌低声道:子暇放心。我已牢记心头。我去了

    庆忌一闪身,拨开一人高地灌木丛。飞快地钻了进去。

    卫夫人寝宫月华殿。由整匹的鲁缟制成地长缦一条条自殿顶柱上披下,随着微弱的气流微微拂动着,床前兽香袅袅,精致华美的大床四面都有绯色的纱帐,此时大床正面地纱帐拉起,钩在左右金钩上,床上坐着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人儿。

    她正慢条斯理地换着衣衫,一件轻柔家居的长袍早已穿起,此时褪了靴子,解去布袜,正欲穿上高齿木屐。

    床前不远处,站着公子朝,青衫一袭,神清骨秀,束在头顶的云白色地公子冠令他看来颇具英气,但是他那双秀气的眉毛却微微蹙着,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

    南子,我们在你寝宫中相见,若传扬出去恐怕不妥。

    我都不怕,你怕甚么南子睨他一眼,神色间带着些挑衅的味道。她天生丽质,秋波到处,令人色授魂消,但是公子朝毕竟与她相识日久,对她美色已经有了不小的免疫力,神色间倒还从容。

    南子,我不担心别的,只是担心卫侯知道,会对你不利啊。

    他哼南子的蛾眉妩媚地一挑,冷笑道:就算你现在和我上床被他知道了,恐怕他也未必在意呢,他地心思,现在都放在公孟絷府上的一个美少年身上了。

    公子朝眸中精光瞬然一闪:这必是公孟絷投其所好南子,昨日我与你说地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公孟絷行动在即,我们再不下手可就大势已去了。

    此时,庆忌穿着一身宫中寺人的衣服,悄然遁进南子寝宫,南子寝宫中弥子暇从未来过,不过天下宫殿均依周礼所建,大同小异,庆忌本是吴国王子,到了这里反而轻车熟路,他穿门越户,绕过宫婢和寺人,渐渐接近寝宫核心,此处侍奉的人早被南子打了出去,并无人看守。

    殿中四处垂下的洁白布缦,掩饰了他的身形,使他得以悄然靠近。听到殿中隐约传出对话声,庆忌立即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借着布幔的掩护靠近了去,然后轻轻拉住几匹布缦,固定它们掩饰身形,悄悄向殿中大床望去。

    这一眼望去,一个娇美地身姿立即跃入眼帘,那大床上坐着一个美丽地女子,论容色,与成碧夫人相仿,比任若惜叔孙摇光还要略胜一筹。与成碧的成熟妩媚不同地是,她的艳丽带着一股高傲的冷意,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高贵神韵,更易引起男人的侵犯性和征服。

    南子侧坐床上,解下布袜正要穿起木屐,纤巧的足踝拄在床上,软袍微缩,露出一条骨肉匀称的小腿,那柔美的线条难以言喻。她提起一支高齿木屐正套在脚上。动作优美,带着一丝慵懒随意的韵味。

    我仔细想过了,我们不可以这么做。南子淡淡地道。

    公子朝双拳一攥,上前两步,急道:为甚么难道我说的还不明白吗公孟絷此番得手,你我便要大势尽去了。卫侯宠爱你吗到那时,你只能困在深宫,还有什么作为与那被打入冷宫地戚夫人又有什么区别而我,也只能靠着一份食邑俸禄。在公孟絷脚下讨好求生。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南子,我们现在未尝不可一搏啊

    南子仰起头,修长的颈项显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优雅,更显高贵和雍容:子朝。我真的认真想过你的话,但是前思后想。我还是觉得,起兵诛杀公孟絷,实是不妥。

    有何不妥,你说公子朝急道。

    庆忌在布幔后也屏息静听着,在他想来。南子如果反对,只能出于一个原因。那就是恐惧。女人的胆量总是比较小的,何况她是一个年方二九的女孩,在他原来那个时代,这个年纪地女孩刚刚高考,甫上大学,能有什么胆略和见识

    同时,他觉得这个背对着他的男人声音极其耳熟。不禁暗暗奇怪:这公子朝。莫非是我认识的人,怎么他的声音象是在哪儿听过似地咦莫非莫非竟然是他

    庆忌身子一动。手中抓着的布幔便一阵律动,好在那些自殿顶直垂地面地布幔本来就在轻轻摆动,并未引起南子注意。

    南子幽幽地道:子朝,卫国还从来没有过软禁国君,诛杀权臣的先例。尤其是由国君夫人参予,而且这一次又要借助吴国庆忌的力量,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啊。

    公子朝冷笑:纯属遁词我们马上便要连现在都没有了,你还要担心千秋万代之后吗那时你我早已化作一坯黄土,管他天翻地覆,与你我何干

    你南子双眉一竖,但是迎上公子朝剑锋一般凌厉的眼神,她的态度又软化下来。

    唉你非要我说地那么明白么南子幽怨地瞟了他一眼,道:我的本意是削强扶弱,集权于君,而不是除去一个权臣,再扶植一个新地,如果那样,这权柄还不如掌握在公孟絷手中,至少他是卫侯胞兄,总比齐豹北宫喜要强。齐豹北宫喜,皆为武士世家,一旦得权,必如猛虎插翼,霸道未必会在公孟絷之下。

    谁说大权就一定要交到他们手上公子朝急道。

    不交成么南子冷冷地道:此事若成,我们就已得罪了卫侯,你莫看他一副昏馈荒淫模样,卫侯此人,恩怨分明,而且颇具大勇,年轻时着实做过几桩大事。如今虽然老迈,而且沉溺于酒色,但是虎爪仍利,虎牙仍锋,如果我们软禁了他,杀了与他向来交好的胞兄,他岂肯甘休不把兵权掌握在我们手中以自保,他能不对我们实施报复吗

    公子朝怒道:那也得先解了眼前之困呀,你若不放心他们,便把兵权交予我又如何

    你的野心,比他们小吗这句话南子差点脱口而出,但她虽从宋国公主一变成为卫侯夫人,统御后宫,高高在上已有一年之久,对别人可以颐指气使,但是对她唯一真爱过的男人,仍是当初那个纯真娇美的公主性子,怎舍得对他说些重话。

    她委婉说道:那怎么可能你想,你是我的堂兄,又刚刚来到卫国,把卫国兵权尽付你手天下人都要说你我联手要篡夺卫国了,到那时我们就成为众矢之的,杀身之祸随时会来地。可是把兵权交给卫国世卿齐豹和北宫喜,结果只怕比现在还要糟。我与卫侯如今只是貌合神离,尚不至于如同水火,到那时非依赖于外臣便不能生存,你想,不是比现在更加糟糕么

    她说到这儿,看了公子朝一眼,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轻轻拉起他地手,柔声道:公孟絷虽大权独揽,但他此时尚无野心想要取卫侯而代之,便也不敢对我威逼过甚,他不敢欺我,难道我还护不住你么。齐豹北宫喜,本就是我们养来咬人的两条狗,如今既然保不住,便让他们去死好了。公孟絷年过半百,你却风华正茂,怕他甚么,我们暂且服软,徐图后计,就算甚么机会都没有又如何他再了得,也对付不了谁也无法抵抗地最强大敌人:岁月的流逝。

    那要等多少年公子朝气忿难平,怒声问道。

    庆忌在幕后听到南子这样打算,心中也不禁大恨,手上微微使力,那一匹鲁缟甚是柔滑,被他轻轻一扯,原本搭在两端垂下的缟素竟然飞快地滑落下来,庆忌大惊,连忙闪身后退,避向其他缟素后面。

    南子目光一闪,瞟见缟幔无端滑落,顿时俏脸一惊,失声叫道:甚么人

    公子朝反应更快,南子目光一闪,失声叫出时,他已陡然转身,腰中佩剑已应声拔出,目光所及但见一角衣袂飘然闪向一条布幔后面,公子朝纵身一跃,飒然一剑便刺了出去。

    布幔轻软本不受力,但公子朝剑极快,这一剑无声无息穿幔而过,竟然刺穿了布幔。

    长剑刺出,幔出无人,公子朝人随剑进,越这布幔,立见一道人影又闪向下一道布幔,公子朝马上挥剑再刺,毫不留情。

    他今日与南子寝宫相会本已逾礼,谈的又是如此机密大事,若被人听到那还得了,不管这幔后是何人,他都是志在必得。

    庆忌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此时出去,眼见对方剑势狠辣歹毒,剑剑不离要害,也无法停下解释,只是在布幔后急急闪避,二人穿花蝴蝶一般你趋我退,绕着布幔在大殿中疾走,搅得那些布幔或者随着二人疾行带起的劲风摆动,或受外力扯动正从梁上慢慢飘落。这片刻功夫,公子朝已刺出一十三剑,庆忌飞退的身影再难避过他的剑势。

    庆忌刚刚闪到一匹布幔后面,便见面前布幔轻轻一震,一点毫光自幔上飒然透出,直奔他的胸前,庆忌大骇,退已不及,他仓忙抽出自己佩剑,剑只抽出一半,寒光已到胸前,庆忌一手持鞘,一手持剑,便将半出鞘的短剑递了上去,横向硬磕公子朝的一剑。

    铿地一声,公子朝的剑刃堪堪刺至他的胸前,便被横向击开,两剑交击,火星四冒,庆忌剑上已然出现一粒豆大的豁

    公子朝剑势不停,剑锋一挥,横着扫向他的腰畔,庆忌眼见剑上出了缺口,再硬架一剑,没准自己的短剑便要被他宝剑削断,当下还剑入鞘,连剑带鞘又是一挡。又是一声响,公子朝的剑再次被挡开,那匹布幔被剑刃削断,下半截缓缓向地面飘落,不能垂地的半截布幔随风扬起,将二人模样呈现在对方面前。

    一个青衣玉冠,面如敷粉,一个眉目英朗,神韵内敛,两人见了对方模样都是一怔,庆忌失声道:果然是你。

    公子朝失声叫道:原来是你

    原来宋朝就是公子朝,我早该想到了。庆忌欣然笑道。

    你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人呢公子朝却丝毫不敢大意,剑锋横于胸前,森然问道。一个不对,他的剑还是会毫不犹豫,立刻递出的。

    庆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吴国公子庆忌,见过宋国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