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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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军区,住院部。

    特种作战营营长蒋大同皱着眉头,神情有些凝重,他的身体前面放着一个文件袋,上面赫然写着两字“机密”。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蒋大同低沉的问道。

    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头发有些斑白的老军医,他扶了扶眼镜,摇摇头。

    “我已经尽力了,子弹对左脑的部分神经造成了损伤,现在他的右手可以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超乎我的预料,想要恢复到以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知道了。”蒋大同有点失落,老军医的医术蒋大同心里十分清楚,论高超整个军区无人可及。

    “我去看看他!”

    ……

    303病房。

    秦龙呲着牙,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他右手握着的水杯一直在颤抖,水中的水撒了一地。

    “妈蛋的!”

    秦龙放下杯子,揉了揉自己的右臂,要不是还有触摸的感觉,他都觉得自己这条手臂废了。

    不过好歹现在可以动了。

    门突然开了。

    “咦?老大,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秦龙的军帽歪歪扭扭的随便扣在头上,转过头,见蒋大同进来露出一副很是惊讶的笑脸。

    蒋大同提着一袋苹果进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秦龙。

    “我来看你小子死了没有!”

    秦龙看了看使不上力气的右手,眼神忧郁了片刻,随后挥了挥左手,满脸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右手有点不灵活嘛,这点小事,我秦龙谁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倒下,死不了,死不了。”

    “是呀是呀,所以你赶紧快点修养好起来,我告诉你,你手下那群家伙现在可闹了,连我这个营长都有点压不住了!”

    蒋大同笑呵呵的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低头削起来。

    “这群混小子,还想造反不成!”

    秦龙大大咧咧的骂了一句,转向蒋大同说道:“你回去转告那群家伙,都老实点,我现在可是废人一个,可不能再给他们擦屁股,让他们一个个都机灵点。”

    蒋大同脸上的笑意僵住了,猛然站了起来。

    “谁说你是废人!谁敢说的!老子现在就让他成为废人!就算他是军长的儿子,老子照样干他!”

    秦龙笑了,心里很暖,他知道眼前这个一直批他,骂他、打他的男人是打从心底关心他。

    “哎呀,老大,你别生气啊,我就随便说说,要是真的有人敢这样说我,在你废了他之前,我估计都已经把他给废了不下一万遍了。”

    “臭小子!”

    蒋大同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秦龙:“赶紧吃,等病好了,赶紧滚回军营去,别再这里丢人现眼,你好歹也是个兵王,整天在这里游手好闲,跟女护士眉来眼去,像话吗!行了就这样,我先走了,营里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

    秦龙咬了一下苹果,看着蒋大同开门即将消失的身影,他的喉咙有些干涩,有些话,此时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好休息,我走了!放心吧,老军医说你没有事!”

    门缓缓的关上……

    “老大!”

    秦龙高喊一声叫住蒋大同,关于最后的检查报告,其实他早就偷偷看到了,他知道这些话早晚都是要说的,长痛不如短痛。

    “干嘛,我告诉你,你这病情什么情况,我可是跟医院的了解得一清二楚,你是想借着这个理由想在这里多赖几天,还是你看上这里哪个漂亮女护士?”

    身为特种作战营营长,蒋大同平时都是板着脸,很少笑,更别说开玩笑了,也就只有秦龙可以让他这样子。

    秦龙看着一脸笑容的蒋大同,咬着嘴唇,摇摇头道:“都不是……老大我……我想退伍……”

    最后两个字,秦龙的声音很小,但是却如同天雷在蒋大同的耳边炸开。

    “我不同意!”

    蒋大同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秦龙苦笑一声:“老大,其实,我们都知道,退伍是迟早的事情,就我这状况,连抢都握不住,根本上不了战场,一个上不了战场的兵,对于部队来说就是一个拖后腿的兵,我不想。”

    蒋大同再次踏进病房,反手将门关上,脸色严峻,声音也提高几分。

    “是,你不想欠部队,但是这次是部队欠你!”

    蒋大同指着秦龙的右手臂,如数家珍的说道。

    “硅明边境,你只身潜入犯罪分子内部,捣毁犯罪集团,你想过要退伍吗!”

    “恐怖分子在三北谷底挟持数百号人质,你带着五个兄弟跟他们血战到底,成功解救人质的时候,你想过退伍吗!”

    ……

    “现在好了,一句不想当累赘就要退伍,你是想学着那受伤将要死去的狗那样,想把自己藏起来,舔着伤口死掉吗!就算我同意,但底下那几百号兄弟能答应吗!”

    秦龙没有说话,直愣愣的看着正在气头上的蒋大同。

    片刻。

    “老大,你知道的,我决定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秦龙笑着说道,他的笑容中却透露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

    蒋大同也不再说话,上次见到秦龙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是秦龙杀了十几个恐怖分子。

    知道医院不让抽烟,但是蒋大同还是抽了,因为他的心情太复杂了,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

    沉默。

    许久……

    “想好了?”

    “嗯!”

    秦龙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了!”

    蒋大同掐灭了烟头,他知道他没办法改变秦龙,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如果他可以说得动秦龙,秦龙就不会受伤,手臂也就不会这样。

    “你想什么时候走?”

    秦龙坐了起来,微微甩了几下手臂,随后笑着问道:“嗯……可以正常生活了,反正都得走,那就这一两天吧。”

    “可以,我让那群小子过来送送你!”

    秦龙急忙摆手道:“老大,你听我说,从我跟了你这五六年,我没有求过你任何事,但是今天我想求你。”

    “……”

    “我想一个人静静的走,就像你当初把我一个人带来一样。”

    秦龙害怕,他害怕见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之后,他没有离开的勇气,他更害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强会在那一刻崩塌。

    “我知道了!”

    蒋大同的话越来越少,但是眼睛却越来越模糊,快步走出病房,关上门,他不想让秦龙看到眼泪滚出眼眶。

    ……

    三天后。

    凌晨五点多。

    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淅沥沥的雨打在窗户上,发出滴哒的声音。

    秦龙站在门口,床上的被子已经被他叠成豆腐块形状,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把被子叠成这样,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背起背包,秦龙的行礼不多,就是几件简单换洗的衣物。

    “再见了!”

    秦龙释怀的一笑,轻轻关上门,一步步的朝楼下走去。

    天公不作美,雨似乎一下子下大了。

    “这该死的天气,老子都要走了,还这样。”

    走下楼梯,拐了个弯。

    天色很暗。

    秦龙低着头,从背包里拿出了雨伞,刚一撑开,朝雨中迈出脚步。

    “敬礼!”

    雨中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整整齐齐。

    “不抛弃,不放弃,上阵杀敌,捍我中华,威震四方!”

    秦龙惊呆了:“你们……”

    只见雨中,数百个挺直着身板的军人,整齐一致的敬着礼,他们全身已经被淋湿了,可是谁也没有在意。

    秦龙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他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四位军人整齐一排站在队伍的最前头,秦龙丢掉雨伞,快步走了上去。

    “你们干什么,臭小子,谁让你们来的!”

    秦龙暴吼一声,一拳砸在其中一个军人的身上,这个军人后退了一步,又倔强的站进队伍里,他似乎很愤怒,胸口不停的起伏着。

    “兄弟们!是谁说,永远都不会放弃我们每一人!”

    “秦龙!”

    “是谁说永远都不会抛弃我们!”

    “秦龙!”

    “但是现在是谁要抛弃我们、放弃我们!”

    “秦龙!”

    喊声,疯狂而又嘶哑,赵虎是个将近一米九的壮汉,可是此刻他却哭得像个小孩一样,如果不是为了救他,秦龙也不会受伤,更不需要离开。

    可是如今这个救了他的人却选择默默离开。

    “老大,你不要走。”

    秦龙摇摇头,骂道:“哭什么哭,你丫几个不是天天说老子抢你们的功劳,现在给你们机会。”

    抹去脸上的雨水秦龙一一和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拥抱告别。

    走到医院大门。

    “老大!”

    秦龙身体僵住了,踏出这个大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回来,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回头。

    “都给老子听清楚了,老子只是暂时离开,如果有一天兄弟们需要我,部队需要我、国家需要我,千山万水,一个电话!”

    上阵杀敌,子弹从右肩穿过,秦龙没有掉过眼泪。

    战场上,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敌人一刀砍死,秦龙没有掉眼泪。

    得知爷爷病逝,而自己又不能回去,秦龙没有掉过眼泪。

    但是!

    这一刻,秦龙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