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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满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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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英缤纷,奈何秋晚。

    殿堂里总是阴沉沉的,秋末雨疏,萧盏遂将桌案设在玉枕宫外的花园里。落红时不时地飘落在书案上,砚台里,或者是轻轻贴在她的象牙白面具上。

    秋风袭来,落花纷纷,萧盏仍旧伏案疾书,丝毫没有察觉。她穿了一袭白袍,玉冠束发,半掩在花幕里,似偶入凡尘的神仙。无关容颜,她自有一种气度,令见者忘俗。

    弈骁有事来报,没想到一进花园,便看到这样一番景象。弈骁呆愣了片刻,略略垂下头,心中拼命地想着自家新夫人温婉的面容,越想却越觉得模糊。他将卷宗交给碧喜,而后仓惶逃离。

    华乐有时会取来萧煜的书画。萧盏一一展开,细细研判,随后又不知可否地扔在一旁。

    国不可一日无君,北域晟氏至此再无人,国主之位自然成了各方势力争抢的对象。昔日奢靡且风雅的画境城,而今沦为了满溅鲜血的修罗场。在这混乱的局面下,北域人自顾不暇,让云尺大军趁虚而入,迅速逼近了画境城。

    压抑了十七年的仇恨,唯有鲜血可以消除。

    而十七年的安逸生活,让原本尚武的拓国人也逐渐安于享乐。云尺人的崛起,似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拓国朝野上下,弥漫了一片紧张之气。北域的安危,也成了人们争相谈论的话题。起初不过是事不关己,有着隔岸观火的闲情逸致,但是随着北域诸郡的相继陷落,原本与北域人势不两立的拓国人,也开始为北域的命运担忧。唇亡齿寒,今天的北域难保不是明日的拓国。

    所说拓国还有一处宁静平和的地方,那便是萧盏所在的玉枕宫。

    重新归来的萧盏,大爱大恨的跳脱性子被这两年的时光所涤去,余下的,是处变不惊的泰然。她虽每日忙碌,忙碌中却带着一份从容的气度。

    每个心急火燎的大臣去玉枕宫见过萧盏,心里的焦灼便会在不知不觉间被玉枕宫的宁和所消弭。萧盏就好象是最坚实的梁柱,只要有她在,拓国的基业便不会崩溃。

    三日前,画境城南方的最后一道关隘被云尺军队强行攻破,北域朝的百年基业岌岌可危,那些忙于争权夺利的公侯大臣们,不得不放下嫌隙,共御外敌。

    萧盏斜靠在软塌上,抬头望着澄澈如洗的天空,有一句没一句地吟着:“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年年岁岁花相似,明年花开复谁在?”

    明年花开复谁在?

    她低低叹息。

    久不服落音丹,她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几分,却仍旧略显低沉。用如此低沉的声音念着如此沧桑的词,别有一番无奈。

    萧盏直起身来,拈去落在发间的残红,声音慵懒:“落羽王子,好久不见。”

    落羽从墙后面踱步出来。他的样子没有多大的变化,俊眼轻佻,眼波如酒,薄唇微勾,似笑非笑,亦真亦幻。他笑着打招呼:“萧盏郡主,好久不见。”

    萧盏一怔,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罢了,他亲自来此,必然也是因为有所怀疑。

    落羽忽然笑了,走到她面前,忽然一个伸手,就要去摘她的面具。萧盏反应极快,竖掌挡开了他的手。两人互相拆招,过了好几个回合,萧盏突然踏桌借力,轻盈地跃到了软塌后方。

    隔着五尺宽的软塌,落羽不便再争夺她的面具。

    “落羽王子……不,应当是澜国国主,果然好身手,竟然瞒过了本郡主所有的侍卫。”萧盏漫不经心地说,让人猜不出她是怒是恼,“看来本郡主的确应该加派侍卫。”

    落羽没有理会她说的话,仍然沿着自己的思路说:“本来我只是觉得疑惑,心里并不确信,但是,我现在确定了,因为萧盏郡主不应该认得我的生息。”

    萧盏自知辩驳无用,左手微微用力,藏在袖里的短剑瞬间落入了掌中。

    落羽微笑:“萧盏郡主可是想杀我灭口?”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支狭长的匣子,呈向萧盏,说:“郡主多虑了。本国主这次造访拓国,不过是要与拓国结盟,共抗云尺。”说着,他又将匣子放在了案桌上。

    萧盏扬眉,慢悠悠地说道:“云尺与拓国有恨,但是澜国与云尺素来无怨无仇。如今,云尺风头正盛,澜国国主何必趟这趟浑水。”

    落羽道:“你又如何知道,待云尺吞并了北域和拓国之后,就不会有逐鹿天下之心。”他顿了顿,又笑嘻嘻地说,“本国主做事从来自管自己愿不愿意,我现在愿意帮你,你肯不肯接受?”

    萧盏问:“澜国国主如此好意,本郡主感激不尽。只是,本郡主如何能相信国主的诚意?”

    明明是他屈尊府就来帮忙,现在居高临下的人反而是她。

    有澜国的支持,再好不过。可是落羽这人,行事狠辣,性格阴晴不定,若说他无缘无故地便帮忙,萧盏如果如何也不敢相信他。与其花心思时刻防备,这样的盟友她宁可不要。

    落羽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两年不见,她身上的锐气并没有消失,而是从芒刺在外转化为了光华内敛。

    她不是陌辰,又是陌辰。

    画境城的重逢,她与他思念了七年的陌辰大相径庭。她的锐利,她的坚韧,让他忍不住去探究,忍不住被她所吸引。他告诉自己,她是陌辰,只是并非他记忆中的那个陌辰。

    或者说,她就是她,陌辰、萧盏,都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而已。落羽似乎恍然大悟,心里却又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疑惑。

    萧盏无惧于落羽的目光,傲然地回望着他。

    落羽说:“我帮你,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陌辰,不是因为她的容颜,但是我喜欢你,却是因为你和陌辰有着相同的容颜。”

    这样的理由,听起来牵强附会,却让萧盏无从辩驳。

    次日,澜国国主亲率使臣抵达左都,拓国郡主萧盏亲自迎接,在玉枕宫为澜国国主接风洗尘。这是萧盏第一次在玉枕宫宴请客人。

    三日后,澜国和拓国正式结盟。

    澜国虽是小国,不被拓国人放在眼中,但是关于澜国国主的传闻,人们或多或少还是挺过一些。据说这位年轻的国主,幼时曾被送到北域为质,受尽屈辱。回到澜国之后,他卧薪尝胆,终于在两年前,弑父戮兄,凭借铁血手腕,登上了国主之位。传闻他性情多疑,阴晴不定,善于玩弄权术。

    可是不管他性情如何,人们知道他是个强者,这就够了。多一个强大的盟友,拓国人的心里就多了一份安全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