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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前嫌尽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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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少龙一觉醒来,已是辰末巳初,还是肖月潭把他唤醒的。

    项少龙这时成了团内的特权阶级,教人把早点送进房来,两人边吃边谈。

    到项少龙把昨夜生的事全告诉了肖月潭后,肖月潭抹了一额汗道:“好在李园够义气,否则你昨晚就完了。有了李园的支持,形势大改。就算你暴露身分,齐人亦不敢碰你,李园也不会让齐人这样做。”

    项少龙道:“有探到什么消息吗?”

    肖月潭道:“那只是举手之劳了,邹大师仍然健在,现居于稷下学宫,齐人对他奉若神明,若要表露身分。最好是透过他,只要他对齐王说一声,杀害了你,必生横祸,保证用剑指着齐王的咽喉,他都不敢动你半个指头。”

    项少龙大喜道:“我要先见他一面,才决定怎样做,肖兄可否安排。”

    肖月潭道:“这个没有问题,待会我就去求见。吕不韦今午会来。我将派人严密监着张泉,他一拿到钱,就是他倒霉的一刻了。”

    项少龙道:“不要伤得他太重,我还要利用他来间接推知吕不韦的动静。”

    肖月潭冷哼道:“这种人杀了他都赚把手玷污,少龙放心好了。”

    又笑道:“还记得我们的人里有个叫仲孙何忌的吗?他是仲孙龙的堂侄,我会请他打听仲孙龙的举动,他一向不满这堂叔。又对凤菲非常祟慕,必肯仗义帮忙。

    不过少龙若肯亮出牌子,保证以仲孙龙的强横。亦不敢轻举妄动。唉,若知你能回秦国去,谁敢冒得罪你之险。包括三晋在内。虽然谁都希望对方向你出手,但要任何一国负上杀你之名,却是休想。”

    项少龙点头同意。

    当日自己落荒而逃时,三晋虽齐心合力来追杀自己,但现在锐气已过,又已向小盘求和,谁仍肯来对付他项少龙呢。最妙是齐人表面上定要摆出全力保他的姿态,以保持和秦国的良好关系。

    对齐人来说,要目标是世仇燕国。而非秦人或项少龙。

    再加上李园这大靠山,项少龙觉得随时可重见天日,不用躲躲藏藏的做人了。

    项少龙颇有吐气扬眉之感,不过却仍有点舍不得目下所扮的角色,笑道:“楚国是李园,韩国是韩闯。秦国是吕不韦,其他三国来的又是谁?”

    肖月潭油然道:“魏国自然是你的老朋友龙阳君,赵国则是郭开。至于燕国,太子丹当然不敢亲来,到的是他的大将徐夷则,此人升了官,还被燕王喜封了作阳乐君。”

    项少龙苦笑道:“果然全是老朋友,这里最大的青楼是那一间,不若在那里摆上两席,开个叙旧欢会。”

    肖月潭欣然道:“少龙开始有说笑的心情了”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有小婢来报导:“石素芳的金老大来了。想见沈执事。”

    项少龙大感愕然,肖月潭笑道:“此人有点豪气,不是坏蛋,少龙不妨看看他有什么事。”

    项少龙把果核放进舌底,才到前厅与金老大见面。

    金老大虽曾在咸阳见过项少龙,但这时明显完全认不出他来。尤其项少龙语调带点口吃的古古怪怪,更不惹疑。

    寒暄过后,两人分宾主坐下,侍女奉上香茗后,项少龙以他的“果核之声”断断续续道:“不知金老大找小弟有何实干?”

    金老大笑道:“自然是要来祝贺沈兄当上执事之职。若是张泉那家伙仍据此位。休想我踏入此处半步。”

    项少龙毫不奇怪,因为张泉本就是这种人人鄙视的小人。不过金老大乃跑惯码头的人,理应不会开门见山的数人长短,这么说只是试探自己居多。

    微笑道:“希望将来金老大不会因有我沈良在,而不屑光临。”

    金老大微俯过来,低声道:“现在外面谣言满天飞,都说凤小姐临淄之行后。就要退隐田园,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项少龙苦笑道:“你教我怎样答你。是否想迫我说谎?”

    金老大欣然道:“这我便明白了。今趟我特地来访,是想安排素芳与风小姐见面打个招呼,素芳一直很仰慕凤小姐的才艺。”

    项少龙道:“我虽不能为大小姐作主,但应该没有问题,老大请说出时间来。”

    金老大道:“不若就在午后时分,最好我们两人都在场。”

    项少龙心中一动,知道这并非闲叙那么简单,否则金老大何须在旁。

    金老大的身分与自己的这执事的身分,可说是判若云泥。

    人家乃一团之主,石素芳地位虽然,但名义上仍只是他旗下的正印当家花旦,而他项少龙则是个大跑腿。

    他说希望自己在场,只是客气话。

    项少龙道:“这个我明白了,但老大可否透露少许玄虚,教我好向大小姐传话。”

    金老大点头道:“就烦请告知凤小姐,说有人全心求胜,不择手段便可以。”

    项少龙想起柔骨美人兰宫媛,恍然道:“明白了。我这就去通知大小姐。”

    金老大欣然告辞去了。

    项少龙想去找肖月潭,但他刚刚离闶。又给张泉扯着问长问短,敷衍了他,才能脱身到凤菲的大楼去。

    凤菲等正在内厅排曲,董淑贞和祝秀贞都有点花容憔悴。项少龙猜董淑贞定是离开他的房间后。去了找祝秀贞商量,说不定还干了假凤虚凰那钟事,所以自不能精神弈弈。

    小屏儿见他来到,故意避到一角,不与他朝面。

    幸月则连飞媚眼,摆出请君大嚼的诱人样儿。而其他美姬对他亦态度大改,显示经昨晚一事后,他的地位大为改观。

    凤菲正在指点云娘一众乐师。见项少龙来到,婕娜多姿地走到他旁。低声问道:“金老大来找你作其么?”

    项少龙说了出来后,淡淡道:“韩闯来找你作什么呢?”

    眼角到处,董淑贞等无不偷偷注视他们的神情。

    凤菲不悦道:“你要管的事愈来愈多了。”

    项少龙心中有气。冷冷道:“肯否让我管,决定权当然在大小姐身上,大小姐一句话就可使我卷铺盖到街头去度宿。”

    凤菲美目生寒,盯着他嘲弄地道:“有解子元和李园等大贵人看顾。沈大爷何用落泊街头呢?”

    项少龙知她其实心中凄惶,软化下来道:“算我语气过硬好了。但你有事瞒我,我自然会不高兴。”

    凤菲呆了呆晌,嗔道:“你愈来愈像凤菲的夫君大人,为何我每一件事都要告诉你呢?”

    今趟轮到项少龙有点理屈办穷。

    理论上,凤菲确没必要告诉他曾见过某人或某人。

    问题是这事牵涉到董淑贞等人的命运,所以项少龙才会关心。

    这实在是立埸的问题。

    项少龙无奈道:“好,我以后再不理你这方面的事了。”

    凤菲默然片刻。低声道:“为何我们今晨第一次见面,就要吵架呢?”

    项少龙冲口而出道:“因为我们都着紧对方。”

    凤菲娇躯一震。把门的家将唱喏道:“魏国龙阳君到”

    项少龙头皮麻时,凤菲已欣然道:“请君上进来”

    只看凤菲神态,便知她和龙阳君关系密切。

    龙阳君或者是凤菲唯一不用担心会对她有非份之想的“男人”。

    项少龙避无可避,龙阳君在一群从卫前呼后拥中。踏进内厅来。

    包括凤菲在内。全髀奴婢乐师都俯身曲膝,半跪迎接这魏国的红人。

    只有项少龙怎都“曲”不下去。

    龙阳君一眼便见到他,“娇躯”剧震,呆在当埸,不能置信的目瞪口呆。

    凤菲等无不大感愕然。

    项少龙一声长笑,抱拳道:“君上别来无恙。想当初沈良在无忌公子府作客卿时,曾与君上把酒夜话,想起时光流逝,实令人不胜感慨。往者已矣沈良差点就把往往事忘了。”

    龙阳君掠过羞惭之色,恭敬回礼道:“纵然沈兄肯不记旧事,本君没齿不忘,无忌公子之事,本君只是迫于形势,事后恨不得立即自尽,唉,我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两人借信陵君魏无忌一事,解决恩怨,一方表示谅解,一方则认错求情。除了龙阳君身旁熟悉项少龙的高手焦旭外,其他人都是似明非明,一头雾水。

    凤菲等固然惊讶至极,骇然沈良原来这么有身分地位。龙阳君的手下却是大惑不解,怎都不明白当日弄掉信陵君后还要摆酒庆祝的主子,竟是心中后悔。

    情况确是非常微妙。

    凤菲站直娇躯,欣然道:“原来君上和敝执事沈先生是素识,那其是最好了”

    项少龙环目一扫,见由凤菲以至小屏儿,上上下下的眼光无不透出异样神色,又尴尬又叫苦,知道她们都在怀疑自己和龙阳君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最糟是自己从未向她们任何一人证明自己是“正常男人”,而“不正常”却屡有表现,使情况更为暧昧。

    小屏儿更似乎露出恍然释然的神态,教他更是难堪。

    他从未想过会陷进这种处境中。

    龙阳君神态忽地变得无比轻松,举步走了过来,同时向众姬道:“各位小姐请勿因本君在而影响了排练,当本君是个旁观者好了。”

    董淑贞狠狠瞪了项少龙一眼,才与众姬继缵研练舞技。

    龙阳君来到项少龙前,先伸手与他紧紧一握,才松开了对凤菲道:“凤小姐有沈兄为你办事,一切烦恼当可迎刃而解。”

    项少龙心中一震,这才知逍龙阳君方是凤菲的真正保家。而韩闯只是另一双棋子,换了他是凤菲,亦只会相信龙阳君而非好色的韩闯。

    不过凤菲若想安然往咸阳去会那神秘情郎,最好是有魏韩两国的有势力人士照应。而龙阳君当然有能力监管韩闯。

    凤菲娇躯微颤,看了看项少龙,又瞧瞧龙阳君,显是弄不清楚龙阳君的含意,低声道:“君上见过韩候没有。”项少龙心知肚明,这等若问龙阳君知否吕不韦有牵涉在内的最新展。果然龙阳君道:“当然见过,也知道小姐的心事,但有沈兄这智计过人之士为你谋算,吕不韦只会吃不完兜着走。”

    凤菲由讶异变为大吃一惊,怔在当场。

    龙阳君知道已得项少龙的原谅而太过兴奋,说话过于“老实”道:“沈兄的才智确令我这曾是他对手的人亦佩服得五体投地,”

    陪龙阳君前来的焦旭伸手紧捏了项少龙的臂膀一下,颇有识英雄爱英帷的意味。

    在经历了这么多苦难。项少龙涌起满腹辛酸的戚觉。

    鹰王殉主的情景,再活现心潮。

    凤菲见到他一对虎目射出神伤魂断的神色。还以为他忘不了故主,芳心升起无法形容的滋味。

    龙阳君瞥了正试演舞步的众姬一眼。向凤菲道:“本君想与沈兄借一步说话,才再向凤小姐请安。”凤菲那能说不,只好答应。项少龙和龙阳君到了侧厢,遣走了下人后,龙阳君涌出热泪哭道:“我简直不是人,少龙这么待我,我却……”

    项少龙百般劝慰,他才好过了点,一双秀目红肿的道:“我将此事告诉韩闯。

    给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在战场上分生死无理可说,但怎能在你落难时不施援手呢?”

    项少龙大奇道:“你怎么连这种事都会告诉韩闯,你信任这家伙吗?”

    龙阳君愧然道:“憋在心内太辛苦了,我情愿被人责骂出气。不过我除了少龙,嘿,除了少龙外,就数他可说点心事。他还有很多事要倚着奴家呢。”

    项少龙很想说做梦都想不到韩闯这么有义气。但说出来怕更伤“没有义气”的龙阳君的“芳心”,便道:“那你代我通知他一声,讲明我在这里的身分,因为我还要请他高抬贵手,放过董淑贞诸女。”

    龙阳君显是清楚韩闯和凤菲间的交易,点头答应,道:“现在你除了要提防田单和吕不韦外。更要小心郭开,这奸鬼特地把你的“怪兵器”带来齐国献与襄王作贺礼,好拖齐人下水。弄得襄王进退维谷。接礼则怕开罪嬴政,不接又怕人笑他怕了秦人。”

    项少龙听得牙都痒起来,狠狠道:“你可否给我打听我这把“百战宝刀”的下落,我怎都要弄回来的。”

    龙阳君叹道:“令储君刚派来特使,警告我们三晋,谁若敢损你半根毫毛,必会不惜一切动报复,吓得我们立即取消了所有搜捕你的行动。赵人最惨,被你们连下五城。李牧又不敢离开中牟。而我们新败不久。想助赵人亦有心无力,所以现在郭开对我们恨之入骨。昨晚在招呼你凤小姐的筵席上,还对我和韩闯冷嘲热讽,态度恶劣非常。”

    项少龙问道:“田单现在的情势如何…”

    龙阳召道:“他仍握有实权。但最大的弱点就是他捧的田生昏庸无能,远不及王子田建的受人拥戴。这田建虽不是什么人材,但却懂笼络人心,不似田生的骄傲自负。现时观之,太子之位会落在谁的手上,仍是未知之数。”

    顿了顿有点尴尬道:“少龙怎能先知先觉的离开敝府,又成了凤菲的执事。”

    项少龙本不想说。但怕他疑心自己不肯原谅他,所以作了简略交待。但当然对曾入魏宫之事半字不提。

    龙阳君听罢羞悔一番后,道:“少龙打算何时亮相,那就可名正言顺的取回宝刀。”

    项少龙踌躇道:“我好像有点不宜恢复自己身分,看情况再说”

    龙阳君道:“若不须暴露身分,就不宜暴露。所谓说稷下多狂徒,稷下那些狂人恣情放志,看不起天下人,文是如此,武更如此。尤其曹秋道一向护短,他那些得意门生。确有几个得他真传,在临淄一向称王称霸。现在少龙已成为曹秋道外天下笫一名剑。若你来此一事传了出去,必惹来无谓烦恼。这些比武之事连齐王亦难以阻止。而且能在公平决战里杀死你,嬴政恐怕都要有口难责。”

    项少龙那还有争雄斗胜之心,点头道:“君上说得对,田单、吕不韦和郭开都会乘机煽风点火,我若惹了曹秋道。说不定我会像吕不韦遇上我般吃不完兜着走,那就糟了。”

    龙阳君忍不住“噗哧”“娇笑”。舒畅地道:“今晚奴家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自那晚后,人家郁痛得心儿都碎了。”

    项少龙见他确是一副“为伊消瘦”的样子,怜惜道:“由始至终,我没有忘你。”

    龙阳君仍不想离开,给项少龙催道:“我们不宜倾谈过久,你自己回去向凤菲交待,我也该去看看几个给仲孙龙手下打伤的同伴。”

    龙阳君愕然道:“仲孙龙这么快便来行凶吗?”

    项少龙再费唇舌把事情说出,龙阳君羞愧道:“我竟连李园都比不上,真不算是人。”

    项少龙再好言安慰一番,龙阳君才依依不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