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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不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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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帐》51

    陆九霄抱着沈时葶滚入草丛间, 最后停下时,她一脸撞进他胸膛,疼得一声闷哼, 鼻尖都撞红了。

    沈时葶揉着额心坐起来。

    男人四处望了一眼,撑着她的背脊将她拽起来, 上下打量一眼, “摔疼了?”

    她摇头,倒也知这种境况不容矫情,向下拉了拉被水珠沾湿的小衣,“没。”

    陆九霄扭头去看那辆逐渐隐入黑夜的马车方向, 眼微眯, 四处望了眼以能辨明方向。

    然而他到底非锦州人, 能在段时间内将锦州城内的地形摸清便已算好的, 此处已至郊外,甚至都不算锦州地界,他想识清也难。

    “这里是无马道,非官道,是一条出城的小路。”沈时葶望了眼西南方的红塔说,“我阿爹说,偶尔那些贩卖禁品的小贩会走此道。”

    陆九霄回头看她,拧起眉头,“我在地图上怎的没见有这条路?”

    她仰头道:“许多民间小路, 是不记在图中的,且这条路崎岖难走,只通往焐城,少有人经过此处。”

    “你怎么知道?”陆九霄挑眉看她。

    小姑娘声音顿了一瞬,小声说:“阿爹带我走过。”

    闻言, 陆九霄目光落在她铺满银白月色的眉眼上,半响从怀中掏出个火筒,拉了下线,“噗”地一声,一道火直冲向天边,炸开一团烟火。

    沈时葶一时看愣,她是没想到,眼前这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子,竟还有随身带暗信的习惯。

    陆九霄淡淡瞥了她一眼,“走吧。”

    他往来时的方向踏出几步,依方才从密道至此处费时一个时辰的情况,正常线路赶来,尹忠与秦义能在日出前出现便算好了,眼看又是要落雨的天,断是不能在此久留。

    好半响,陆九霄余光瞥见空荡荡的左肩,皱眉回首,却见小姑娘慢吞吞地挪着,脚步一深一浅,抬头看他一眼,又垂下脑袋……

    简直是凄凄惨惨,委委屈屈。

    至她走到眼前,陆九霄瞥了眼她的脚,“怎的了?”

    “跳下来的时候,崴了脚。”

    陆九霄脸色郁郁,蹲下捏了捏她的脚腕,“这里?”

    沈时葶点头。

    他起身道:“再走一阵,能走吧?”

    她又点点头。

    陆九霄这便放心下来,继而往前走,只脚步放缓了些。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秦楼楚馆那么多姑娘,他选了她,是有原因的。她比多数人都要让人省心,疼能忍着,怕也能忍着。关键,还很乖。

    陆九霄捻着腰间的玉穗子一下一下晃着,听身后的脚步声,拿余光去看她落在地上的影子。蝉鸣蛙叫之下,他心上莫名生出一股燥意。

    男人漠着张脸走过去,同她对视一眼,背身弯下身子,“上来。”

    沈时葶一愣,微微撑大了困顿的杏眼,“世子?”

    大抵是让这具金贵的身子在她眼前弯下,实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废什么话,就你这么走,怕不是要我陪你走到天明去?”他口吻恶劣道,“快点,再不上来你就自己在此处过夜。”

    话刚落,两条细细的胳膊便圈上了他的脖颈,柔软的身子压在他的背上。陆九霄一顿,不动声色地将人背起,继续往前走。

    沈时葶静静趴在他背上,从她这个角度,恰能将男人那张堪称完美的侧脸一览无余。

    她盯着男人高挺的鼻梁,半响才问:“那座山,是因挖采过度才频频山崩的,是么?”

    陆九霄侧了下脸,步子慢了一拍。方才李擎与掌柜的对话她应是都听见了,是以问出这个问题也不奇怪。

    他“嗯”了声,算是应了她的话。

    沈时葶垂下眼,低语道:“我阿爹就是在那死的。”

    陆九霄没再应话,她也没再出声。

    她没问此事会不会有个结果,也没哭着诉说冤屈,反而叫人心上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有点闷,有点不爽。

    星云随风流动,蝉鸣蛙叫,溪水潺潺。

    忽然“啪嗒”一声,一颗水珠落在手背上,二人皆是一怔,随后小雨便淅淅而至。陆九霄不得不加快脚步。

    雨珠一颗一颗砸在男人脸上,从他额心滑落至鼻梁,再淌过薄唇,滑至下颔。在他硬朗的五官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他大抵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倏地,一只手伸到他额前,手心向下,给他挡了几滴雨。

    陆九霄一顿,脚下动作更快了几分。

    ---------

    很快,沈时葶便单脚落了地。

    此处是个山洞,洞口还有一堆干柴和一把弓-弩,几支箭散落在旁,另还有一坛烈酒和一瓶药酒,想来应是猎户暂时歇脚的地方。

    一场夜雨使山间空气都凉了几分,她浑身湿透,小脸都冻成了冷白色。

    陆九霄看了她一眼,走向火堆处。

    就见男人蹲在干柴旁,动作娴熟地以木钻石生了火,很快便燃起了火堆。他解下薄衫,挂在木桩子上烤干,朝她招手,“过来。”

    沈时葶一愣,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陆九霄伸手去拉她胸前的衣带,“脱了晾晾。”

    她抿了抿唇,一动不动任他将那件裙裳剥了下来。

    忽然,男人将手探进她的中衣里,沈时葶猛地往后一退,又被他拽了回来,“躲什么,里面不脱,能干吗?”

    她咬唇以对,不得不红着脸让他把亵衣也脱下,那两只白兔子没了束缚,当即便弹了出来,打湿的中衣什么也遮不住,两朵红梅便如此若隐若现于眼前。

    陆九霄眸色暗了暗,朝火堆旁抬了抬下巴,“坐那。”

    她便老老实实坐在火源处取暖,试图将身上这件中衣一并烤干。

    沈时葶一扭头,只见他捡起弓-弩和箭,面向洞口。

    此处不比宅院,连个灯笼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想在此处射猎,恐是难上加难。

    她好奇地紧紧望着他,却见陆九霄将束腰的鞶带解下,蒙住眼,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咻”地一声,一只白鸽从天而降,恰就落在不远处。

    她不由撑大了眼,微微有些许讶异。又看他摘下鞶带,神色如常地系了回去。

    须臾后,那只白鸽便光秃秃地被隔在火上。

    陆九霄这才得空坐下,一撇头便瞧见她白皙的脖颈上那几颗碍人的水珠,伸手捻开,“很冷?”

    小姑娘朝他摇头。

    陆九霄嗤了声,分明很冷,冷得她腮帮子都在抖。

    他抱起一旁的酒坛子嗅了嗅,才放心饮了两口,随后递给她,“喝两口,尹忠与秦义到不了这么快,还得再这呆一阵。”

    沈时葶应了声,慢吞吞接过酒,仅是低头闻了一下便直咽唾沫。她闭眼仰头,灌了自己三口,便皱着眉头递还给陆九霄。

    二人并排坐着,眼前的篝火滋滋作响。

    陆九霄随手捡了支木条在指尖转悠,像是在转他那把玄金折扇似的。火苗的影子印在他脸颊上,轻摇慢晃。

    沈时葶听着山洞外的狼嚎犬吠,抱着双膝咬唇问:“世子,这火容易将狼引来。”

    “熄了火,狼没来你就冻死了。”

    她一噎,顿时没了话,悲凉地低下头去。

    这一垂头,眼前蓦然出现一只骇人的蜈蚣,眼看便要爬上她的手背,几乎是同时,她心上狠狠一跳,再装不得沉稳懂事,吓得一个激灵,不顾脚上的伤势,捂着两只眼睛扑进男人怀里,陆九霄毫无防备叫她一撞,急忙用手撑住地。

    他倒吸一口气,“沈时葶!”

    “世、世子,有虫子,就在那!”她慌乱地拿手指了指,随即又缩了回来。

    陆九霄一滞,顺着她的指尖看了一眼。这荒郊野外,实在常见。

    他拿长棍挑开,无语凝噎道:“行了,没了。”

    谁知小姑娘一动不动,维持着跪坐在他怀里,捂着眼的动作。

    陆九霄去掰她的胳膊,她紧紧捂眼,“我、我不看。”

    男人皱眉,发了狠去扯她的手。好容易扯下,却见她红着一双杏眼,泫泪欲泣,仿佛一眨眼,那泪珠子便要不听话地掉下来。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陆九霄手背一烫,他微一怔,拧起眉头道:“不许哭。”

    可女人的眼泪,向来是不好喊停的,尤其还是连日受惊的人,那条指甲盖大小的蜈蚣仿佛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藏在心底的委屈顿时泉涌而出,即便眼下陆九霄喝她,那也是止不住的。

    不过她倒还拿两只手捂住了唇,尽量不发出声音。

    可这简直更要命,那惨兮兮的小模样,谁见了都心疼。

    陆九霄哑然,看了她半响,“行了。”

    他皱起眉,“谁让你要跟我来锦州的,是我逼你来的吗?”

    他口吻顿凉,“再哭,我就给你丢出去了。”

    而这一招似是奏了效,小姑娘哭声一滞,停了半响,从他怀中挣脱而出,坐到了一旁。

    她背过身,两端瘦弱的肩轻轻耸动……

    那意思似是在说,我背对着你哭,行了吧?

    陆九霄漠着张脸盯着她的后脑勺半响,忽然伸手穿过她腋下,将人提了回来,摁在腿上。

    “把狼招来,我就拿你去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