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与人最牢固的关系，从来都是利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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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家门，赵珍珠伸直脖子往后看，就看到了一群举着火把拿着各种利器的人，其中赵大伯和屠大彪走在前头，火光把他们凝重的神色清晰地映照了出来。
不是小事，不是虚惊一场，赵珍珠心神跟着紧绷，和赵二平快走几步过去，“大伯，发生了什么事？”
赵大伯瞥了一眼她拎在手中的斧头，眼神露出点赞赏，很好，侄女是个细致人，出门查探不忘带上家伙。
他指着中间押着的五个人，“抓到了一对偷情的狗男女，以及三个外来的贼。”
赵珍珠抬头一看，不意外的狗男女是王秋和她的情夫张铁树，两人衣衫不整，被堵着嘴，捆着手，面色白得像鬼，显然惶恐到了极致，显然是被抓了个现行。
对这两人赵珍珠不感兴趣，她注意力主要在另外的三人身上，这三人脸色灰暗，衣衫褴褛，骨架很大但很瘦，年纪二三十岁，同样被堵着嘴，捆着手，看着像逃荒的难民，神色没有过多的慌乱，而是透着点走到穷途末路时认命的感觉。
这是真正的恶徒，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那种。赵珍珠几乎是第一眼就下了判断，因为他们已经走到末路，活不下去了，道德、廉耻、伦理什么的对他们都无所谓。
赵珍珠没问赵大伯怎么发现这些贼的，八九不离十是在抓王秋和她情夫时意外发现的，她只问：“大伯，你们是在哪里抓到人的？”
“在芦苇地那边。”经过侄女的提醒，赵大伯和儿子暗中监督起王秋，见她大晚上要出门，就知道机会要来。哪想到他们一路跟去了芦苇地，竟意外地在附近发现了三个外来人，当时这三人正小声商量着要去哪一家踩点行窃。
他一听就赶紧让屠大彪回去喊人，他则继续把守着。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岔子，王秋两人和三个外来人差点互相惊扰到逃走，但终究还是顺利地一举把五个人抓获了。
芦苇地离赵家太近了，三个贼人很有可能最后会选择赵家当目标，赵珍珠一阵后怕，用力握着斧头的手柄，又道：“大伯，你们现在是去里正家吗？我跟你们一块去。”
这是涉及到自家安全的大事，赵珍珠不能不关注、不重视。
“我也去。”赵二平忙道。
没等赵珍珠开口阻止，陆北说话了，“你回家守着，我和你姐姐去。”说着用巧劲夺过了赵二平手上的工具，一把柴刀。
“对，你回去，记得把门栓插上，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谁来都不要开门。”家里只有三个小崽子在，赵珍珠不放心。
说完她看向陆北，用眼神询问他身体能行吗？陆北回了她一个有点傲有点狂的笑。他现在的身体，跑是跑不了，但正常走路基本上没问题，平常之所以总是缓慢地移动，动不动就让人扶，不过是为了尽可能快地恢复。他也自信动起手来，村里人拿不住他。
赵大伯是第一次见陆北，他眼神锐利地把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说：“那你们一起跟上吧。”
一行人很快到了里正家，经过一番审问，知道三个贼人是南边逃荒过来的。今年春夏他们家乡遭逢了特大干旱，颗粒无收，朝廷发下的赈灾粮到了他们手上，只够吃个几天，不知道是原本就那么少，还是被官吏贪了。
有不少人向官府反映了，但官府没管，只让他们自己解决。他们能怎么解决？留在原地就是等着饿死，去往别处或许能讨到一口吃的，谁都不想死，于是，他们走上了茫茫逃荒之路。
一开始逃荒的队伍接近一千人，但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城池愿意接收，甚至一靠近城池，就会被当地的官兵暴力驱赶，不得已分成了好几路，每一路选择了不同的目的地。
以为人数少，就会有人帮忙，但他们太天真了，他们所在的队伍分队后不到200人，可从南走到了靠近东北的地方，依然还是没有一个县城一个州府愿意伸出哪怕一点点援手。
一路上饿死的，病死的，绝望自尽的，什么都有，接近200人的队伍现在死得只剩下不到20人，实在是走到了绝路中的绝路，没有任何希望了，这才合计着选择了做贼。
三人中最瘦最高的汉子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各位乡亲，各位大哥，我们兄弟三人是第一次做这种昧良心的事，看在没偷到半粒米，也没伤到任何人的份上，求你们发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真是逼不得已的，以后保证再也不做这等恶事。”
他的两个同伴见此也跟着磕头哀求。
三人磕得头破血流依然不停，看着惨得不得了，有村民目露不忍，看向里正：“您看，是不是就这样算了？”
里正没马上答话，他转头问赵大伯：“大庄，你怎么看？”
赵大伯道：“我们就是放过他们，他们依然没吃没住的，还不是一样活不下去，到时谁知道又能做出什么事？”看向那几个不忍的人，又道：“还是说，你们打算好人做到底，不仅愿意放了他们，还愿意接济他们？”
“怎么可能？”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一个最先表露同情的村民立即道：“我家孩子都要养活不了了，拿什么接济他们？”
赵大伯讽刺一笑：“那不就得了，既然没条件做好人，那就别逞强做。”说着语气又缓和下来，“当然我们也没必要做那等冷血无情的人给他们动私刑什么的，交给官府处置就好。”
他说得有理有据的，大部分人都出声表示了赞同。
里正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拍板道：“就这么决定，今晚先把人关祠堂，明天一大早送官府去。”
那最先磕头的汉子闻言哭得稀里哗啦，余光在人群里逡巡了一下，然后膝行着爬到赵珍珠跟前，“大妹子，求你帮我求求情，我家里还有60来岁的老母亲以及不到3岁的小儿子，如果只剩我自己，肚子再饿我也可以死扛着，但我儿子和我娘亲马上就要熬不住了。”
他的声音哭得都哑了，但仍费力地嘶喊着：“熬不住了啊，我出门时他们已经饿得昏迷了，我要回去，就算什么吃的都没带回去，我也要回去好好安葬好他们，让他们入土为安。求大妹子，求各位大哥可怜可怜我这个没用的父亲没用的儿子，我以后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今日高抬贵手的恩情。”
“哎，是真可怜~”有的人叹着气抹着眼泪，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赵大伯刚想说话，赵珍珠提前一步开口了，她道：“快200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了不到20人，这般恶劣的条件下，你60多岁的老母亲和不到3岁的小儿子都活了下来，说明命硬，比绝大多数人都硬。”
面上甜甜一笑，嘴里却吐出刀锋一样的话语：“所以，你放心地进去吧，就算你不在，我想凭着他们硬得出奇的命，肯定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话落，地上哭喊得凄厉的男人停止了哭喊，震惊地望着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看着单纯善良的小姑娘说出的话，他、他好像找错了求助目标。
周围那些被男人卖惨的话打动的村民也跟着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是在说谎，青壮年都死得不计其数的逃荒之路，老人和小孩怎么可能活下来？
屋里瞬间炸开，村民们纷纷厉声道：“这些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不能信，更不能放过，交给官府处置，一定要尽快交给官府处置。”
陆北就站在赵珍珠旁边，他微微偏头，趁着喧闹，在她耳边小声道：“姐姐，刚才你笑得真好看。”像纯白世界中开出的一朵黑色花，热烈但暗藏着无尽的危险，迷得他脚底生出颤栗，并顺着躯干，一路攀升到了脑子里。
赵珍珠嘴角抽搐了一下，毫不留情地赏了他重重一脚，同时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别把神经病传染给她。
因着她揭穿了男人的谎言，那些嫌赵珍珠名声恶臭又是女流之辈也来凑热闹表示不满的村民们把偏见放了下来，同她好声说起了话，甚至问起了她摆摊的情况。
甭管你名声再糟糕，也不管你是否只是女流，只要你有能力，你展露了能力，就有人愿意同你结交，因为世人大多慕强。
只要不涉及到商业秘密，赵珍珠来者不拒，大大方方地回答，完了故意给自己的小摊打了个小广告，“我不敢说我的手艺有多好，但县里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说比酒楼大厨做出来的馅饼都要好吃，价钱又划算老多，以后就认准了我的小摊买。”
“真的假的？”有的人意动起来，他们是吃不起酒楼大餐，但一个8文钱的盒子狠狠心也不是买不起。
“是真是假，各位大哥们尝过就知道了。”赵珍珠没说看在老乡的份上给他们优惠的话，做买卖最是需要讲究诚信和公平，她真给村里人优惠了，县里的人看到心里该不爽了，那些人才是她最大的客户，不能因小失大。
但她不说，不代表没有人主动问，而她目的也是让这些人问，她就怕他们不问。
“珍珠啊，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俗话说远亲近邻，看在大家都是邻里的份上，你能不能给我们便宜点？8文钱太贵了，我们买不起啊。”
“大哥，我实话同你们说，我用的是精面，放的馅料足，里头鸡蛋老多，油也放得老多，一个盒子我至多挣1文钱。人家城里人就是看我用料好，味道又好，卖得又便宜，才愿意光顾我的小摊的，不然，瓦市这么多人摆摊，肉包子也才5文钱一个，别人为什么不买肉包子偏偏来买我的盒子？”赵珍珠做出十分为难的表情，“我要是给你们便宜了，我就亏了。”
大家都穷，穷得吃不起饭，但只有你偏偏挣了大钱，肯定很多人眼热。一个人眼热没关系，大部分人眼热就会容易出问题，赵珍珠目前没能力搬离村子，所以，她要尽可能打消这些人的眼红嫉妒。
有的人看她表情不似做伪，信了，眼红也褪去了不少，就说怎么可能随便摆个摊就能挣大钱，真那么容易，他们何苦白天黑夜地在地里摸爬滚打？
但依然不死心地纠缠一下：“一个一文钱一天卖100来个挣得也不少了，你就给我们便宜个一文呗？我们也买不了几个。”说不定就行了呢？能便宜一文也是好事啊。
“便宜是真的便宜不了，我把全部身家并且包括往外借的几两银子全都投了进去，一天挣个100来文，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回本。”赵珍珠犹豫了一下，像做出重大决定似地道：“这样吧，我也不去县里买鸡蛋了，大哥你们家要是有多的，可以送我家里来，按个头大小算钱，大个的一文钱一个，小的肯定就不到一文钱了，目前大概需要收500来个。”
叹了口气，无奈道：“就当是我给大家创收一点点小钱，虽然不多，但大哥你们就别再和我扯盒子便宜不便宜的事了，是真的没办法便宜。”
她话没完全落下，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我家就有鸡蛋，个头又大又圆，珍珠，你要是要，我随时给你送过去。”
“我家也有，我家的更大更圆。”
“我家的不仅更大更圆，煮出来更香。”
“我家……”
赵珍珠嘴角微微狡猾地勾起，她第二个目的达到了，赵大伯家的鸡蛋不足以供应她家的需求，必须要从别处买点。从哪里买不是买，不如从村里买。500个鸡蛋是挺多，一时肯定用不完，但没关系，天冷了，她可以存放着，如真用不完，她就做成卤蛋卖。
只要村里人和她利益相关，就不怕他们再揪着她那点名声说事，说不准平日还会向着她。人与人最牢固的关系，从来都是利益关系。
而她后续需要的韭菜、菘菜以及别的什么，也能从里挑一个诚信不错的人家中购买。
里正看着好好一个商量盗贼处置方案的议事会变成赵珍珠一人把控的买卖大会，眼角抽了几下，但心里对她则更为称赞，从人人唾骂到人人巴结，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厉害，韩家的亲退错了！！！
可惜的同时，他脑子里也在飞快地计算着家里有多少鸡蛋能卖，赵珍珠看在他是里正的份上，应该会优先收他家的吧，应该吧！
走出家门，赵珍珠伸直脖子往后看，就看到了一群举着火把拿着各种利器的人，其中赵大伯和屠大彪走在前头，火光把他们凝重的神色清晰地映照了出来。
不是小事，不是虚惊一场，赵珍珠心神跟着紧绷，和赵二平快走几步过去，“大伯，发生了什么事？”
赵大伯瞥了一眼她拎在手中的斧头，眼神露出点赞赏，很好，侄女是个细致人，出门查探不忘带上家伙。
他指着中间押着的五个人，“抓到了一对偷情的狗男女，以及三个外来的贼。”
赵珍珠抬头一看，不意外的狗男女是王秋和她的情夫张铁树，两人衣衫不整，被堵着嘴，捆着手，面色白得像鬼，显然惶恐到了极致，显然是被抓了个现行。
对这两人赵珍珠不感兴趣，她注意力主要在另外的三人身上，这三人脸色灰暗，衣衫褴褛，骨架很大但很瘦，年纪二三十岁，同样被堵着嘴，捆着手，看着像逃荒的难民，神色没有过多的慌乱，而是透着点走到穷途末路时认命的感觉。
这是真正的恶徒，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那种。赵珍珠几乎是第一眼就下了判断，因为他们已经走到末路，活不下去了，道德、廉耻、伦理什么的对他们都无所谓。
赵珍珠没问赵大伯怎么发现这些贼的，八九不离十是在抓王秋和她情夫时意外发现的，她只问：“大伯，你们是在哪里抓到人的？”
“在芦苇地那边。”经过侄女的提醒，赵大伯和儿子暗中监督起王秋，见她大晚上要出门，就知道机会要来。哪想到他们一路跟去了芦苇地，竟意外地在附近发现了三个外来人，当时这三人正小声商量着要去哪一家踩点行窃。
他一听就赶紧让屠大彪回去喊人，他则继续把守着。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岔子，王秋两人和三个外来人差点互相惊扰到逃走，但终究还是顺利地一举把五个人抓获了。
芦苇地离赵家太近了，三个贼人很有可能最后会选择赵家当目标，赵珍珠一阵后怕，用力握着斧头的手柄，又道：“大伯，你们现在是去里正家吗？我跟你们一块去。”
这是涉及到自家安全的大事，赵珍珠不能不关注、不重视。
“我也去。”赵二平忙道。
没等赵珍珠开口阻止，陆北说话了，“你回家守着，我和你姐姐去。”说着用巧劲夺过了赵二平手上的工具，一把柴刀。
“对，你回去，记得把门栓插上，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谁来都不要开门。”家里只有三个小崽子在，赵珍珠不放心。
说完她看向陆北，用眼神询问他身体能行吗？陆北回了她一个有点傲有点狂的笑。他现在的身体，跑是跑不了，但正常走路基本上没问题，平常之所以总是缓慢地移动，动不动就让人扶，不过是为了尽可能快地恢复。他也自信动起手来，村里人拿不住他。
赵大伯是第一次见陆北，他眼神锐利地把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说：“那你们一起跟上吧。”
一行人很快到了里正家，经过一番审问，知道三个贼人是南边逃荒过来的。今年春夏他们家乡遭逢了特大干旱，颗粒无收，朝廷发下的赈灾粮到了他们手上，只够吃个几天，不知道是原本就那么少，还是被官吏贪了。
有不少人向官府反映了，但官府没管，只让他们自己解决。他们能怎么解决？留在原地就是等着饿死，去往别处或许能讨到一口吃的，谁都不想死，于是，他们走上了茫茫逃荒之路。
一开始逃荒的队伍接近一千人，但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城池愿意接收，甚至一靠近城池，就会被当地的官兵暴力驱赶，不得已分成了好几路，每一路选择了不同的目的地。
以为人数少，就会有人帮忙，但他们太天真了，他们所在的队伍分队后不到200人，可从南走到了靠近东北的地方，依然还是没有一个县城一个州府愿意伸出哪怕一点点援手。
一路上饿死的，病死的，绝望自尽的，什么都有，接近200人的队伍现在死得只剩下不到20人，实在是走到了绝路中的绝路，没有任何希望了，这才合计着选择了做贼。
三人中最瘦最高的汉子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各位乡亲，各位大哥，我们兄弟三人是第一次做这种昧良心的事，看在没偷到半粒米，也没伤到任何人的份上，求你们发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真是逼不得已的，以后保证再也不做这等恶事。”
他的两个同伴见此也跟着磕头哀求。
三人磕得头破血流依然不停，看着惨得不得了，有村民目露不忍，看向里正：“您看，是不是就这样算了？”
里正没马上答话，他转头问赵大伯：“大庄，你怎么看？”
赵大伯道：“我们就是放过他们，他们依然没吃没住的，还不是一样活不下去，到时谁知道又能做出什么事？”看向那几个不忍的人，又道：“还是说，你们打算好人做到底，不仅愿意放了他们，还愿意接济他们？”
“怎么可能？”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一个最先表露同情的村民立即道：“我家孩子都要养活不了了，拿什么接济他们？”
赵大伯讽刺一笑：“那不就得了，既然没条件做好人，那就别逞强做。”说着语气又缓和下来，“当然我们也没必要做那等冷血无情的人给他们动私刑什么的，交给官府处置就好。”
他说得有理有据的，大部分人都出声表示了赞同。
里正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拍板道：“就这么决定，今晚先把人关祠堂，明天一大早送官府去。”
那最先磕头的汉子闻言哭得稀里哗啦，余光在人群里逡巡了一下，然后膝行着爬到赵珍珠跟前，“大妹子，求你帮我求求情，我家里还有60来岁的老母亲以及不到3岁的小儿子，如果只剩我自己，肚子再饿我也可以死扛着，但我儿子和我娘亲马上就要熬不住了。”
他的声音哭得都哑了，但仍费力地嘶喊着：“熬不住了啊，我出门时他们已经饿得昏迷了，我要回去，就算什么吃的都没带回去，我也要回去好好安葬好他们，让他们入土为安。求大妹子，求各位大哥可怜可怜我这个没用的父亲没用的儿子，我以后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今日高抬贵手的恩情。”
“哎，是真可怜~”有的人叹着气抹着眼泪，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赵大伯刚想说话，赵珍珠提前一步开口了，她道：“快200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了不到20人，这般恶劣的条件下，你60多岁的老母亲和不到3岁的小儿子都活了下来，说明命硬，比绝大多数人都硬。”
面上甜甜一笑，嘴里却吐出刀锋一样的话语：“所以，你放心地进去吧，就算你不在，我想凭着他们硬得出奇的命，肯定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话落，地上哭喊得凄厉的男人停止了哭喊，震惊地望着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看着单纯善良的小姑娘说出的话，他、他好像找错了求助目标。
周围那些被男人卖惨的话打动的村民也跟着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是在说谎，青壮年都死得不计其数的逃荒之路，老人和小孩怎么可能活下来？
屋里瞬间炸开，村民们纷纷厉声道：“这些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不能信，更不能放过，交给官府处置，一定要尽快交给官府处置。”
陆北就站在赵珍珠旁边，他微微偏头，趁着喧闹，在她耳边小声道：“姐姐，刚才你笑得真好看。”像纯白世界中开出的一朵黑色花，热烈但暗藏着无尽的危险，迷得他脚底生出颤栗，并顺着躯干，一路攀升到了脑子里。
赵珍珠嘴角抽搐了一下，毫不留情地赏了他重重一脚，同时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别把神经病传染给她。
因着她揭穿了男人的谎言，那些嫌赵珍珠名声恶臭又是女流之辈也来凑热闹表示不满的村民们把偏见放了下来，同她好声说起了话，甚至问起了她摆摊的情况。
甭管你名声再糟糕，也不管你是否只是女流，只要你有能力，你展露了能力，就有人愿意同你结交，因为世人大多慕强。
只要不涉及到商业秘密，赵珍珠来者不拒，大大方方地回答，完了故意给自己的小摊打了个小广告，“我不敢说我的手艺有多好，但县里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说比酒楼大厨做出来的馅饼都要好吃，价钱又划算老多，以后就认准了我的小摊买。”
“真的假的？”有的人意动起来，他们是吃不起酒楼大餐，但一个8文钱的盒子狠狠心也不是买不起。
“是真是假，各位大哥们尝过就知道了。”赵珍珠没说看在老乡的份上给他们优惠的话，做买卖最是需要讲究诚信和公平，她真给村里人优惠了，县里的人看到心里该不爽了，那些人才是她最大的客户，不能因小失大。
但她不说，不代表没有人主动问，而她目的也是让这些人问，她就怕他们不问。
“珍珠啊，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俗话说远亲近邻，看在大家都是邻里的份上，你能不能给我们便宜点？8文钱太贵了，我们买不起啊。”
“大哥，我实话同你们说，我用的是精面，放的馅料足，里头鸡蛋老多，油也放得老多，一个盒子我至多挣1文钱。人家城里人就是看我用料好，味道又好，卖得又便宜，才愿意光顾我的小摊的，不然，瓦市这么多人摆摊，肉包子也才5文钱一个，别人为什么不买肉包子偏偏来买我的盒子？”赵珍珠做出十分为难的表情，“我要是给你们便宜了，我就亏了。”
大家都穷，穷得吃不起饭，但只有你偏偏挣了大钱，肯定很多人眼热。一个人眼热没关系，大部分人眼热就会容易出问题，赵珍珠目前没能力搬离村子，所以，她要尽可能打消这些人的眼红嫉妒。
有的人看她表情不似做伪，信了，眼红也褪去了不少，就说怎么可能随便摆个摊就能挣大钱，真那么容易，他们何苦白天黑夜地在地里摸爬滚打？
但依然不死心地纠缠一下：“一个一文钱一天卖100来个挣得也不少了，你就给我们便宜个一文呗？我们也买不了几个。”说不定就行了呢？能便宜一文也是好事啊。
“便宜是真的便宜不了，我把全部身家并且包括往外借的几两银子全都投了进去，一天挣个100来文，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回本。”赵珍珠犹豫了一下，像做出重大决定似地道：“这样吧，我也不去县里买鸡蛋了，大哥你们家要是有多的，可以送我家里来，按个头大小算钱，大个的一文钱一个，小的肯定就不到一文钱了，目前大概需要收500来个。”
叹了口气，无奈道：“就当是我给大家创收一点点小钱，虽然不多，但大哥你们就别再和我扯盒子便宜不便宜的事了，是真的没办法便宜。”
她话没完全落下，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我家就有鸡蛋，个头又大又圆，珍珠，你要是要，我随时给你送过去。”
“我家也有，我家的更大更圆。”
“我家的不仅更大更圆，煮出来更香。”
“我家……”
赵珍珠嘴角微微狡猾地勾起，她第二个目的达到了，赵大伯家的鸡蛋不足以供应她家的需求，必须要从别处买点。从哪里买不是买，不如从村里买。500个鸡蛋是挺多，一时肯定用不完，但没关系，天冷了，她可以存放着，如真用不完，她就做成卤蛋卖。
只要村里人和她利益相关，就不怕他们再揪着她那点名声说事，说不准平日还会向着她。人与人最牢固的关系，从来都是利益关系。
而她后续需要的韭菜、菘菜以及别的什么，也能从里挑一个诚信不错的人家中购买。
里正看着好好一个商量盗贼处置方案的议事会变成赵珍珠一人把控的买卖大会，眼角抽了几下，但心里对她则更为称赞，从人人唾骂到人人巴结，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厉害，韩家的亲退错了！！！
可惜的同时，他脑子里也在飞快地计算着家里有多少鸡蛋能卖，赵珍珠看在他是里正的份上，应该会优先收他家的吧，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