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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探司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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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不能这样,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任由你们说生就生,说死就死呢?”赫连或许挣扎得没劲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你们不能这样……你们得把魏空行还给我……我不信,我要进去找,你们把魏空行还给我,他是不可能死的……”

    “公主,您节哀吧……”

    “我不节哀!”赫连双手掀开了前来搀扶她的婢女,嚎哭道,“我不节哀,魏空行没有死,你们都是骗我的!”

    “公主……”

    “我要找魏空行!你们这些混账把魏空行还给我!”

    这时,稽文丁匆忙跑了出来,跑到赫连跟前还没说上一句话,赫连就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双手抓住稽文丁的衣领,使劲摇晃道:“你来得正好!魏空行呢?你们一定是秘密处决了他是不是?说,魏空行在哪里?”

    稽文丁不敢还手,好不委屈道:“公主啊,谁敢秘密处决他啊?他真是昨晚没的……”

    “胡说!”

    “我哪儿敢胡说啊?当时那么多人在,还是雷大人亲手火化的,骨灰也是雷大人亲手装的,我一个人能瞎编出什么来啊?公主,节哀啊……”

    “你们骗我,我要进去找!”

    “不行啊,公主!快点,拦下公主!不能让公主闯进去了!”

    赫连在那头与稽文丁宫婢侍卫闹成一团,这头,她却忽然没了勇气往前一步去问问。看着赫连那绝望而又发疯的模样,她只感觉心里像有无数针在扎——

    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空行没有死,一定是司刑司里的人在捣鬼,空行那么年轻力壮,他怎么可能会死?不,不可以就此下了定论,不可以!

    如此想着,她忽然抬手将即将涌出来的泪水一抹,往前奔去。她想,无论如何,必须得当面问过那位雷大人才行,空行是怎么病发的,为何别人的病情都控制住了,空行的病情却恶化了,一定要问个清楚!

    就在她也想像赫连那样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时,一个人影忽然闪过,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拖住了。她回头一看,不由地火大,甩开那人的手大声问道:“郑憾你到底想干什么?”

    原来是郑憾。

    “这话我问你才对!”郑憾手指着前方正闹得不可开交的赫连,“你也想学她似的硬生生地往里闯吗?你闯得进去吗?”

    “这都与你无关!”她瞪目道。

    “对,是与我无关,但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何如此在意这个魏空行?可无论你怎么在意,他已经死了,就算让你闯进司刑司又能如何?除了把你这条命也给搭进去,你还能如何?”

    “不会,”眼泪还是没忍住,从她通红的眼眶里滚落而出,“空行不会死,一定是司刑司弄错了,要不然就是司刑司耍的什么阴谋诡计!他们找不出空行的罪名,就用疫症的借口把空行处决了,一定是这样!”

    “你冷静点行吗?我这还是头一回看你这么不冷静!魏空行到底是你什么人?为何你这么在意他?你最该在意的不应该是江应谋吗?这个时候,你家江公子又在什么地方……”

    “我在这儿!”江公子终于追了上来,尽管有些气喘吁吁,但他还是大踏步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一边喘气一边说道,“郑殿下,很空闲啊?一大清早就来司刑司这边看热闹,你也不怕自己染上点什么?我劝你还是回浣溪馆去,好好保重自己!”

    郑憾面露鄙色:“这会儿才赶来?跑了多长一段路能累成这副德行?江公子身体真是够虚弱的啊!既然身子这么弱,那该在家好好保重的人是你吧?方才要不是我把蒲心拦住,你只能上里面捞人去了,还好意思不服气地瞪着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江尘喝道。

    “干什么?大狗不叫小狗叫?你们江家养的家狗都喜欢这么乱吠的吗?”

    “信不信今儿还真咬你两口,姓郑的!”

    江尘和郑憾正吵着,前面忽然传来一迭连声惊叫。无畏扭头一看,只见赫连晕了过去。她连忙奔上前去,拨开那些手足无措的宫婢,将赫连抱在怀里,掏出草药香囊为赫连醒神。

    这时,江应谋也撇开郑憾,快步上前,朝稽文丁询问起了魏空行之死。稽文丁满脸遗憾道:“江公子啊,这真的是很无奈啊!谁愿意看着魏三公子死呢?但雷大人他们实在是已经尽力了。魏三公子虽年轻力壮,但之前受过刑,身体有些羸弱,到最后也没能扛住这回的疫症,着实让人觉得惋惜啊!”

    江应谋皱眉问道:“不说司刑司内的疫症已得控制吗?”

    稽文丁道:“是已得控制,但疫症那东西谁能摸得准它的脾气呢?它忽然在魏三公子身上肆虐了起来,弄得药石无灵,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呀!江公子,您若不信,等日后雷大人解封出来了,您亲自问问他,魏三公子一直都是由他照料的,昨晚,也是他亲手将魏三公子火化的。”

    江应谋眼眉见扫过一丝寒凉,黯然地点了点头:“有劳了,你去吧!”

    稽文丁冲他拱了拱手:“知道江公子与魏三公子交情好,您也要节哀啊!顺便也劝一劝这赫连公主,人死不能复生,切莫太过悲伤了。那我就先回那边去了。”

    宫里很快来人了,将赫连接回了宫中。无畏呆呆地站在街口外,目光凝滞,表情哀莫。江应谋轻拢着她的肩头,劝道:“咱们回去吧……总站在这儿也没用。”

    “我还是没能救他……”她双眼擒着泪珠嚅嗫道。

    “谁也没料到,后面还有一场疫病……”江应谋的声音也有点哽咽。

    “昨晚……他一定是来跟我道别的……”

    “别想了,回去吧!”

    “一定是……”

    魏空行病亡的消息传开后,江应谋那几个兄弟前后脚地跑来安慰他,晋寒来得最晚,天黑了才来。江应谋和他在书房说话时,无畏一个人坐在窗前,手里握着那支短笛,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桑榆推门进来了,将几样小菜放在她跟前,轻声说道:“夫人,陈冯先生方才又来了,还带了些宵夜来,公子让我给您送些过来,您吃些吧!”

    “搁那儿吧!”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耷拉下双眸,漫不经心地捋着短笛上的翠色流苏。

    “您吃点吧,这一整日您都没吃什么东西,正好陈冯先生带来了雨休馆最有名的家乡青团汤,您尝尝?”

    “没胃口。”

    “那这道油炸鸡枞菌拌牛肉呢?”

    “鸡枞菌?”她稍微挪动目光,目光落下了桑榆推过来的那盘鸡枞菌上,眼神隐隐刺痛了一下,“空行挺爱吃这东西的……”

    “您说谁?”

    “他怎么会死?”她盯着那盘油炸鸡枞菌答非所问。

    “夫人……”

    “怎么会……”

    “什么怎么会?”

    “没什么,你放下出去吧!”

    “那您记着吃点,多少都要吃一点。”

    桑榆收起托盘出去了,她缓缓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炸得香酥油脆的鸡枞菌放在了嘴里,一面轻嚼一面在脑海里过滤着一些事情。想着想着,她忽然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不仅把那盘油炸鸡枞菌拌牛肉吃光了,还将那一小碗家乡青团汤也消灭了,然后丢下筷子,拿上行头,匆匆出去了。

    等桑榆再次进来时,桌上只剩下了空碗和筷子,桑榆以为她吃饱了就去睡了,没多理会,收拾了便出去了。

    司刑司外,换班的时辰到了,趁着这空档,无畏悄悄地溜进了街巷里,翻墙进入了司刑司。

    司刑司内一片静悄悄的,但没有外面传言说的那么阴森恐怖,越往后院走,人越多,暂时被困在里面的人三五一堆五六一群,或喝酒或聊天,看上去似乎并不担心疫症什么的,可见疫症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她一直往后摸索,直到来到了一处有差役把守的小院门前才停下了步伐,躲在暗处偷偷地观察。过了没多久,她看见司刑司的掌司和雷若坎一同进了那小院。她有些好奇,趁守卫不注意,动作迅速地翻墙溜了进去。

    循着人声,她找到了梁掌司和雷若坎所在的房间后窗户下。她用匕首将窗户撩拨开了一条小缝,从那小缝望进去,只见梁掌司和雷若坎正对坐在茶座前说话。

    “听你的意思,这疫症已得控制,无需再封着了?”梁掌司问道。

    “这回的疫症并不厉害,发现得也很及时,说起来也得多亏梁掌司你反应够快,魏大夫人一死,你立马封锁了死牢,没让病源再往外传去,所以其他几个牢房并没人沾染上,死的那些都是死牢内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下心来了。既然如此,我明日就派人去禀报王上,择日解封。不过,”梁掌司眉间扫过一丝疑虑,“那魏空行为何又病情反复了起来,以至不治身亡呢?当然,我不是要质疑雷老弟你的医术,我只是担心这疫症会不会反复。”

    雷若坎眉心微微锁起,却用很淡然的口气回答道:“他那是自身有伤病,引起了别的症状,而并非疫症所致。梁掌司只管放心,这种疫症不会反复。”

    “那就好。不过,在给王上的陈述书上,老弟最好还是把魏空行的死因写得稍微详细点,以免外面那些人妄加揣测,说我们司刑司联手你们供医局私下处决了他。”

    “梁掌司不必担心这个,呈给王上的陈述书我已写好,明早我拿给你,你直接呈上便是。”

    “如此甚好!来,咱们还是别提什么疫症了,忙碌了这么久,咱们也来好好喝上两壶,轻松轻松!”

    听到这儿,她悄悄地将窗户推了回去,猫着腰溜走了。出了这小院,她又往西走,她记得司刑司的牢房就在西边,雷若坎的房间应该就在离牢房最近的那个小院里。

    果不其然,从离牢房最近的那个小院起,往西那一片全有守卫把守,从树上也能瞄见院内有医傅进进出出。她借着那伸上屋顶的树干,先落到了屋顶,然后再顺墙而下。因为不确定雷若坎住在哪个房间,她便先从院子的正房找起,谁曾想,溜进去的第一间便是雷若坎的。

    雷若坎的书桌很乱,乱七八糟地放着一些药方子,却没看见要呈给稽昌的疫症陈述书。她在几个抽屉里翻找了一阵,终于把那几页纸给找了出来。

    其中一页上写着空行的死因,根据雷若坎的判断,空行死于肺部出血和疫症感染双重原因。他说空行因为受过刑,肺部严重出血,在这样的情况下感染上疫症,虽说有一段时间貌似好转了,但最后还是因为肺部的原因让疫症再次活跃,直至死亡。

    这个判定似乎没什么问题,因为肺部出血的人的确会比一般人更难以治愈,而且还会出现反复的情况。不过,若这判定无误,那就意味着空行是真的死了。一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由地拧紧了几寸。

    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她赶紧将那几页纸放回了原处,往前一个翻滚,滚到了书桌旁的屏风后面。片刻后,她从连叶屏风的缝隙间看见门开了,进来了一双蓝底鞋,合上门后,这双鞋飞快地走向了雷若坎的书桌,并且开始像她一样翻找起了东西。

    她好不纳闷,看这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医傅,位在雷若坎之下,却为何要偷偷摸摸地来翻雷若坎的东西呢?

    “为何没有呢?我记得他平日里是放在这个地方的……”

    “吴因果,你在这儿干什么?”

    东西还没找着,一个年轻姑娘忽然闯了进来,手指着那年轻男子凶巴巴地质问了起来。年轻男子脸色一窘,忙辩解道:“我……是雷掌司让我来拿东西的……”

    “我爹去了梁掌司那儿聊天,他会让你来拿什么东西?”年轻女子喝问道。

    “这个……我想,可能是别人带错话了,这样,我去问问雷掌司……”

    “你少给我装了!”年轻女子冷冷地打断了年轻男子的话,“我早看出你不对劲儿了!你这一整天都鬼鬼祟祟地在我爹房门口徘徊,你说,你想干什么?你想偷我爹什么东西?”

    年轻男子忙摆手道:“玉竹师妹,可不能这么说啊!我真不是来偷东西的!”

    “那你偷偷摸摸跑我爹房间里来干什么?而且还在我爹的书桌上翻东西,你是想找我爹的私家秘方吗?你也太过分了!我爹没收你做入门弟子,你居然就使这招了,吴因果,你到底要脸不要脸?”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懒得跟你废话,走,梁掌司跟前说去!”

    “不用惊动梁掌司吧?”

    “不走是吧?那我这就叫人来捆了你去!”

    “等等等等!”这叫吴因果的男子连忙绕出了书桌,拦下了这叫雷玉竹的女子,“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我吴因果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人吗?虽说雷掌司没有收我做徒弟,但我也没有心生怨恨嫉妒什么的而来偷他的东西啊!”

    雷玉竹冷很了一声,不屑道:“你怎么想的我哪里知道?反正今晚我就在这儿把你抓了个正着!你自己说吧,是自己走着去还是我找人绑了你去!”

    “玉竹师妹,你这么闹会把事情闹大的!”

    “我怕什么事情闹大?闹大才好呢!让整个供医局的人都来瞧瞧,你拜师不成就偷梁盗瓦,像你这种人压根儿就没资格留在供医局了!”

    “唉!”吴因果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你真是把人都快冤枉死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是来偷雷掌司的东西的,我只是想来偷看一下他的札记而已。”

    “承认了吧?”雷玉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抄手道,“还说不是来偷东西的?你以为换了个说法就不一样了吗?谁不知道我爹的法宝都写在了他的札记里?你想偷看他的札记,不等于是想偷学他的秘方吗?吴因果,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不是!”吴因果着急得跺起脚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想偷学雷掌司的什么秘方,我是想瞧瞧雷掌司前后几次给魏空行用药的方子,仅此而已!”

    “编!接着编!”雷玉竹面带鄙色,冷冷地看着他。

    “我没有编,我说的是实话!我觉得魏空行死因可疑,我觉得雷掌司没有说实话,所以我才来这儿找的!我和空行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朋友,我想知道他真正的死因是什么,难道这也有错吗?”

    雷玉竹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什么我爹没有说实话?吴因果你说清楚了,你到底想说我爹什么?”

    “行,反正我都已经你抓了个正着了,我也不怕说出来了!虽然我进供医局的时日不长,但我觉得在魏空行这件事上,雷掌司有所隐瞒!魏空行是有肺部出血的症状,但还没严重到危及生命,在感染疫症之初,他是有几次险些丢掉了性命,可因为他是武夫出身,身板子非常好,所以那几次都挺了过来。眼看他渐渐好起来了,却就在一晚的功夫出现病情反复,跟着就一命呜呼了!然后呢,然后就直接火化,我连最后一眼都没看见!”

    “你第一日进供医局吗?你第一回处置疫症吗?但凡因疫症而死的人不能留下全尸,必须得当场火化,这你也不懂?”雷玉竹反驳道。

    “话虽如此,但雷掌司处置得也未免太过迅速了吧?从空行发病到他被火化仅仅用了半个时辰,而且在这期间雷掌司并未知会我一声……”

    “笑话!我爹处置病患为何还要知会你一声,难道你才是供医局的掌司吗?”

    “但我一直是负责照顾空行的,空行出现病情反复,雷掌司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一声,并跟我询问询问空行平日里的状况?”

    “我爹对每个病患都了如指掌,他用得着跟你询问吗?”

    “我……总之,我觉得空行死得太莫名其妙了,我不能接受!”

    “你不能接受也不能来翻我爹的房间,那只能怪你自己才疏学浅,无法与我爹的想法同步!吴因果,我警告你,立刻给我滚出去,否则,我真就拉你去梁掌司那儿了!”

    吴因果不服气地看了雷玉竹两眼,气鼓鼓地走了。雷玉竹冲他背影瞪了瞪,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一面走到书桌前收拾一面在嘴里嘀咕道:“真是有病!心情不好就跑这儿来发泄,像你这种废物,我爹怎么可能收你为徒?简直太异想天开了!”

    话刚说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雷玉竹没好气地问了一句:“又是谁啊?”

    “师妹,是我,杨晖。”

    “进来!”

    门又开了,进来了一位白脸小书生模样的男子。雷玉竹头也没抬,口气淡淡地问了一句:“找我爹吗?我爹不在,去梁掌司那边了。”

    “我不是来找雷掌司的,我是听见你和吴因果在房里吵得很厉害,所以进来瞧瞧。”这叫杨晖的男子笑了笑道。

    “你也听见了吧?简直是脑子有病!算了,”雷玉竹往外飞了个白眼,摇头道,“懒得跟那种人一般见识,像他这种人在供医局待不了多久的,早晚得滚!”

    “我想吴因果是因为难以接受魏三公子的死,所以才鬼迷心窍地怀疑上雷掌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