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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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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头停靠着一艘白色的封闭型快船,这是到鸡鸣岛的船,鸡鸣岛是临近S市海域的一个小岛,据说此岛是火山喷发而成,岛上至今还保留有火山口,岛上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怡人,因整个岛屿的形状颇似一只高歌的雄鸡,便命名为鸡鸣岛。岛上居民不多,原先有百来户人家,但后来小孩子因为读书不便,许多人便携家带口迁到了市区,如今岛上只剩一百多人,大多是老人。

    七月份的时候,开发了这条海上旅游观光路线,每周五、六、日上午会有一班船驶往鸡鸣岛,下午5点钟船再从鸡鸣岛返回。

    甲板上零零落落站着二十多个游客,大家都在翘首以盼,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喊上船了,云期赶紧起身,验票进船。

    云期坐在船的末尾向窗外眺望,外面大海浩瀚无边,波澜壮阔,几百只身姿矫健的海鸥在海面竟相掠过,惊起一片水花。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这艘船是全封闭形的,窗户焊死在船体上无法打开,因此隔着玻璃看海总有些意犹未尽。

    等船真正开动起来,云期才发觉确实有必要把窗子封闭起来,原来这种船速度极快,卷起的海浪足有一米多高,很快窗子上都打上了水花,雾朦朦的,外面再也看不清了。

    云期干脆靠在椅背上睡觉,过了大约四十分钟船速慢下来,她睁开眼睛一看,不远处一个绿树浓荫的小岛形状显出来。

    船停在了用水泥砌成的简易码头,云期一上岸就看到了大片大片带着海鲜腥味的渔网,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堆放着许多的贝壳、海螺、海星等东西,以及正在晒制的咸鱼。

    一起下船的是参加旅行社的鸡鸣岛一日游的游客,因此只有云期落了单,幸好这岛不大,独自一人来来回回走上一圈也不打紧。在船上时,旅行社导游就说了,上岛后往左走可以看菩提树,往右走可以看火山口。

    路上不停有岛上渔民兜售钓鱼杆和捉螃蟹的小桶,云期推脱不掉只好买了一根钓鱼杆和一只小桶,那人见云期爽快付钱,就另外送了她一些鱼饵。

    沿着海边的路一直向前走,看得出,鸡鸣岛为了开发岛上旅游也做了些努力,水泥路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沿途种植大片颜色各异的波斯菊,在阳光下隆重绽放,好像有一种远行的感觉。

    走了不多久就看到前面有几个人在拍照,云期走过去,发现是一个四十多平米的深坑,坑中积满了黑水,岸上是巨大的岩石,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洞孔,像是被子弹打出来的洞眼一样,如流线型延伸到海中。云期蹲下摸着岩石,除了洞孔外,岩石壁体光滑如镜。

    云期向其中一个拍照的男生一打听,原来这就是导游所讲的火山口,怪不得坑中的水是黑色。她提着小桶和钓鱼杆继续往前走,这次没有走水泥路,沿着海边岩石往前,岩石陡峭,山体滑溜,倒不太容易走。

    走走停停二十来分钟,前方出现一块巨大石体,圆溜溜的像枚龟蛋,云期决定坐在那里休息。这块大石足有十多平米,光滑的石体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云期俯下身体仔细研究,原来石体上聚集了许多白色的晶体,海水涨潮时会淹没这块巨石,退潮时结晶的盐粒便会留在巨石上。

    云期将鱼饵挂在鱼钩上,便举起鱼杆将鱼钩和线甩进了海水里,等了一会便见浮筒往下沉,想着是有鱼咬钩了,云期便猛地将鱼杆提起,但速度还是太慢了些,一条手指长的小鱼吐出鱼饵逃掉了。

    她又加了一点鱼饵,这次等待的时间比较长,浮筒始终在海面上浮着,云期索性放下鱼杆,躺在巨石上睡大觉。冬日的阳光暖暖的,仿佛情人轻轻吐出来的微热气息,云期头枕着小包竟然睡过去。

    大约睡了两个多小时,她才在海浪声中醒过来,鱼杆已经滑到巨石下面。云期揉着惺松的睡眼,此时光色较前更加明亮,太阳在天空正中的位置,看样子是中午。

    海浪轻轻拍打着海岸,云期忽然发现海水在退潮,一块一米多高的大岩石从海水中冒了出来。岩石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海蛎子,云期忽然来了兴趣,她以前在渔村里玩时,常和别人一起捡岩石上附着的海蛎玩。

    云期提起小桶,脚下踏着细碎的砾石,几步便冲到了那块岩石前。岩石上的海蛎子又大又肥,云期手忙脚乱地掰海蛎子,由于是刚退潮,海蛎子还没有干在岩石上,很容易就会被扒下来。她捡得兴起,很快小桶里就装了小半。

    蓦地她不由愣住了,从扒下海蛎子的地方依稀有些刻痕,一笔一划一勾的,感觉像是字迹。云期心念一动,赶紧加快捡海蛎子的速度,专心把一块地方清捡干净,那个字才完全显现出来。

    是个情字。

    字体苍劲有力,笔划之间仿如鬼斧神工,这应该是个男子所刻写。

    情什么呢?多情不似无情苦?还是情到深处无怨由?又或者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云期内心迫切想要知道情字下面刻的是什么字,可是附在岩石上的海蛎子实在太多,她又花了一个小时才将这面石壁清理完。

    石壁上的海蛎子虽说被捡完,尽管留下了海蛎子晒干后的硬壳,但云期摸索着石壁的字体痕迹走向,分辨出后面的字迹。

    情深似海,至死不渝。

    也许这是岛上的哪个渔民写给他意中人的誓言吧,不过把誓言刻在海边的岩石上,也算是够浪漫新奇了。但这到底是哪个痴情男子所刻写的呢,他会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字,或者意中人的名字呢。

    云期起了偷窥别人秘密的小心思。

    岩石的另一面同样附满了海蛎子,这时云期惊奇地发现,海水开始涨潮了。她不敢再耽搁,一阵手忙脚乱,掰下海蛎子便往地面的砾石里扔,掰到岩石三分之一时,海水已经到了她的脚下,但从石体上出现的刻痕还不足以识别出究竟是什么字。

    渐渐海水到了她的小腿,云期慌得不行,此时岩石还有一小半的海蛎子没清理完。如果等全部的海蛎子捡完,那时海水会淹没一半的岩石。

    云期摸着石体上的刻痕,在手心里写出字,然后轻声念出来。

    “上——叶——官——诏——如——素——”

    “这什么意思啊?”云期一头雾水,这似乎是几个毫不相干的字眼组合在一起,没有实际的意义。她在嘴里咀嚼了几次,不得其意,忽而脑中灵光一闪,便把这几个字又竖着念一遍。

    “上官如素,叶诏。”

    云期吃了一惊,自从听过叶诏和上官如素的故事后,这两个名字简直是如雷贯耳。

    “上官如素,叶诏,情深似海,至死不渝。”

    云期把岩石两面的字合起来念了一遍,这叶诏确实如上官违心所说又浪漫又痴情,上官如素虽死犹生。

    此时海水淹没了云期的膝盖,小腿处冷冰冰的,云期有些遗憾没将整块岩石的海蛎子清理完,说不定底下还会有叶诏的刻字。

    云期踏起脚向岸上走去,这时天空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喊道:“如素,如素,如素。”

    瞬时云期又怔住了,她不敢相信地伸手挠耳朵,刚才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如素,如素是上官如素吗?她朝四周打量着,除了寂静的岩石和葱郁的松树林,便只有海浪声了。

    就当她嘲笑自己幻听时,天空中又传出了声音,那声音竟然是男子嘶哑的嗓音,他在喊道:“如素,你在哪里?”

    “如素,你快回来!”

    上官违心曾经说过叶诏不相信未婚妻死在海上,一直守候在出事海域的小岛上等待未婚妻归来。难道叶诏就住在这个鸡鸣岛吗?他还在一直寻找他的未婚妻。“叶诏,叶诏,是不是你?是你吗?”云期双手在唇边拢起喇叭状也喊道。

    没有人回应她,那个嘶哑如老迈的士兵的声音消失了,云期等了一会,在海水中冻得身体发颤,正欲抬腿上岸,这时空中发出细小的声音,只见海面上掠起一只小黑点,待那黑点来得近了,竟是只颜色翠绿的鹦鹉,倏地一下那只鹦鹉竟停在了刻字的岩石上。

    “如素,如素。”它仰起脖子喊道。

    云期怔得不能动弹,半晌她才回过神,原来刚才呼喊如素的竟是只鹦鹉。这只鹦鹉身体并不肥硕,相反有些瘦弱,可是全身的羽毛却梳理非常干净整齐。她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那只鹦鹉的羽毛,不料那鹦鹉又叫道:“如素,叶诏在找你。”

    “如素,叶诏说会等你回来。”

    “如素,叶诏说此生此世只爱你一人。”

    ……

    那只鹦鹉说得痴了,云期也听得痴了,世间原有痴情至此的男子。突地她的眼前就出现一个英俊男子的形象,他的头发很短,眉毛较浓,眼睛像海水一样深邃。他应该有很温暖的笑容,他的声音应该像夜中呢喃的晚风。

    他不会像岳仇那样阴郁,也不会像上官违心那样凌利,他是温柔宽厚的善良男子。

    云期仿佛体会到了这个从未蒙面的男人如大海一般的深情,这样的深情大约是所有女子都承受不起的吧,所以他的未婚妻才会在最美丽的时刻,宛若樱花在盛放之际悄然殒落。

    但是这样的深情,即使是在天堂里的上官如素也能感受得到吧。

    忽然郑非昨日所说的话又沥沥在耳,“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情这回事,只有男人骗女人,女人骗男人。”

    其实郑非错了,这世上有真情,只是他没见过。“叶诏,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我想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对上官如素的深情,让我深深地感动。谢谢你,你让我相信这世上还有真爱,还有好男人,使我对这个世界还能有一丝美好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