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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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宗·后山
已在松树下打坐了三日的宫怀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自数日前，孔秋云抛下一句话就离开后，这个曾经的化神期大能，便察觉到自己体内的沉伤竟在渐渐自愈。
就在刚才，他伤痛裂损了多年的紫府，已然完全被修复了。
甚至，因为在过去十年间日复一日的修行与积累，宫怀风的境界一跃突破了筑基，回升至金丹期。
这相比于他往日的修为而言，不值一提，但他也早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正道名门大能了。
骤然从云端坠落谷底，在修为不得寸进的十年里，宫怀风已看尽了世间冷暖，与九天宗内的腐朽衰落。
自前任宗主、他们的师尊去后，九天宗本就因为他的三个师兄的不和，而止步不前。
等宫怀风失了修为，三个势力间少了制衡，那些门派内的明争暗斗，已蒙蔽了九天宗大半修士的眼睛，让他们只见仇恨与权势，不见公正与道心。
更有与现任宗主不合的修士，会在私下里去找宫怀风的麻烦，只因他曾是孔喆一派的依仗，现在又因毫无价值而被对方弃之如敝履。
那些人口中说着要“帮宫师叔疗伤”，实际上不过是变着法子去折腾这位落难的前大能，想要看他受苦、出丑。
好在宫怀风心性坚毅，就是对着这些毫不掩饰的恶意与磋磨，他也能泰然处之。
就连对着曾经时常来探访他的孔秋云，宫怀风也从未曾提起过这些。
他既是不想，将这些九天宗的阴暗事诉诸于口；更是不想，让他那位温柔又纯善的小师侄，听到了那些腌臜事，知道了他的狼狈。
这个在剑道一途追寻了几十年的修者，能在天下人面前不改其志，却唯独对着那个清瘦温雅的青年，会因为自己只剩下筑基初期的修为而感到不堪。
宫怀风知道自己是喜欢孔秋云的，就像，他知道孔秋云也喜欢他一样。
剑修平静的心总会因为那青年而剧烈颤动，而那青年明亮的眼中，也总是时时刻刻印着剑修的影子。
可那道人影，却在无法抑制地逐渐衰老。
算上宫怀风原本的年纪，在筑基初期的修为之下，他只怕连二十年的寿数都不再有。
可孔秋云却是风华正茂，又是水系极阴之体，日后若能修得化神期，说不准，甚至能再活上个二百年。
生聚太短，死别太长。
以宫怀风残余的岁月与日见衰老的身躯，他怎敢、又怎舍得，将他的小师侄攀扯进这注定来去匆匆的短暂情爱中。
所以，当孔秋云不顾一切地向他献出自己的时候，宫怀风口中说着冰冷绝情的话，心中却也一如那个被他伤透的青年，似被刀割般地不断向外滴着血。
可今日……
宫怀风感受着已十年不曾有过的充沛真气，身上的暮霭气息一扫而尽。
在紫府内金丹塑成之时，他的身体也再度被天地灵气所淬炼，硬挺的脸庞现在看上去，不过是三十二三的模样。
身上的旧伤会突然治愈，宫怀风明白，那定是孔秋云在几日前喂他吃下的丹药的缘故。
想来，应该就是洗髓丹。
洗髓丹所需的九转结续草，在神州主大陆上早就绝迹。
自从三年前，合清山的凤前辈将他手上的那颗洗髓丹用掉，至少在明面上，修真界已再无这绝品丹药的存在。
宫怀风不知孔秋云是从哪里得来的洗髓丹，但只要想到青年在那个迷乱的早晨，是如何用他们两人间的第一个亲吻，将那颗药渡进他的口中，宫怀风的心底就充满了一种，与这十年来决然不同的甜蜜与喜意。
小师侄走时说要与人合籍，说不准，那是怕再被他冷言相待，特意说来骗他的。
就算不是骗，只要合籍大典还未举行，他定还能有一争之力。
宫怀风在心中想着，边召出自他遇袭以来就被封存的灵剑，清啸一声，便御剑向九天宗主峰方向飞去。
孔秋云正默默地站在院子中，听着他父亲的斥责。
“云儿，你既已答应了郑谷主的合籍请求，怎还这般拖延修行，至今都未晋升金丹期？！你已是筑基期大圆满，再加上凤前辈所炼的洗髓丹，进阶应是在朝夕之间才对。”
孔喆皱着眉头，伸手就要去摸孔秋云的命脉，看他身上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父亲并不懂药理，并不会察觉自己没有吃下洗髓丹，但青年心中有鬼，又怎敢让他用真气探脉。
孔秋云一把将手背到了身后，干笑着说道：“并非孩儿刻意拖延，只是近日来总有莫名地心悸，以至于不能安然入定。父亲且放心，若能再多过上些时日，孩儿定能有所突破。”
孔喆细细看着孔秋云脸上的神色，直到对方都快要绷不住露出心虚时，他才扭头看向窗外九天宗大殿的方向。
如今，那颗被孔喆与他的两个师弟争抢到眼红的紫色洗髓丹，正被他们三人每人施下了一道禁制，暂时保存在那里。
孔喆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显出几分阴郁，“并非为父要狠下心肠逼你，而是……我们九天宗只怕被人插了钉子，竟是将我派有一颗天阶洗髓丹的事透了出去，如今已在六大门派间传得沸沸扬扬。”
“怎么会？！”孔秋云一愣。
他的父亲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先前合清山得了上古传承后，各派是如何行事，云儿也看到了。这天阶洗髓丹虽比不上上古传承，可我派也没有凤前辈那般的大能坐镇！若是为父与你的两位师叔再争下去，只怕迟早会因为这枚神丹惹出祸患……”
孔喆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终是图穷匕见。
“我已与郑谷主商议过，还是不再等云儿晋升金丹期了。等我们在下月选定个吉日，你就尽早与他合籍吧。到时，郑谷主也会帮着为父拿下那颗洗髓丹，咱们孔家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孔宗主得意洋洋地背着手离开了，孔秋云却面色苍白地跌坐进了木椅中。
虽然自点头应下了与郑云昇的道侣之约，他就知道自己迟早要进月虹谷的门。
可下个月，下个月也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莫说让他将宫怀风从心头剜去，只怕是连几天前的那一夜，他都还来不及忘掉。
孔秋云呆愣着在椅中坐了许久，他像是想了许多，又好似什么也没想，太阳就已快要落山。
青年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水眸里的彷徨就已散去大半，重新写上了坚定。
九天宗正是大难临头，他又怎能再像儿时一般，躲在父亲与他人的庇护之下，不为门派尽他当尽的一分力。
更何况，那个他人……他的小师叔，心中又根本没有自己。
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一意孤行罢了。
孔秋云站起了身，正要去再度入定修行，却忽然透过窗户，看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御剑停在了他的院中。
宫怀风的脸上被洗去了岁月的痕迹，更是身怀让他辨认不出等级的修为。
想必，他的小师叔现在至少是恢复到了金丹初期吧？
那真好，就算日后他看不到了，也能想象得到，这人会怎样重回巅峰、潇洒恣意。
孔秋云的心中感到了一丝欣喜，却又有更的悲凉，让他连笑都笑不出来。
他拱起双手，就如同一个纯粹的晚辈般，恭敬又疏远地冲剑修作了揖，“宫师叔，恭喜了。”
青年的声音一片平静冰冷，没有往日的任何温度，无论是春日似笑意，还是烈火般的决绝。
宫怀风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大步走了过去，隔着窗户笑着说道：“是我该先谢谢小师侄你，那颗洗髓丹……”
“是合清山凤前辈要给你的，与我何干。”
孔秋云还不等宫怀风说完，就神色冷淡地将他的话打断，然后伸手便要去将窗户关上。
宫怀风本就不是个爱言语的人，面对着青年更是退让居多，被这么一句话噎了回去，他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应对的话来。
但这剑修身体的行动却是比思维还快，在面前的两扇窗户合拢之前，他就一把将它们挡住，然后一个翻身就跃进了青年的房间。
宫怀风与孔秋云四目相对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先前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心悦秋云你的。”
孔秋云整个人都愣住了，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或者，是他对宫怀风太过沉湎执迷，才会着了心魔，生出这样的幻觉来？
又或者，是这个一向疼他的小师叔，为了还那颗洗髓丹的恩情，便要强迫自己来回应他这逆伦又不堪的心意？
可无论是哪一个，事到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孔秋云痴痴地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宫怀风，轻声说道：“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剑修的脸上显出了少有的惊愕神色，青年看着，不知怎的，竟是在原本的悲哀之外，又生出了一种扭曲的快意。
他便继续，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下月就要与月虹谷郑谷主合籍，宫师叔既然肯出后山了，到时还请来参加我们的合籍大典吧。”
宫怀风茫然地被孔秋云退出了门外，看着在他面前死死关上的大门，便是再也敲不开。
一缕残阳照射着九天宗的时候，同样映在就快抵达流光屿的巨轮上。
沈易安昨日被他家师尊“教训”得狠了，今日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直到这个时候才出了房门，直奔船尾。
在那里，还有个超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嘤！嘤！嘤！”
吞天鲸在看到沈易安出现在甲板上以后，立马一边发出欢快又急促的叫声，一边摆着开心地在海中摆动着它的鱼尾。
就好似是一只与主人久别重逢后，开始撒了欢的小狗。
只不过，狗尾巴再是甩，顶多就是能扫扫墙上、地板上的灰尘，这上古海兽一甩尾，被它掀起的波浪不断冲击着的宝船上的修者们，全都觉得自己快变成了灰尘。
“别摇了！也别叫了！”沈易安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用上修为，对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吼道。
黑色鲸球的尾巴一下子僵住，巨大的眼睛看着甲板上的俊秀少年，减了音量“嘤嘤”了几声，见对方还是满脸嫌弃，就委屈地彻底消停下了。
沈易安：……我居然能从一头鲸鱼的脸上看出委屈。
面对着这样会卖惨的吞天鲸，沈小簪子一时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欺负兽的坏人，可他还有更坏的话，不得不讲。
少年看着巨鲸，柔声说道：“你莫要再跟着我们了，前面的海域会越来越浅，你再游一阵，就该搁浅了。”
然而，“嘤！！！！！！！！”
吞天鲸大张着口，一下子发出了比先前都要洪亮地巨吼。
甚至，从这鲸球头顶的气孔里，还一下子喷出了一大股水柱，在水滴落回它的头上时，那些从它眼睛滑过的水，看起来就好像是这头巨鲸的眼泪一般。
……这可他么的也太心机了。
沈易安一时竟觉得有些良心不安，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劝解：“你虽是上古神兽，毕竟是海兽，若是真搁浅了，说不准会有性命之危。你这么巨大，又上不得岸，如今也是没有办……”
少年口中的“法”字还没说完，就只见面前大山般的鲸鱼，竟像是泄了气一般，飞速地缩水，最后，竟是变成了河豚那般的大小。
然后，这个被四海真水环绕的小小吞天鲸，就一下子从空中掉到了宝船上。
接着它又像是只弹性极佳的皮球一般，在甲板上蹦了几下，就蹦到了沈易安的右肩上，与他左肩上的小凤凰四目相对。
“嘤！”黑色小鲸球一边叫着，一边从口中喷出了一小股水柱，打在了小红鸟身上。
……
…………
沈易安：我这特么的是要开珍稀动物游乐园吗？
以后会不会，还能来只会说话的猫或狗什么的？！
九天宗·后山
已在松树下打坐了三日的宫怀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自数日前，孔秋云抛下一句话就离开后，这个曾经的化神期大能，便察觉到自己体内的沉伤竟在渐渐自愈。
就在刚才，他伤痛裂损了多年的紫府，已然完全被修复了。
甚至，因为在过去十年间日复一日的修行与积累，宫怀风的境界一跃突破了筑基，回升至金丹期。
这相比于他往日的修为而言，不值一提，但他也早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正道名门大能了。
骤然从云端坠落谷底，在修为不得寸进的十年里，宫怀风已看尽了世间冷暖，与九天宗内的腐朽衰落。
自前任宗主、他们的师尊去后，九天宗本就因为他的三个师兄的不和，而止步不前。
等宫怀风失了修为，三个势力间少了制衡，那些门派内的明争暗斗，已蒙蔽了九天宗大半修士的眼睛，让他们只见仇恨与权势，不见公正与道心。
更有与现任宗主不合的修士，会在私下里去找宫怀风的麻烦，只因他曾是孔喆一派的依仗，现在又因毫无价值而被对方弃之如敝履。
那些人口中说着要“帮宫师叔疗伤”，实际上不过是变着法子去折腾这位落难的前大能，想要看他受苦、出丑。
好在宫怀风心性坚毅，就是对着这些毫不掩饰的恶意与磋磨，他也能泰然处之。
就连对着曾经时常来探访他的孔秋云，宫怀风也从未曾提起过这些。
他既是不想，将这些九天宗的阴暗事诉诸于口；更是不想，让他那位温柔又纯善的小师侄，听到了那些腌臜事，知道了他的狼狈。
这个在剑道一途追寻了几十年的修者，能在天下人面前不改其志，却唯独对着那个清瘦温雅的青年，会因为自己只剩下筑基初期的修为而感到不堪。
宫怀风知道自己是喜欢孔秋云的，就像，他知道孔秋云也喜欢他一样。
剑修平静的心总会因为那青年而剧烈颤动，而那青年明亮的眼中，也总是时时刻刻印着剑修的影子。
可那道人影，却在无法抑制地逐渐衰老。
算上宫怀风原本的年纪，在筑基初期的修为之下，他只怕连二十年的寿数都不再有。
可孔秋云却是风华正茂，又是水系极阴之体，日后若能修得化神期，说不准，甚至能再活上个二百年。
生聚太短，死别太长。
以宫怀风残余的岁月与日见衰老的身躯，他怎敢、又怎舍得，将他的小师侄攀扯进这注定来去匆匆的短暂情爱中。
所以，当孔秋云不顾一切地向他献出自己的时候，宫怀风口中说着冰冷绝情的话，心中却也一如那个被他伤透的青年，似被刀割般地不断向外滴着血。
可今日……
宫怀风感受着已十年不曾有过的充沛真气，身上的暮霭气息一扫而尽。
在紫府内金丹塑成之时，他的身体也再度被天地灵气所淬炼，硬挺的脸庞现在看上去，不过是三十二三的模样。
身上的旧伤会突然治愈，宫怀风明白，那定是孔秋云在几日前喂他吃下的丹药的缘故。
想来，应该就是洗髓丹。
洗髓丹所需的九转结续草，在神州主大陆上早就绝迹。
自从三年前，合清山的凤前辈将他手上的那颗洗髓丹用掉，至少在明面上，修真界已再无这绝品丹药的存在。
宫怀风不知孔秋云是从哪里得来的洗髓丹，但只要想到青年在那个迷乱的早晨，是如何用他们两人间的第一个亲吻，将那颗药渡进他的口中，宫怀风的心底就充满了一种，与这十年来决然不同的甜蜜与喜意。
小师侄走时说要与人合籍，说不准，那是怕再被他冷言相待，特意说来骗他的。
就算不是骗，只要合籍大典还未举行，他定还能有一争之力。
宫怀风在心中想着，边召出自他遇袭以来就被封存的灵剑，清啸一声，便御剑向九天宗主峰方向飞去。
孔秋云正默默地站在院子中，听着他父亲的斥责。
“云儿，你既已答应了郑谷主的合籍请求，怎还这般拖延修行，至今都未晋升金丹期？！你已是筑基期大圆满，再加上凤前辈所炼的洗髓丹，进阶应是在朝夕之间才对。”
孔喆皱着眉头，伸手就要去摸孔秋云的命脉，看他身上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父亲并不懂药理，并不会察觉自己没有吃下洗髓丹，但青年心中有鬼，又怎敢让他用真气探脉。
孔秋云一把将手背到了身后，干笑着说道：“并非孩儿刻意拖延，只是近日来总有莫名地心悸，以至于不能安然入定。父亲且放心，若能再多过上些时日，孩儿定能有所突破。”
孔喆细细看着孔秋云脸上的神色，直到对方都快要绷不住露出心虚时，他才扭头看向窗外九天宗大殿的方向。
如今，那颗被孔喆与他的两个师弟争抢到眼红的紫色洗髓丹，正被他们三人每人施下了一道禁制，暂时保存在那里。
孔喆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显出几分阴郁，“并非为父要狠下心肠逼你，而是……我们九天宗只怕被人插了钉子，竟是将我派有一颗天阶洗髓丹的事透了出去，如今已在六大门派间传得沸沸扬扬。”
“怎么会？！”孔秋云一愣。
他的父亲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先前合清山得了上古传承后，各派是如何行事，云儿也看到了。这天阶洗髓丹虽比不上上古传承，可我派也没有凤前辈那般的大能坐镇！若是为父与你的两位师叔再争下去，只怕迟早会因为这枚神丹惹出祸患……”
孔喆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终是图穷匕见。
“我已与郑谷主商议过，还是不再等云儿晋升金丹期了。等我们在下月选定个吉日，你就尽早与他合籍吧。到时，郑谷主也会帮着为父拿下那颗洗髓丹，咱们孔家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孔宗主得意洋洋地背着手离开了，孔秋云却面色苍白地跌坐进了木椅中。
虽然自点头应下了与郑云昇的道侣之约，他就知道自己迟早要进月虹谷的门。
可下个月，下个月也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莫说让他将宫怀风从心头剜去，只怕是连几天前的那一夜，他都还来不及忘掉。
孔秋云呆愣着在椅中坐了许久，他像是想了许多，又好似什么也没想，太阳就已快要落山。
青年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水眸里的彷徨就已散去大半，重新写上了坚定。
九天宗正是大难临头，他又怎能再像儿时一般，躲在父亲与他人的庇护之下，不为门派尽他当尽的一分力。
更何况，那个他人……他的小师叔，心中又根本没有自己。
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一意孤行罢了。
孔秋云站起了身，正要去再度入定修行，却忽然透过窗户，看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御剑停在了他的院中。
宫怀风的脸上被洗去了岁月的痕迹，更是身怀让他辨认不出等级的修为。
想必，他的小师叔现在至少是恢复到了金丹初期吧？
那真好，就算日后他看不到了，也能想象得到，这人会怎样重回巅峰、潇洒恣意。
孔秋云的心中感到了一丝欣喜，却又有更的悲凉，让他连笑都笑不出来。
他拱起双手，就如同一个纯粹的晚辈般，恭敬又疏远地冲剑修作了揖，“宫师叔，恭喜了。”
青年的声音一片平静冰冷，没有往日的任何温度，无论是春日似笑意，还是烈火般的决绝。
宫怀风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大步走了过去，隔着窗户笑着说道：“是我该先谢谢小师侄你，那颗洗髓丹……”
“是合清山凤前辈要给你的，与我何干。”
孔秋云还不等宫怀风说完，就神色冷淡地将他的话打断，然后伸手便要去将窗户关上。
宫怀风本就不是个爱言语的人，面对着青年更是退让居多，被这么一句话噎了回去，他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应对的话来。
但这剑修身体的行动却是比思维还快，在面前的两扇窗户合拢之前，他就一把将它们挡住，然后一个翻身就跃进了青年的房间。
宫怀风与孔秋云四目相对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先前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心悦秋云你的。”
孔秋云整个人都愣住了，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或者，是他对宫怀风太过沉湎执迷，才会着了心魔，生出这样的幻觉来？
又或者，是这个一向疼他的小师叔，为了还那颗洗髓丹的恩情，便要强迫自己来回应他这逆伦又不堪的心意？
可无论是哪一个，事到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孔秋云痴痴地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宫怀风，轻声说道：“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剑修的脸上显出了少有的惊愕神色，青年看着，不知怎的，竟是在原本的悲哀之外，又生出了一种扭曲的快意。
他便继续，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下月就要与月虹谷郑谷主合籍，宫师叔既然肯出后山了，到时还请来参加我们的合籍大典吧。”
宫怀风茫然地被孔秋云退出了门外，看着在他面前死死关上的大门，便是再也敲不开。
一缕残阳照射着九天宗的时候，同样映在就快抵达流光屿的巨轮上。
沈易安昨日被他家师尊“教训”得狠了，今日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直到这个时候才出了房门，直奔船尾。
在那里，还有个超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嘤！嘤！嘤！”
吞天鲸在看到沈易安出现在甲板上以后，立马一边发出欢快又急促的叫声，一边摆着开心地在海中摆动着它的鱼尾。
就好似是一只与主人久别重逢后，开始撒了欢的小狗。
只不过，狗尾巴再是甩，顶多就是能扫扫墙上、地板上的灰尘，这上古海兽一甩尾，被它掀起的波浪不断冲击着的宝船上的修者们，全都觉得自己快变成了灰尘。
“别摇了！也别叫了！”沈易安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用上修为，对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吼道。
黑色鲸球的尾巴一下子僵住，巨大的眼睛看着甲板上的俊秀少年，减了音量“嘤嘤”了几声，见对方还是满脸嫌弃，就委屈地彻底消停下了。
沈易安：……我居然能从一头鲸鱼的脸上看出委屈。
面对着这样会卖惨的吞天鲸，沈小簪子一时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欺负兽的坏人，可他还有更坏的话，不得不讲。
少年看着巨鲸，柔声说道：“你莫要再跟着我们了，前面的海域会越来越浅，你再游一阵，就该搁浅了。”
然而，“嘤！！！！！！！！”
吞天鲸大张着口，一下子发出了比先前都要洪亮地巨吼。
甚至，从这鲸球头顶的气孔里，还一下子喷出了一大股水柱，在水滴落回它的头上时，那些从它眼睛滑过的水，看起来就好像是这头巨鲸的眼泪一般。
……这可他么的也太心机了。
沈易安一时竟觉得有些良心不安，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劝解：“你虽是上古神兽，毕竟是海兽，若是真搁浅了，说不准会有性命之危。你这么巨大，又上不得岸，如今也是没有办……”
少年口中的“法”字还没说完，就只见面前大山般的鲸鱼，竟像是泄了气一般，飞速地缩水，最后，竟是变成了河豚那般的大小。
然后，这个被四海真水环绕的小小吞天鲸，就一下子从空中掉到了宝船上。
接着它又像是只弹性极佳的皮球一般，在甲板上蹦了几下，就蹦到了沈易安的右肩上，与他左肩上的小凤凰四目相对。
“嘤！”黑色小鲸球一边叫着，一边从口中喷出了一小股水柱，打在了小红鸟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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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安：我这特么的是要开珍稀动物游乐园吗？
以后会不会，还能来只会说话的猫或狗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