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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金雀翎(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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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师府。

    一道人影坐在石台上, 身周被袅袅青烟环绕。

    “国师,光禄寺卿求见。”前来禀报的人在门外谦卑的垂下了头、

    石室之内并未有人回应。

    国师府久未有人拜访过, 只因国师闭门谢客多年,除却宫中一些必要的大典, 几已不再宫中露面。在这段时日里,也有人前来拜访过,但无一不是吃的闭门羹。

    “光禄寺卿手持国师令鉴。”若不是因此,他也不敢前来打扰。

    石室里终于传来回应,“让他进来。”

    罗闻佩被人引了进来,引他进来的人,说了一声, “国师在里面等你。”之后就垂首退了下去。

    等到四下再无人的时候, 罗闻佩才抬眼看那坐在青烟中的人影,恭敬一稽首,“师父。”

    坐在石台上的人动了动,那袅袅的青烟便散去了许多。

    罗闻佩这才得以看清里面的人, 还是熟悉的宽袍大袖的谪仙之姿。

    “弟子此次前来, 是有事恳请师傅。”

    坐在石台上的人缄口不言。

    师傅寡言,罗闻佩早就在得他点拨时就知道了,所以他并未生疑,“弟子想请师父,逐君侧之恶人。”

    石台上的闭着双目的男子睁开眼来。

    “如今宣王把持朝政,欺压新君,望师父……”

    “欺压新君?”声音清淡, 如雾气。

    罗闻佩听到这声音,顿了一顿。

    那人径自走了出来,他面上还是那熟悉的金面具,但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玉青檀眉目和国师相仿,许是在一起太久了,眉宇间都有一种出尘绝世之感。

    罗闻佩看着和国师相仿,但却又不同的淡薄眉目,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师弟?”

    玉青檀并未否认,“师父已经故去了。”

    罗闻佩全身一震。

    石室内的雾气还袅绕不散,仿若神仙洞府,玉青檀还记挂着罗闻佩方才说的话,“如今当政的,是六皇子百里安。你所说之事,是指他?”

    国师府虽握有和皇权平齐的神权,但很少干涉朝政,今日玉青檀前来,已经是做好了苦求的准备,但未曾想到,师父竟已经故去了。所以听到玉青檀询问,顿了许久才开口,“是。”

    “宣王——”玉青檀幽居在国师府,对朝中的事也只是耳闻。他关心百里安,所以还打听了一些关于他的事。但那也只是一些。

    罗闻佩见玉青檀好似对此事颇有几分在意的模样,也觉得奇怪的很,师父还会因朝政之事动摇,他那个自小就好似没有欲念的师弟这幅模样,就让他有些琢磨不透了。

    玉青檀虽心性淡薄,却也还挂念着师父的恩情,对师父临终之时,嘱咐他要好好照顾百里安一事,还是上心的很。

    “如今外面的事,是怎么样的?”玉青檀自懂事起,就在国师府中,做师父对外的替身,他所说的外面,自然就是这宫廷。

    罗闻佩道,“宣王挟持新君,对外称病,但实则将他幽禁在昌宁宫中。”

    玉青檀不言。

    罗闻佩又稽首道,“还望国师出面,匡扶朝纲。”

    玉青檀对谁做皇帝一事,并不在意,甚至连这国师府,他也不怎么在意,只是为了守师父的尸骨,才留在这里。世间千般事,他都不记挂在心里,偏偏现在罗闻佩提到百里安,除却了师父的嘱托,他脑中还浮现出一个秀美的少年来。

    罗闻佩见他垂目在思索,摸不清这师弟秉性的罗闻佩只能等待着。

    “来人。”

    石室外守候的人应了一声,“国师。”

    “去昌宁宫,拜访新皇。”

    国师鲜少离开国师府,以至于那听到命令的两人,还面面相觑一会,才开口应下。

    罗闻佩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请动国师,虽然,如今的国师是他的师弟。这时他也无暇思虑太多,只要能帮百里安,就好。

    ……

    国师亲自驾临昌宁宫,此消息一出,就惊动大半个宫闱。

    百里安却不知道,他还躺在床榻上歇息,想着如何拖延宣王,让他暂且不动柳青芜与妙音。

    “皇上,国师求见。”被宣王吩咐,不许进寝宫的宫人,隔着一扇门禀报。

    百里安扶着玉枕坐了起来,他听宫人禀报是国师,还以为是听错了,等到一袭白衣飘然而入,他才知道确实是国师驾临。

    百里安对这国师,只约莫有一些印象,看他走到床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玉青檀记得的人很少,而百里安就恰巧是其中一个,也许是因为师父对他太过看重,连着他对百里安,心中也有一股难言的爱怜之感。

    “国师?”百里安半个身子还埋在锦被里,他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玉青檀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皇上身体抱恙,就好好在床上歇息。”

    百里安被他那目光安抚,竟真的又坐了回来。

    “臣听闻,皇上已半月不曾涉足朝政。”玉青檀道。

    百里安坐在床榻之中,昌宁宫里门窗紧闭,暗色的光影显得他双肩单薄。他自然想不到这国师是叫罗闻佩请来的,他还以为是因他不理朝政,让他过来苛责自己,“我身体不适,让宣王代我打理朝政。”

    “皇上病了吗?”寝宫中的香气很奇怪,像是用厚重的熏香,刻意遮掩住了一种什么味道似的。

    百里安道,“有些……”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国师道,“臣,也懂一些医理。皇上可否让臣一观?”

    百里安只身上披着一件外衣,虽将肌肤之上的痕迹遮掩的严严实实,但若是靠的太近,被发觉了就不好了,“不必劳烦国师了,稍后御医便会过来。”

    眼前忽然多了一道影子,百里安抬起头,就见国师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面上的金面具,和四皇子戴的不同,上面刻满了许多奇异的符文,看起来有一种神秘之感。

    玉青檀的手掌从袖子里探了出来,他的手掌白皙柔软,像是某些贵妇人把玩的象牙雕就的。

    并起的两指搭在百里安的手腕上,百里安看他双目微闭,也没有再推拒。

    “皇上肾脏精气,阴阳不足。”

    百里安听过这样的说辞,他从前喜欢上了一对姐妹,在花楼里住了半月之后,回到家腿软脚乏,找了大夫诊治,大夫也是这样说。他对这套说辞记忆这么深刻,大概就是因此话简洁点来说,就是他肾虚了。

    玉青檀睁开眼来,“皇上近来思虑颇重,伤了脾。”

    百里安见他松手,连忙将手缩了回来。他手臂上也有许多玫红的痕迹,也不知国师从中看出什么来没有。

    在百里安将手收回来的时候,闻讯而来的宣王已经闯了进来。

    宣王见国师与百里安站在一处,还在想是什么惊动了国师,但他走进来,还是向着国师行了一礼,“国师——”

    玉青檀对宣王的态度,就冷淡许多了,“宣王。”

    宣王走进来,看到床榻上曲着腿坐着的百里安,恭敬道,“皇上今日好些了吗?”

    百里安知道他在人前是故意做出这副虚假态度的,偏偏他又不能揭穿他,“劳宣王费心了,我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今日的奏折,臣稍后拿过来,念给您听。”宣王也是猜测国师是听闻朝野上下议论他把持朝政一事,国师不同于那些朝堂上的官员,他看起来像是不问世事,但却握着另一道和皇权比肩的权利。

    百里安敷衍的应了一声。

    玉青檀看出两人平静下的暗涌,只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国师今日过来,还有什么事吗?”宣王已经有了赶人的意思,他不喜欢任何人靠近百里安,“若是无事,那本王和国师去外面走走,莫要扰了皇上休息。”

    玉青檀仿若未闻,他看着百里安,忽然说道,“臣赠与皇上的东西,皇上还收着吗?”

    百里安听他忽然提及,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国师曾赠与他一个珠链似的东西,那东西他戴了一回,就收了起来,“国师所赠,自然收着。”说完,他想那东西,国师居然还记得,就说明真的是极其珍稀之物,他伸手一点,“就在那玉匣里。”

    宣王可不知道,国师赠与百里安了什么东西。

    他从前是太子之时,也曾想拉拢国师,只可惜国师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让他根本无从下手。而现在,国师却对百里安,表现出了这样多的瞩目。实在是……

    玉青檀按着百里安所指,在柜子上的玉匣里,将那琥珀似的链子取了出来。

    “国师这次还特地过来看此物,想来很是重要,我也不好夺人所爱……”那东西放在百里安这里,百里安自个儿还操心呢。

    玉青檀握着那物,那里面,便是师父在他身体里中下的蛊,如今师父已经故去,他大可不必再理会这些,拿了这东西便可远走高飞。但——他无处可去。

    百里安看玉青檀将那东西又递到他面前来,愣了一愣。

    “此物甚是珍稀,还望皇上好生收着。”那里面的,说是他的命也不为过。当初师父给百里安的,他绝不会擅自取走。

    百里安将那物接了过来,里面的虫子依旧栩栩如生。

    “皇上有何事,都可来国师府找臣。”玉青檀道。

    站在一旁的宣王,却敏锐的察觉出了这话里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玉青檀垂下眼睫,因他瞳色极淡的缘故,背着光,睫羽都仿佛染了一层冰霜,“臣一定为皇上分忧解难。”

    百里安对宫中的势力并不了解,所以还不知道国师这一句承诺代表着什么。他只是将那物收了起来,攥在手心里,“多谢国师了。”

    玉青檀向他颔首,就退了出来。

    宣王还盯着百里安手上的东西。他竟不知,皇弟居然与国师还有过瓜葛。到底他们之中如何,才引得国师在今日说出这样一席话?

    “宣王,借一步说话。”

    宣王看着面前在国师府中幽居已久的国师,心底的疑虑,更深一层。

    百里安还想着国师走后,该如何应对宣王,没想到国师竟将宣王也一并带走了,他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摊开掌心,看那里面的虫子——不知是因为放置太久的缘故,还是如何,他觉得那里面的虫子,比最开始拿到时,好像长大的一些。

    玉青檀领着宣王到了武德殿里,武德殿是议政的地方,里面还有两个官员,他们见到宣王与国师一并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宣王知道国师叫他过来,是有话要对他说,正好他也有话要对国师说,就开口让那些官员退下了。

    等武德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宣王才望着国师沉静的眉眼开口,“国师叫本王过来,是有何事?”

    “是为宣王将新皇,囚禁于昌宁宫一事。”

    果然是为此!宣王面上仍旧不露分毫,只望着眼前的国师,“国师怎么忽然管起朝堂上的事来了?”

    “朝堂于我,并无干系。”玉青檀声音平淡,却又莫名的有一股威压之感。

    “那国师与我说这一席话,是什么意思?”宣王盯着玉青檀面上的表情,但因隔着一层面具,仅凭那毫无波澜的双目,他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我记得当初,国师和我说的可是,不在乎这皇权更替。”

    “我不在意谁是皇上,我只在意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