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打工英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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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第三阶段的各种异常体以及异常事件都与聚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切绝不是偶然，为了追寻线索，我必须再次返回聚美公司。
年后第一个工作日很快就来临了，趁此机会，我必须弄清楚，究竟是谁策划了这款名为《太阳风暴：末日危机》的游戏。
就过年七天而言，这款游戏迅速在节假日里走红，成为爆款，曾一度挤上热搜，起因是与前不久热度不散的末日流言相关。
据说，很多人亲眼见证了末日来临时的场景，至今仍心有余悸，不过还好是虚惊一场，而游戏中又恰好还原了当时的场景，如临其境，正因此该游戏大火。
我早早就来到聚美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其中第十楼一整层都属于办公区域，当我抵达办公室楼层时，却发现该处早已经人去楼空。
事实上，我离职的日期不超过半个月，从同事那里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公司搬地址的信息，聚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整层办公楼看不到一个人。
但奇怪的是走廊两侧的大门敞开着，走进去，硕大的办公楼层没有任何灯光，只有窗外透进来阴沉的光，往日拥挤热闹的工作区一片死寂。
我穿行在走廊中，摁下开关，眼前的景象让我无比震惊，只见桌椅板凳上有各种物品，墙上也有各种标语，有的电脑屏幕甚至亮着。
在一个角落里，还放着一杯咖啡，正冒着热气，我细细观察每一处细节，我看了看日历，确定这天是工作日无疑，此时有人活动的迹象，却不见任何一个人影，更加不可能是公司搬走了或者放假，如果那样的话，门是不可能敞开着的。
越往深处走，我的神经愈发紧张，正走着，突然听见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地上，后背忽然冒出一阵冷汗。
我壮着胆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摞A4纸掉在地上，我走过去，看见地上散落的纸张。
在一张张硕大的纸上，我看到了上面印着清晰的大字：
“救我！”
“救我！”
“救我！”
翻了很多张，依旧是这两个字。
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仍然没有见到任何人，一瞬间我的汗毛倒立。
“滚出来，是谁搞的恶作剧！”
我朝寂静无人的暗色空间中怒喊道。
突然一阵狂风刮来，不断吹打着窗玻璃，酷似魔鬼的呼喊。
四周的窗户欲碎，依稀从某个角落传来了痛苦的呻吟。
“怎么办，完不成就要死了！”
“改，改，改，我真的改不动了啊！”
“做不完就别想休息了！”
“最近又要裁员了，表现不好就会失业，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养活...”
要不是我通过碎片得来的听力十分敏锐，在这狂乱的环境中，我恐怕听不到这一阵窃窃低语。
肯定有人在这里！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
猛烈的风将并未关紧的窗户撬开，冰冷的寒意鱼贯而入，不禁让我身子一缩，偶然望见半截天空，浓厚的乌云在苍穹剧烈地卷动，这天空似乎随时都可能陷落。
这又让此时的气氛更凝重几分，走了许久，终于听到了那阵啜泣，透过各种办公用品，书本，纸张，电脑主机，屏幕，在各种便利贴和零食的簇拥中，我看见了一个虚胖的身影，正匍匐在两块电脑屏幕前，盯着上面浩如烟海的代码，高低不平的肩膀随着他敲击着键盘的手臂不停抖动着。
中年男人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身上还有一股难掩的臭味，似乎很久没有洗头发了。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他没有理会我，手指滑动着鼠标滚轮，接着那一整页的代码随之上下滑动。
如果长期看这样密密麻麻的字符，恐怕我的眼睛都要瞎，那红色，蓝色，绿色的的数字与字母倒映在他的半框眼镜中。
”可恶，究竟是哪错了！”
他坐在窗户边的工位上，风鱼贯而入，还有零星的雨珠打在他凌乱的头顶上。
“这位老兄，为什么公司里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没上班吗？”
我忍不住抛出一连串的疑问。
他像是终于听到了我的话，但还是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回应道：
“你收到了我的求救信息吗？”
“什么信息？”我不假思索地问出口，忽而想到了那一摞A4纸上的“救命”两个大字。
“我被困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
“如果我不完成工作，就无法离开这里。”
这男人的话语中充满着无限的焦虑感，让人听着异常难受。
“你的脚长在身上，为什么不能离开？”
“如果我没完成就走，我会丢了这份工作，我已经35岁了，恐怕再难找到像样的工作，我无法还高昂的房贷车贷，无法供养老婆孩子，而且娃儿马上就要上小学了...所以我不能离开，你懂吗？”
“那我怎么救你啊，你的工作我又帮不上忙。”
仍旧死死盯着屏幕的他，脑袋恨不得钻进去，仍想从中发掘什么漏洞。
他抿了抿干枯的嘴唇说道：“帮我去弄点吃的吧，我已经48小时没有闭眼，没有吃喝了！”
我诧异地看着他，伸手就能够得着的未拆封零食和整瓶矿泉水，他竟然说没有吃喝。
“吃的喝的就在你的周围，你竟然说没有！”
他的视线从来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过半分，左手一直搭在键盘上，右手紧握住鼠标，脖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顿了一会，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说出了那句让人十分难堪的话：
“那你喂我吧！”
对于这个奇怪男人的请求，我哭笑不得地说道：
“你的手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吗？难道你够不着？”
“我的手不能离开键盘鼠标，我的视线不能离开屏幕，我的身体不能离开工位，稍有不慎，我的工作又将功亏一篑！”
风仍旧呼呼的刮着，渗进来的雨水将他的头发打湿，他的样子虚弱极了，就像被囚禁在身躯中高位截瘫的活死人。
“异常体警告！”
这似有若无的提示音乐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果然和我预感的一样，既然他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那么我必须帮助他。
我起身正准备离去，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我，忽而警惕地问道：
“你一定觉得我已经疯了，然后想要逃走是吧？”
一时间我有些恼怒道：“既然决定帮你，我肯定不会离开！”
“不用，我害怕，这里简直太孤独了，你就把周围的那些东西拿给我吃就够了！”
于是乎，最令人尴尬的一幕出现了，一个男人竟然亲手给另一个男人喂东西吃。
接着他还要求更多，因为他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的缘故，我还喂他喝了咖啡。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恢复了些许的精神，长舒一口气，身体才放松了一些。
用勉强轻松的语调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如果我不立即完成任务，恐怕要失去一切，可这都连续两天了，代码我改了一行又一行，修复了旧的，又出现新的，程序运行了一遍又一遍，总是陷入崩溃，所以我必须时刻盯着，任何一个漏洞都不能错过。”
他的样貌，他的狂热让我想到了曾经碰到的异常体，他是一个技术总监，也是因为理想破灭最终变成木头人的那位——张含晖。
在他们身上似乎有某种相同的气质，但又有所不同，张含晖是主动的，为了心中理想的事业而奋斗；而后者似乎却更像是被迫的，他在害怕，害怕完不成任务，害怕丢了这份工作，害怕再也找不到工作，害怕养不活妻儿，害怕被残酷的现实压垮。
“就算丢了工作，你还可以找其他的啊！”
我实在不理解他这癫狂且自残的举动，忍不住沉声质问道。
“我已经35了，还只是一线程序员，我没有任何天赋，一切全凭谨慎和努力，才勉强有了如今的一丝体面，现在有一个更大的项目出现了，所有人都面临着沉重的压力，尤其是我，我负责其中最重要的板块之一，而且出现的问题最多，被激增的用户投诉的最多，所以我被下了死命令，死也得完成任务，否则就要滚蛋...所以你能理解我吗？”
我看着满屏起舞的字符，似乎编织成了一张密集的铁网，将他牢牢困住。
“难道真的要做的这么绝吗？”
“必须这样，我们主管说一不二，死在他手上的程序员已经很多了，如果我还不能解决问题，下一个就是我了！”
说到“下一个”的时候，他虚胖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可你现在找到了吗？”
“快了，就快了！”他的语速加快。
“你不要命了！”
对于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人，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但鉴于他异常体的身份，又莫名的表示理解。
“算了，我还是等你先完成工作吧，之后我再问你一些问题。”
他点了点头，最后说了声谢谢，便再次沉浸到工作中去，似乎从未察觉到我的存在。
我就这样看着他工作，他表现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眉头紧锁，愁眉不展。
楼外的天空变得愈发阴沉，看了看天气，冻雨再次降临，能够看见远方低矮建筑的天台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这样的等待足足持续了四五个小时，直到城市灯火初上，除了面前这个男人，空旷无比的整层办公楼就只有角落里的他仍旧卖力的工作着。
长期保持弓着身体的姿势就不变，还维持这么长的时间，是一般的人办不到的。
他没有喝水，更没有上厕所，难道他已经超过48小时保持这样的状态了吗？
这些已然是常人所无法忍受的，他竟然为了繁重的工作摆脱了生理的需求，彻底沦落为一台打工机器。
要不是我给他喂吃的喝的，恐怕他早已经晕倒在工位上。
夜越来越深，看了看时间， 发现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他仍然没有停歇的意图，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变过姿势。
一时间我开始担心起这个男人，甚至替他可惜，一份工作而已，远远没有到要为了生计达到替老板卖命的程度。
我试探性地问道：
“喂，你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吗？我等你足足快六个小时了！”
听到了我的话，他的脖子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抽动了一下，身体竟有些颤抖。
他才终于有所反应，用有些哆嗦的声音回复道：“快，快了！”
我实在遭不住了，就算啥事不做，干等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更何况是如此繁重且复杂的工作。
在无尽的等待中，我终于忍不住坐在椅子上打起盹来，直到一阵惊呼将我惊醒。
只听见男人在那里喊道：“完成了，终于完成了！”
他的左手终于不再放在键盘上，右手不再放在鼠标上，而是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他挪了挪笨重如水泥般的僵硬身躯，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是那样的艰难。
“你应该全部做完了吧，我来扶你！”
虽然看不懂他电脑上的代码，但是我看出上面运行成功的字样，就知道他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他终于站起身来，面容枯槁，脸色铁青，嘴唇白得吓人，身体晃晃悠悠。
若不是我扶着他，恐怕他都要栽倒在地上。
“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回家休息吧，明天再问你问题。”
他艰难地嗯了一声，同意了我的做法。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转过头，再次确定工作任务是否完成。
正当他准备退出软件后台界面的时候，看到了红色小三角感叹号后的显示字样：
“运行环境异常，程序崩溃！”
刹那间在我的耳畔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功亏一篑！”
说完这一句，他的身躯直直地倒在办公椅上，由于他的身形过于笨重，办公椅承受不了他的重量，最后他栽倒在地。
霎时间，我闻到了一股骚臭味，借着灯光，能看出来他裆部涌现出的屎尿。
“猝死”两个字本能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顿时间让我慌了神。
我手忙脚乱地给他做心肺复苏，双掌合十用力按压，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我精疲力竭。
我颤抖地伸出食指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他早已经没了呼吸。
此时的我后悔万分，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下，还不竭力阻止他，简直是要他的命，我就不该一等再等的。
正当我准备掏出手机报警时，只看见电脑屏幕上，那颗小三角警告标识越来越大，直接占领了硕大的电脑屏幕，这警报声犹如核弹的爆炸提示。
突然，脚下的男人身躯动了动，脚踢到了我的小腿，在我惊愕的目光中迅速爬起身，比刚才灵活许多地站起来，迅速坐到座位上。
满是污秽物的左手放在键盘上，右手则放在鼠标上，身体微微向前倾，脑袋对准电脑屏幕，食指不断敲击着鼠标，在页面切换间，那一行行代码再次上下滚动起来。
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只搞清楚了一件事：
他还不能倒下，因为他的工作还未完成！
如今，第三阶段的各种异常体以及异常事件都与聚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切绝不是偶然，为了追寻线索，我必须再次返回聚美公司。
年后第一个工作日很快就来临了，趁此机会，我必须弄清楚，究竟是谁策划了这款名为《太阳风暴：末日危机》的游戏。
就过年七天而言，这款游戏迅速在节假日里走红，成为爆款，曾一度挤上热搜，起因是与前不久热度不散的末日流言相关。
据说，很多人亲眼见证了末日来临时的场景，至今仍心有余悸，不过还好是虚惊一场，而游戏中又恰好还原了当时的场景，如临其境，正因此该游戏大火。
我早早就来到聚美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其中第十楼一整层都属于办公区域，当我抵达办公室楼层时，却发现该处早已经人去楼空。
事实上，我离职的日期不超过半个月，从同事那里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公司搬地址的信息，聚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整层办公楼看不到一个人。
但奇怪的是走廊两侧的大门敞开着，走进去，硕大的办公楼层没有任何灯光，只有窗外透进来阴沉的光，往日拥挤热闹的工作区一片死寂。
我穿行在走廊中，摁下开关，眼前的景象让我无比震惊，只见桌椅板凳上有各种物品，墙上也有各种标语，有的电脑屏幕甚至亮着。
在一个角落里，还放着一杯咖啡，正冒着热气，我细细观察每一处细节，我看了看日历，确定这天是工作日无疑，此时有人活动的迹象，却不见任何一个人影，更加不可能是公司搬走了或者放假，如果那样的话，门是不可能敞开着的。
越往深处走，我的神经愈发紧张，正走着，突然听见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地上，后背忽然冒出一阵冷汗。
我壮着胆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摞A4纸掉在地上，我走过去，看见地上散落的纸张。
在一张张硕大的纸上，我看到了上面印着清晰的大字：
“救我！”
“救我！”
“救我！”
翻了很多张，依旧是这两个字。
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仍然没有见到任何人，一瞬间我的汗毛倒立。
“滚出来，是谁搞的恶作剧！”
我朝寂静无人的暗色空间中怒喊道。
突然一阵狂风刮来，不断吹打着窗玻璃，酷似魔鬼的呼喊。
四周的窗户欲碎，依稀从某个角落传来了痛苦的呻吟。
“怎么办，完不成就要死了！”
“改，改，改，我真的改不动了啊！”
“做不完就别想休息了！”
“最近又要裁员了，表现不好就会失业，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养活...”
要不是我通过碎片得来的听力十分敏锐，在这狂乱的环境中，我恐怕听不到这一阵窃窃低语。
肯定有人在这里！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
猛烈的风将并未关紧的窗户撬开，冰冷的寒意鱼贯而入，不禁让我身子一缩，偶然望见半截天空，浓厚的乌云在苍穹剧烈地卷动，这天空似乎随时都可能陷落。
这又让此时的气氛更凝重几分，走了许久，终于听到了那阵啜泣，透过各种办公用品，书本，纸张，电脑主机，屏幕，在各种便利贴和零食的簇拥中，我看见了一个虚胖的身影，正匍匐在两块电脑屏幕前，盯着上面浩如烟海的代码，高低不平的肩膀随着他敲击着键盘的手臂不停抖动着。
中年男人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身上还有一股难掩的臭味，似乎很久没有洗头发了。
“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他没有理会我，手指滑动着鼠标滚轮，接着那一整页的代码随之上下滑动。
如果长期看这样密密麻麻的字符，恐怕我的眼睛都要瞎，那红色，蓝色，绿色的的数字与字母倒映在他的半框眼镜中。
”可恶，究竟是哪错了！”
他坐在窗户边的工位上，风鱼贯而入，还有零星的雨珠打在他凌乱的头顶上。
“这位老兄，为什么公司里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没上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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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终于听到了我的话，但还是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回应道：
“你收到了我的求救信息吗？”
“什么信息？”我不假思索地问出口，忽而想到了那一摞A4纸上的“救命”两个大字。
“我被困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
“如果我不完成工作，就无法离开这里。”
这男人的话语中充满着无限的焦虑感，让人听着异常难受。
“你的脚长在身上，为什么不能离开？”
“如果我没完成就走，我会丢了这份工作，我已经35岁了，恐怕再难找到像样的工作，我无法还高昂的房贷车贷，无法供养老婆孩子，而且娃儿马上就要上小学了...所以我不能离开，你懂吗？”
“那我怎么救你啊，你的工作我又帮不上忙。”
仍旧死死盯着屏幕的他，脑袋恨不得钻进去，仍想从中发掘什么漏洞。
他抿了抿干枯的嘴唇说道：“帮我去弄点吃的吧，我已经48小时没有闭眼，没有吃喝了！”
我诧异地看着他，伸手就能够得着的未拆封零食和整瓶矿泉水，他竟然说没有吃喝。
“吃的喝的就在你的周围，你竟然说没有！”
他的视线从来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过半分，左手一直搭在键盘上，右手紧握住鼠标，脖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
顿了一会，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说出了那句让人十分难堪的话：
“那你喂我吧！”
对于这个奇怪男人的请求，我哭笑不得地说道：
“你的手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吗？难道你够不着？”
“我的手不能离开键盘鼠标，我的视线不能离开屏幕，我的身体不能离开工位，稍有不慎，我的工作又将功亏一篑！”
风仍旧呼呼的刮着，渗进来的雨水将他的头发打湿，他的样子虚弱极了，就像被囚禁在身躯中高位截瘫的活死人。
“异常体警告！”
这似有若无的提示音乐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果然和我预感的一样，既然他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那么我必须帮助他。
我起身正准备离去，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我，忽而警惕地问道：
“你一定觉得我已经疯了，然后想要逃走是吧？”
一时间我有些恼怒道：“既然决定帮你，我肯定不会离开！”
“不用，我害怕，这里简直太孤独了，你就把周围的那些东西拿给我吃就够了！”
于是乎，最令人尴尬的一幕出现了，一个男人竟然亲手给另一个男人喂东西吃。
接着他还要求更多，因为他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的缘故，我还喂他喝了咖啡。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恢复了些许的精神，长舒一口气，身体才放松了一些。
用勉强轻松的语调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如果我不立即完成任务，恐怕要失去一切，可这都连续两天了，代码我改了一行又一行，修复了旧的，又出现新的，程序运行了一遍又一遍，总是陷入崩溃，所以我必须时刻盯着，任何一个漏洞都不能错过。”
他的样貌，他的狂热让我想到了曾经碰到的异常体，他是一个技术总监，也是因为理想破灭最终变成木头人的那位——张含晖。
在他们身上似乎有某种相同的气质，但又有所不同，张含晖是主动的，为了心中理想的事业而奋斗；而后者似乎却更像是被迫的，他在害怕，害怕完不成任务，害怕丢了这份工作，害怕再也找不到工作，害怕养不活妻儿，害怕被残酷的现实压垮。
“就算丢了工作，你还可以找其他的啊！”
我实在不理解他这癫狂且自残的举动，忍不住沉声质问道。
“我已经35了，还只是一线程序员，我没有任何天赋，一切全凭谨慎和努力，才勉强有了如今的一丝体面，现在有一个更大的项目出现了，所有人都面临着沉重的压力，尤其是我，我负责其中最重要的板块之一，而且出现的问题最多，被激增的用户投诉的最多，所以我被下了死命令，死也得完成任务，否则就要滚蛋...所以你能理解我吗？”
我看着满屏起舞的字符，似乎编织成了一张密集的铁网，将他牢牢困住。
“难道真的要做的这么绝吗？”
“必须这样，我们主管说一不二，死在他手上的程序员已经很多了，如果我还不能解决问题，下一个就是我了！”
说到“下一个”的时候，他虚胖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可你现在找到了吗？”
“快了，就快了！”他的语速加快。
“你不要命了！”
对于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人，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但鉴于他异常体的身份，又莫名的表示理解。
“算了，我还是等你先完成工作吧，之后我再问你一些问题。”
他点了点头，最后说了声谢谢，便再次沉浸到工作中去，似乎从未察觉到我的存在。
我就这样看着他工作，他表现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眉头紧锁，愁眉不展。
楼外的天空变得愈发阴沉，看了看天气，冻雨再次降临，能够看见远方低矮建筑的天台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这样的等待足足持续了四五个小时，直到城市灯火初上，除了面前这个男人，空旷无比的整层办公楼就只有角落里的他仍旧卖力的工作着。
长期保持弓着身体的姿势就不变，还维持这么长的时间，是一般的人办不到的。
他没有喝水，更没有上厕所，难道他已经超过48小时保持这样的状态了吗？
这些已然是常人所无法忍受的，他竟然为了繁重的工作摆脱了生理的需求，彻底沦落为一台打工机器。
要不是我给他喂吃的喝的，恐怕他早已经晕倒在工位上。
夜越来越深，看了看时间， 发现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他仍然没有停歇的意图，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变过姿势。
一时间我开始担心起这个男人，甚至替他可惜，一份工作而已，远远没有到要为了生计达到替老板卖命的程度。
我试探性地问道：
“喂，你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吗？我等你足足快六个小时了！”
听到了我的话，他的脖子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抽动了一下，身体竟有些颤抖。
他才终于有所反应，用有些哆嗦的声音回复道：“快，快了！”
我实在遭不住了，就算啥事不做，干等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更何况是如此繁重且复杂的工作。
在无尽的等待中，我终于忍不住坐在椅子上打起盹来，直到一阵惊呼将我惊醒。
只听见男人在那里喊道：“完成了，终于完成了！”
他的左手终于不再放在键盘上，右手不再放在鼠标上，而是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他挪了挪笨重如水泥般的僵硬身躯，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是那样的艰难。
“你应该全部做完了吧，我来扶你！”
虽然看不懂他电脑上的代码，但是我看出上面运行成功的字样，就知道他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他终于站起身来，面容枯槁，脸色铁青，嘴唇白得吓人，身体晃晃悠悠。
若不是我扶着他，恐怕他都要栽倒在地上。
“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回家休息吧，明天再问你问题。”
他艰难地嗯了一声，同意了我的做法。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转过头，再次确定工作任务是否完成。
正当他准备退出软件后台界面的时候，看到了红色小三角感叹号后的显示字样：
“运行环境异常，程序崩溃！”
刹那间在我的耳畔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功亏一篑！”
说完这一句，他的身躯直直地倒在办公椅上，由于他的身形过于笨重，办公椅承受不了他的重量，最后他栽倒在地。
霎时间，我闻到了一股骚臭味，借着灯光，能看出来他裆部涌现出的屎尿。
“猝死”两个字本能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顿时间让我慌了神。
我手忙脚乱地给他做心肺复苏，双掌合十用力按压，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我精疲力竭。
我颤抖地伸出食指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他早已经没了呼吸。
此时的我后悔万分，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下，还不竭力阻止他，简直是要他的命，我就不该一等再等的。
正当我准备掏出手机报警时，只看见电脑屏幕上，那颗小三角警告标识越来越大，直接占领了硕大的电脑屏幕，这警报声犹如核弹的爆炸提示。
突然，脚下的男人身躯动了动，脚踢到了我的小腿，在我惊愕的目光中迅速爬起身，比刚才灵活许多地站起来，迅速坐到座位上。
满是污秽物的左手放在键盘上，右手则放在鼠标上，身体微微向前倾，脑袋对准电脑屏幕，食指不断敲击着鼠标，在页面切换间，那一行行代码再次上下滚动起来。
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只搞清楚了一件事：
他还不能倒下，因为他的工作还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