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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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站住!”

    “姓陆的在那边,快,逮住做了他!”

    喊杀声划破了午夜的寂静,暴徒们挥舞着砍刀、球棍,沿路刮蹭过砖墙与铁栏,发出尖锐噪音,“呲啦——呲啦——”,惊得人头皮发麻。惨淡月光底下,这城市仿佛钢筋水泥打造的罪恶丛林,埋藏于暗处的捕兽器随时准备扣下锋利巨齿,将猎物拦腰斩断。

    陆孝严在密如蛛网的街巷里撒腿狂奔着,肩部伤口挣裂,只能用手勉强按住,额头流下的血风干了,黏糊糊凝结在眼皮上,视野之内猩红一片。

    连续两天没吃没睡,体力消耗殆尽,已经不足以应付这样高强度的奔跑了。陆孝严感到呼吸越来越沉重,肌肉僵硬步子凌乱,随时都可能栽倒。但他不敢停下来,身后几步就是高高挥舞的刀刃和棍棒,停下代表着死亡——尽管继续逃下去也未必能寻到一线生机。

    巷子尽头堆满杂物,阻住了去路,短暂迟疑间,一股劲风从背后凌空劈来,直袭脖颈。仗着多年打拳练就的敏捷身手,陆孝严微微偏头让过刀锋,旋即一脚踹在对方肚子上,那人惨叫着飞出几米,撞倒了紧随其后的同伙,可眨眼间更多人又包抄而至。

    陆孝严别无他法,只能冒险爬过那一堆嵌满钢钉的破烂木料和边角锋利的废弃铁板。杂物背后是网状隔栏,隔栏外有四、五米的落差,下面是个小型露天垃圾站。他来不及多想便纵身跳了下去,“嘭”的一声重重摔在腐臭污水里。

    疼痛疯狂地叫嚣着窜遍浑身每处关节,有那么一刻,他动摇了,与其丧家犬似地流落街头苟延残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反正此刻的自己与周遭那些被丢弃的垃圾也没什么分别……

    -

    半个月前的某天,陆孝严被人发现昏倒在自家名下一处旧仓库里,旁边还躺着表哥周挺的尸体。当时他手里握着把枪,抢上只检测出了他一个人的指纹,匣里的子弹与射穿周挺心脏那颗型号完全吻合。

    事实上那天他只是路过,因为看到大哥陆孝诚的车停在门口,想跟进去清算一笔旧账,谁知一进门就被打晕了,醒来后就莫名其妙成了杀人嫌犯。

    警方调查取证时,相关的监控录像全部被人毁掉了,有家里的司机证明案发时大哥正在游艇上钓鱼,至于陆孝严口供中提及的车子,据称早在几天前就被偷走了。陆孝严那温柔体贴的小情人更是言之凿凿作证说,他当日是带了枪特意去找周挺寻仇的。

    陆孝严和周挺明争暗斗了十几年,抢风头抢生意抢漂亮男孩儿,自然什么动机都不缺。案子呈上法庭,等待他的很可能是终身监|禁。但这还不是周家要的结果,唯一的继承人死了,周家只想一命抵一命。就在两天前,周家买通的杀手成功混进拘留所,用水桶提把制成的匕首刺伤了他的肩膀,如果他当时反应迟钝半点,被切断的就将是颈部大动脉。

    陆孝严不甘心坐以待毙,趁着送医的机会打伤警卫逃了出来。其实他很清楚,这样的逃亡并没多大意义,里岛四面环海,码头、机场再一封锁,简直插翅难飞。周家黑白两道通吃,又悬赏重金下了追杀令,等待他的结局不是被乱刀砍毙街头,就是遭暗算惨死监牢。

    陆家同样有钱有势,真想保住这个儿子不会没办法。可整整两周过去了,家里非但没做出任何救人的举措,甚至连个稍有名气的大状都没请。毕竟周、陆两家既是姻亲又是生意伙伴,关系错综复杂,得罪了周家不止会对事业造成阻碍,甚至可能动摇陆家在里岛多年苦心经营打下的根基。

    任谁都看得出,陆孝严被放弃了,被人像个垃圾一样丢出门去了。是啊,反正家里还有稳重可靠的大哥,还有心肝宝贝的姐姐,还有面面俱到的贤内助小妈,牺牲掉他一个游手好闲的恶心基佬,换来对周家上下有所交代,也算皆大欢喜了……

    -

    “吱——”

    刺耳的刹车声将陆孝严唤回现实,一辆破旧越野车停在了几步外的路边,车门弹开,有人叫他:“孝严,上车!”

    那声音清澈中带着小小磁性,十分耳熟,陆孝严错愕地抬起头,是凌希!竟然是凌希!

    眼看暴徒们咆哮着杀来,求生的本能使陆孝严一跃而起扑进车子,不等他坐稳,凌希已脚踩油门飙了出去。砍刀接二连三落在后备箱上,寒光闪闪,火花四溅,又被远远抛在了夜色里头。

    喘息未定,陆孝严凭借记忆熟练地从置物箱里翻出了凌希手机,并飞快按下了父亲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直到快停止时才终于接通:“喂?哪一位?”不是父亲,是小妈方瑶。

    “我是陆孝严,让我爸听电话。”这种时候家里必定有警察守着,电话很可能也被监听了,陆孝严极力压抑着情绪,不肯给人听出丝毫狼狈。

    那女人一如既往地轻声细语惺惺作态:“是孝严啊,你爸爸睡下了。唉,出了这么大乱子,可把他给累坏了。你要是孝顺孩子,就乖乖回家吧,听话,我们陪着你去警局自首……”

    陆孝严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让我爸接电话!”

    方瑶依旧不紧不慢,语气里似乎还带着笑意:“你爸爸一把年纪,吃了药好不容易才睡着,就别吵醒他了。你该多体谅体谅长辈才是,别总让大家操心。要是不想回来的话,也行,告诉小妈你人在哪儿……”

    “我爸就在旁边对吧?我知道他听着呢!”陆孝严满心悲愤,一个字一个字对着话筒大吼道,“陆远腾,我也是你亲生的!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只想问问,你是不是真那么想我死?你是不是真要眼睁睁看我去死?”

    电话那头沉默着,一秒,两秒,三秒……三秒过后,陆孝严颓然仰倒在椅背上,手朝窗外一扬,凌希的手机连同那个永远等不到的答案一起飞了出去,翻滚着砸在黑黝黝的路面上,顷刻间粉身碎骨。

    -

    就像坠入茫茫大海的溺水者,连眼前漂浮的最后一块木板也终于化为了泡影。想着这徒劳无功的出逃,自讨没趣的质问,陆孝严忽然没头没脑大笑了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够了,他用力揉搓几下脸颊,卸去满脸的自嘲与戏谑,手往凌希椅背上痞痞一搭:“真巧,你该不会是看了新闻特意满街找我呢吧?警方悬赏我什么价码?”

    凌希安静开着车,没有答话,直到临近岔路口,才透过后视镜瞥了陆孝严一眼:“去哪?”

    陆孝严略一思索:“去半山躲躲吧。”

    他的几处房产应该都被警方控制了,还好有栋别墅是和凌希交往时登记在对方名下的,因为地点偏僻,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分手后凌希走得干脆,他也再没去过,房子白白荒废多年,暂时用来落脚倒是不错。

    “半山也有警察,”凌希全神贯注目视前方,“我刚去看过。”

    陆孝严不解地翻起眼皮:“你去那干嘛?现在流行到半山赏月吗?还是吃准了我会往那跑?”

    好一会儿,凌希淡淡吐出三个字:“去怀旧。”

    陆孝严猛然记起,这一天原来是凌希生日。交往之初他曾帮凌希办过一次生日派对,就在那幢别墅里。当时他以为那是第一次,没想到却成了唯一的一次。

    一句“生日快乐”在嘴边盘桓良久,终究没能吐出来,薄情寡义的花花公子做太久,早就忘记怎么说真心话了。陆孝严瞄向后座,那里没有蛋糕和礼物,只整齐码放着几支洋酒,酒瓶旁边还塞着个印有“Amavil”字样的白色药瓶,不知治什么的。

    陆孝严抓起药瓶晃了晃:“病了?”

    凌希没理他,夺过药瓶反手丢回了后座:“乐哥和你前妻那都别指望了,赶紧想想还有哪个红颜蓝颜的小知己、小蜜糖肯收留你吧。”

    “哦?那还真是走投无路了。”陆孝严满不在乎地笑着,濒临绝境反倒轻松了起来。

    凌希深深望了他一眼,将车停在路边,回头拎过瓶洋酒拧开:“暂时只有这个,先消消毒,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可能有点疼,你忍忍。”说着话他扯过陆孝严的胳膊撕开领子浇了上去,下手毫不留情。

    酒精淬不及防灼烧着神经,陆孝严疼得一激灵,脱口而出骂了句脏话。伤处深可见骨,白花花的皮肉向外翻开,酒水混杂着腥臭血水一起流下来,看去惨烈而狰狞。陆孝严紧咬牙关,冷汗顺着鬓角滴滴答答往下淌:“凌希……我没杀人……”

    这段日子他气过,怨过,也曾懊恼得恨不能捅自己几刀,但感到委屈还是第一次。

    “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跟我说不着。”血水流净,凌希找了件干净T恤撕成细条帮陆孝严包扎好,又从后座翻出包饼干塞给了他。

    凌希拿着饼干的手缺少了无名指和小指,比鸡爪还丑,陆孝严不经意扫到,像被马蜂蛰了似的赶紧调开目光。他记得很清楚,当年自己千辛万苦搞来了周挺的犯罪证据,以为能扳倒那家伙出口恶气,谁想因此惹上了与周挺合伙做生意的另一位黑道大佬,对方绑了凌希让他拿罪证去换人,一天不交剁一根指头,两天不交又是一根指头……最终他没能成功对付周挺,却连累凌希废了一只手。

    在陆孝严印象中,凌希的手指修长匀称,指尖总是干燥微凉的,因为常年弹吉他的关系,小指腹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凌希这辈子没多大本事,只会弹弹吉他唱唱歌而已,手指缺掉两根,就再没见凌希弹吉他了。

    陆孝严喉咙里像有只虫在爬:“凌希,对不住……”

    凌希顺着对方视线一路望下去,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飞快将手缩进袖子藏了起来:“无所谓的,就是挖耳屎不太方便而已。”

    陆孝严了然地笑笑,撕开饼干包装,抓起两块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嚼着,完全顾不得碎屑脏兮兮散落满身。放在从前,他一定想不到自己这辈子也会被饥饿折磨得丑态百出。

    酒还剩下小半瓶,凌希屈膝窝在座椅里懒洋洋喝着,他的目光一直停在陆孝严身上,眼神安静而恬淡。狭小封闭的空间里,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一点点酝酿、发酵、弥散开来,令陆孝严不觉有些恍惚:“凌希,如果不是在逃命的话,我真想按倒你干一炮。”

    凌希仰头喝光最后一口酒,勾起唇角冷笑道:“真他妈的败类,满脑子精|液!”话音未落,手里的空酒瓶已直笔笔砸向了陆孝严。

    陆孝严灵活地一歪头,酒瓶从打开的车窗飞了出去,掉落在山路边的草丛中,窸窸窣窣,搅得人心里也跟着发痒……

    -

    两人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短暂的平静,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似有若无的警笛声。陆孝严探头朝山下望去,浓重夜色中果然有一长串闪烁着警示灯的轿车正沿盘山公路疾驰而上。两人飞快交换着眼神,确定了彼此心中的猜测,不用问,行踪暴露了,里岛大街小巷遍布监视器,想找出一辆车子的去向太容易了。

    陆孝严俯身打开凌希那侧车门,不由分说将人推了出去:“你先走,车留给我。”

    谁知引擎发动的瞬间,凌希绕到另一边又跳了上来:“我的车,凭什么让给你。”

    “那就坐稳了!”陆孝严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功夫斗嘴,即刻油门踩到极限轰鸣着冲了出去。狂风迎面打来,撕扯得车身几欲碎裂,轮胎不时碾压过石子,“轰”地弹起老高,又砰然落地。

    警车很快追了上来,距离一点点拉近,扬声器不断向他们发出“再不停车就开枪”的警告。陆孝严两眼充血,疯了似地大力扭动着方向盘,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

    终于,背后枪声大作,流弹从耳畔呼啸而过,玻璃碎片洒落两人满头满身,座椅边缘的皮革和海绵顷刻间炸裂成无数细碎飞沫。

    “嘭”的一声,后轮胎爆了,车子失去控制,极速旋转着甩出公路,又顺着陡峭山壁朝下滑去。周遭景物幻化成无数抽象的线条,向后方汹涌流淌,凌乱的树枝劈头盖脸砸过来,车架在碰撞中彻底变形,两人只能紧紧抓住座位上方的扶手以抵御这异常猛烈的颠簸与震颤,同时用胳膊勉强护住头脸。车子直冲到山脚,又在惯性作用下横穿过草丛与滨海公路,一头扎在了海岸边的钢质防护栏上。

    好半天,凌希缓过神儿来,抬脚踹开凹陷的车门:“你怎么样?快走吧,那帮警察很快就能找到路绕下来。”

    陆孝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算了,我也懒得再费力气。等会儿警察来了,你就说是我挟持你的。”

    凌希眯起眼睛定定注视陆孝严片刻,似乎悟出了什么,弯腰过去一把扯开对方的衣襟——正如他所料,有根尖锐的断枝从陆孝严腹部斜插|进去,贯穿了整个身体,尾端牢牢钉在椅背上,座位底下汪着老大一滩血,触目惊心。

    凌希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慌张:“你撑着,我去叫救护车。”

    他刚要转身,就被陆孝严给揪住了:“不管救护车先到还是警察先到,最后都是死路一条。与其死在周家人手里,不如这样舒服点儿。”

    凌希紧抿嘴唇站了一会,木着脸坐回到椅子上:“随便你。”

    伤口疼得钻心,陆孝严咬牙嘟囔了一句:“妈的……”

    凌希从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自己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两口,又塞进了陆孝严嘴里。不知是香烟舒缓了情绪,还是急速飙升的肾上腺素减轻了痛楚,似乎连即将到来的死亡也变得没那么恐怖了。

    远方晨曦初绽,海平面上泛起一条发光的白线,潮水卷杂着泡沫冲上沙滩,扑打向礁石,哗啦,哗啦,又被茫茫无际的细沙所吞噬……这画面让陆孝严感到似曾相识:“以前咱们来过这儿吧?就是捧着望远镜学人家看什么狗屁星星那次,原来风景这么美……死都死在明信片里,也算值了。”他费力扭头望向凌希,“真想不到,临死的时候是你陪着我。”

    凌希重新给自己点了根烟:“怎么,需要我表示荣幸吗?”

    陆孝严用手压住腹部不断涌血的伤口:“以咱们的关系,你应该恨不得我早点儿死才对吧。”

    凌希朝半空吐了一口烟,没说话。

    往昔的一幕一幕浮现眼前,陆孝严感慨万千:“凌希,我对你……算不上好吧?”

    凌希点头:“确实,算不上好。但在这个世界上,你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呃……”陆孝严压抑地呻|吟着,“你不是……还有个外公?”

    “外公早就不在了。”凌希语气平静,就像在转述别人的事,“我来里岛的第二年,死于心肌梗塞。”

    大量失血使陆孝严疲惫不堪,说话也断断续续:“那你还、还要每月寄钱回去?前些年你不是还给他买了公寓?”

    凌希抖落烟灰,自嘲地笑道:“人嘛,总得给自己留点儿念想。别人懒得骗你,就自己骗自己喽。”

    陆孝严咂咂嘴,满是苦涩:“那……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啧,”凌希不耐烦地别过脸去,“我不从来都是这样,活得下去就活着,活不下去就死呗。”

    陆孝严无力地闭了闭眼,喃喃自语:“看来……还活得下去。”

    凌希跟着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是啊,因为你还活着。”

    “凌希……”陆孝严使出最后的力气望向凌希,眼前却只剩昏黑一片,他拼命睁大眼睛,焦距仍是散乱的,“这辈子就快到头了,要是有下辈子的话……”

    凌希没给他机会说下去:“算了孝严,别瞎许诺了,没意思。我可不想死去活来地和你纠缠。”

    安静片刻,凌希幽幽一笑,笑容里满是嘲讽:“回头想想,当初刚好上那会儿,你们一定都以为我特贱吧,要不干嘛偷偷安排我去查艾滋……也对,一个电话就主动送上门的,换成谁都要掂量掂量。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那天我是打算要自杀的,我都爬上楼顶了,想着抽完最后一支烟就跳下去,结果烟抽到一半儿,接到了你的电话……所以说嘛,贱人贱命,只要找到个借口就能活下去。”

    几只海鸥从天空飞过,鸣叫声清脆嘹亮,凌希目光追随而去,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忧郁:“我这辈子活得像狗一样,还他妈是条流浪狗。陆孝严,你就是把流浪狗捡回家,还喂了顿饱饭的人。那时候你说我长得好看,说我唱歌好听,还说等哪天得了金曲奖你包下皇庭酒店给我庆功——这些我都没忘,所以我死皮赖脸都要活着。”

    在他身侧的座位上,陆孝严正双眼无神地望向远方,已经停止了呼吸。那支沾染着凌希气味的烟仍叼在他唇间,火星熄灭,再没了温度。

    凌希周身弥漫起浓重的绝望:“我这人死心眼儿,遇事特别爱当真。从前你说爱我,我信了,换成现在你说爱我,我还信,知道是假的也信。陆孝严,你……爱我吗?”他痴痴凝视着陆孝严,等待许久,羞涩一笑,“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车外飘荡着刺鼻的辣味,油箱漏了,汽油流到地上,像水墨慢慢晕染开来,越积越多。凌希贪婪地吸了几口烟,将尚在燃烧的烟头捏在两指间朝外弹去,烟头精准落在了油迹上,蓝色火苗“唰”地燎起,借着海风迅速吞没了这辆越野车。

    火舌翻涌,空气被灼烧得滚烫难耐,凌希痛苦地扭了扭衣领:“孝严,我唱首歌给你听吧……”然后他牵起陆孝严的手,小声哼唱了起来,如同每次站在台上般专注而深情,不管有没有听众。

    一声巨响震彻天宇,油箱炸了,烈焰腾上半空,染红了海上的晨曦。血肉与金属爆裂成无数碎片,又在火中化为灰烬,挣扎着迎风飞舞。

    绚烂过后,世界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