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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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彩兰只在四娥家住了两天，就被闻讯赶来的五姨父接走了。四娥爹把医生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他，让他们带孩子去正规医院看看，五姨父连连点头说好。
等五姨夫走了，四娥爹叹了口气说“他们是不信医生的，你看着吧。”
原本四娥也觉得医生说的不太科学，彩兰怎么会知道别人家的事呢？
后来在从医院回到家，梅香悄悄和她说，在她们去卖米线回来后，在等四娥煮米线的时候，她们曾议论过老金家的事，好像说过老金家的儿媳妇在外打工省吃俭用买了机器，结果后来她生病死了还没到一年，老金儿子又娶了个年轻媳妇。
四娥这才觉得医生说的病应该是真的，但彩兰会受什么刺激呢？
彩兰回家后，盛夏接踵而至。
炎热夏天的中午让人莫名的烦躁，吃过午饭，六娥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妈，老师说让你去一下学校......”六娥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对正在洗碗的母亲说。
“说了去干什么吗？”母亲疑惑了，六娥一向乖巧听话，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从没让她操过心。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说完六娥背着书包就跑了。
老师让去学校是大事，四娥妈收拾完就赶紧赶到学校。回来时，是和六娥一起回来的，四娥妈的脸像布满了乌云。
“妈，怎么了？是不是六娥闯祸了？”正在捡黄豆的四娥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她看看六娥小心地问。
“没什么，不咋个。”母亲有气无力地回房了。
“你干什么坏事啦？”四娥转而问六娥，六娥坐在姐姐身边，撩拨着姐姐簸箕里的豆子不说话。
“该懂点事啦，爹妈不容易。”四娥把霉豆、石子从黄豆里捡出，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妹妹的额头。
“哇......”没想到六娥一下子哭了起来。
“你怎么啦？快跟四姐说！”四娥一下子吓着了。
“他们乱说话，我叫他们别乱说，他们不讲理，说得更厉害......了，所以，我......我才打他们的。”六娥扑在姐姐怀里哭诉。
“他们说什么啦？”四娥扶起妹妹追问。
“他们......他们说四姐的......坏话，他们乱......说！”六娥眼泪汪汪。
四娥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这几天也明显感觉有些异样，上街卖豆腐，总好像有些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甚至有些人还望着她窃窃私语，捂嘴偷笑。
“他们说姐姐怎么啦？”四娥也急了。
“他们......他们说......”六娥眼泪汪汪看着姐姐，想说又不敢说。
“你说呀！姐姐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四娥更急了。
“他们说......说四姐不干净，是破鞋。哇......”六娥哭得更厉害了。
四娥脑袋“嗡”了一下，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一个女子的清白问题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无法证明的。在农村一个女人的名声坏了，意味着她的一生就坏了。四娥不知道这样的闲言碎语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是谁传的，她要知道一定会去撕烂他（她）的嘴。她要问他，凭什么毁坏一个女人的名声？
四娥这一天都是恍恍惚惚的，簸箕里的豆子也捡不好了，一会儿将黄豆当成土块捡出来丢了，一会儿簸箕端不稳将豆子撒了一地。
她心里有火却不知道朝哪儿发，有气不知道从哪里出。
六娥很乖巧，一个人悄没声响地做好了晚饭，分别叫全家人来吃。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父亲原本就是不爱说话爱清净的个性，往日总嫌四娥、六娥吃饭吵得慌，今天的安静让他也感觉有些不对劲。
“四儿，妈明天去找梅姨，还是快些把你的亲事定下来。”母亲终于开口说话了。
“急什么？是招是嫁不是还要商量嘛。”看来父亲还不知内情。
四娥用筷头挑了口饭在嘴里嚼着，却尝不出味道。母亲没有接父亲的话，四娥知道母亲此时心里更为难受。
吃罢晚饭，四娥又像往日一样忙着去地里割猪草。母亲背开孩子们将别人说四娥闲话的事说与丈夫听。四娥爹一下子暴跳起来，拾起木棒就要找造谣的人算账。四娥妈连忙拦住他，问他找谁算账？乡村这样的闲话一旦传出来，根本就很难找到始作俑者，如果硬是要找出来，小事闹大，那么孩子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咣！”四娥爹把木棒砸在地上，懊恼地蹲下来。
是啊，这事怎么能说得清呢？自家的孩子确实被人贩子贩卖到南方这么长时间，孩子的身子清不清白怎么能证实？即便是找到最初那个造谣的，人家这样反问你一句，你又能怎么说？
“现在只有趁谣言还没有传开，就赶紧给孩子找个婆家嫁了吧，最好能嫁远些，不要知道她这些事的最好。”四娥妈放弃了让四娥招亲在家的想法。
四娥爹蹲着抽闷烟，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等四娥从地里割了一筐猪草回来，天也快黑了。四娥妈帮着四娥收拾好明天要做豆腐的材料，拉着四娥到她房间说话。
“四儿，你跟妈说实话，你被卖到福建真的没有脏了身子？”这话在四娥被解救回家时，母亲已经含蓄地问过。
“妈，你怎么不相信我，真的没有，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买我的那个男人是个好人，他没有强迫我，我真的是干净的！”四娥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四儿，你也别怪妈，你是知道的，妈一直想把你留在家里，你大姐二姐明后年才能毕业，你三姐心气又那么高，想嫁公家人，只有你，帮着妈家里家外操持。”四娥妈说着眼泪也禁不住流了出来。
“妈！我真的是清白的，我想在家，妹妹们还小......”四娥也感觉语言的无力。从被贩卖后，她想的最多的是家人，自己不能离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家人需要她。而现在，自己成了家人的负担，甚至是“耻辱”，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然而，“清白”对于一个待嫁女人来说是何等重要！前两年，同村的一个女孩和邻村的一个男孩相恋了，忍不住偷吃了“禁果”，结果被发现，男孩家死活不接受这个女孩，认为是女孩不检点，这样的女子不配嫁到他们家，于是快速地给男孩说定亲事，娶了另一个女子进家门，男孩只能接受。而那个原本与他相好的女孩最后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不得不听从家人安排，嫁给一个智商有缺陷的大龄男人，日子过得很是凄荒。
现在，轮到了四娥自己，她明知自己是清白的，但不能对着每一个人说“我是清白的！”而且也没有办法向所有人证明她的“清白”。
第二天，四娥妈一早就拎着装有鸡蛋的篮子出了门。中午时候回来时，脸色更阴沉了。
“那个梅姨真不是东西，往日都快把我们家的门槛踢破了，今天我去找她，她竟然还拿起架子来了。”一进门，四娥妈就忍不住数落起来。
看来，四娥的“名声”已经传到了梅姨那里。四娥默默地将母亲带回来的空篮子收起来，扛上锄头出了门。地里的玉米该锄第二遍了。
后来彩兰只在四娥家住了两天，就被闻讯赶来的五姨父接走了。四娥爹把医生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他，让他们带孩子去正规医院看看，五姨父连连点头说好。
等五姨夫走了，四娥爹叹了口气说“他们是不信医生的，你看着吧。”
原本四娥也觉得医生说的不太科学，彩兰怎么会知道别人家的事呢？
后来在从医院回到家，梅香悄悄和她说，在她们去卖米线回来后，在等四娥煮米线的时候，她们曾议论过老金家的事，好像说过老金家的儿媳妇在外打工省吃俭用买了机器，结果后来她生病死了还没到一年，老金儿子又娶了个年轻媳妇。
四娥这才觉得医生说的病应该是真的，但彩兰会受什么刺激呢？
彩兰回家后，盛夏接踵而至。
炎热夏天的中午让人莫名的烦躁，吃过午饭，六娥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妈，老师说让你去一下学校......”六娥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对正在洗碗的母亲说。
“说了去干什么吗？”母亲疑惑了，六娥一向乖巧听话，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从没让她操过心。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说完六娥背着书包就跑了。
老师让去学校是大事，四娥妈收拾完就赶紧赶到学校。回来时，是和六娥一起回来的，四娥妈的脸像布满了乌云。
“妈，怎么了？是不是六娥闯祸了？”正在捡黄豆的四娥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她看看六娥小心地问。
“没什么，不咋个。”母亲有气无力地回房了。
“你干什么坏事啦？”四娥转而问六娥，六娥坐在姐姐身边，撩拨着姐姐簸箕里的豆子不说话。
“该懂点事啦，爹妈不容易。”四娥把霉豆、石子从黄豆里捡出，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妹妹的额头。
“哇......”没想到六娥一下子哭了起来。
“你怎么啦？快跟四姐说！”四娥一下子吓着了。
“他们乱说话，我叫他们别乱说，他们不讲理，说得更厉害......了，所以，我......我才打他们的。”六娥扑在姐姐怀里哭诉。
“他们说什么啦？”四娥扶起妹妹追问。
“他们......他们说四姐的......坏话，他们乱......说！”六娥眼泪汪汪。
四娥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这几天也明显感觉有些异样，上街卖豆腐，总好像有些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甚至有些人还望着她窃窃私语，捂嘴偷笑。
“他们说姐姐怎么啦？”四娥也急了。
“他们......他们说......”六娥眼泪汪汪看着姐姐，想说又不敢说。
“你说呀！姐姐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四娥更急了。
“他们说......说四姐不干净，是破鞋。哇......”六娥哭得更厉害了。
四娥脑袋“嗡”了一下，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一个女子的清白问题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无法证明的。在农村一个女人的名声坏了，意味着她的一生就坏了。四娥不知道这样的闲言碎语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是谁传的，她要知道一定会去撕烂他（她）的嘴。她要问他，凭什么毁坏一个女人的名声？
四娥这一天都是恍恍惚惚的，簸箕里的豆子也捡不好了，一会儿将黄豆当成土块捡出来丢了，一会儿簸箕端不稳将豆子撒了一地。
她心里有火却不知道朝哪儿发，有气不知道从哪里出。
六娥很乖巧，一个人悄没声响地做好了晚饭，分别叫全家人来吃。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父亲原本就是不爱说话爱清净的个性，往日总嫌四娥、六娥吃饭吵得慌，今天的安静让他也感觉有些不对劲。
“四儿，妈明天去找梅姨，还是快些把你的亲事定下来。”母亲终于开口说话了。
“急什么？是招是嫁不是还要商量嘛。”看来父亲还不知内情。
四娥用筷头挑了口饭在嘴里嚼着，却尝不出味道。母亲没有接父亲的话，四娥知道母亲此时心里更为难受。
吃罢晚饭，四娥又像往日一样忙着去地里割猪草。母亲背开孩子们将别人说四娥闲话的事说与丈夫听。四娥爹一下子暴跳起来，拾起木棒就要找造谣的人算账。四娥妈连忙拦住他，问他找谁算账？乡村这样的闲话一旦传出来，根本就很难找到始作俑者，如果硬是要找出来，小事闹大，那么孩子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咣！”四娥爹把木棒砸在地上，懊恼地蹲下来。
是啊，这事怎么能说得清呢？自家的孩子确实被人贩子贩卖到南方这么长时间，孩子的身子清不清白怎么能证实？即便是找到最初那个造谣的，人家这样反问你一句，你又能怎么说？
“现在只有趁谣言还没有传开，就赶紧给孩子找个婆家嫁了吧，最好能嫁远些，不要知道她这些事的最好。”四娥妈放弃了让四娥招亲在家的想法。
四娥爹蹲着抽闷烟，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等四娥从地里割了一筐猪草回来，天也快黑了。四娥妈帮着四娥收拾好明天要做豆腐的材料，拉着四娥到她房间说话。
“四儿，你跟妈说实话，你被卖到福建真的没有脏了身子？”这话在四娥被解救回家时，母亲已经含蓄地问过。
“妈，你怎么不相信我，真的没有，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买我的那个男人是个好人，他没有强迫我，我真的是干净的！”四娥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四儿，你也别怪妈，你是知道的，妈一直想把你留在家里，你大姐二姐明后年才能毕业，你三姐心气又那么高，想嫁公家人，只有你，帮着妈家里家外操持。”四娥妈说着眼泪也禁不住流了出来。
“妈！我真的是清白的，我想在家，妹妹们还小......”四娥也感觉语言的无力。从被贩卖后，她想的最多的是家人，自己不能离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家人需要她。而现在，自己成了家人的负担，甚至是“耻辱”，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然而，“清白”对于一个待嫁女人来说是何等重要！前两年，同村的一个女孩和邻村的一个男孩相恋了，忍不住偷吃了“禁果”，结果被发现，男孩家死活不接受这个女孩，认为是女孩不检点，这样的女子不配嫁到他们家，于是快速地给男孩说定亲事，娶了另一个女子进家门，男孩只能接受。而那个原本与他相好的女孩最后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不得不听从家人安排，嫁给一个智商有缺陷的大龄男人，日子过得很是凄荒。
现在，轮到了四娥自己，她明知自己是清白的，但不能对着每一个人说“我是清白的！”而且也没有办法向所有人证明她的“清白”。
第二天，四娥妈一早就拎着装有鸡蛋的篮子出了门。中午时候回来时，脸色更阴沉了。
“那个梅姨真不是东西，往日都快把我们家的门槛踢破了，今天我去找她，她竟然还拿起架子来了。”一进门，四娥妈就忍不住数落起来。
看来，四娥的“名声”已经传到了梅姨那里。四娥默默地将母亲带回来的空篮子收起来，扛上锄头出了门。地里的玉米该锄第二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