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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断肠人泪断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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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头,果然看见徐良娣冷然的脸色。

    徐良娣目光沉沉看着她:“你以为就凭你一介废国公主能在宫中立足吗?”

    青鸢微微一笑:“能不能立足,不是徐良娣娘娘说的算的吧?”

    徐良娣明显被她这话给气得脸色发青:“大胆!”

    青鸢目光平静看着她:“徐良娣何必对青鸢如此有芥蒂?既然觉得青鸢无法在宫中立足,何必生气呢?”

    徐良娣深吸一口气,冷笑:“说的也是,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她说完转身便走。

    忽然她顿了顿脚步,回头冷然看着青鸢:“别以为你有烈王殿下撑腰就可以横行无忌了。在宫里,永远有你想不到意外。”

    她把“意外”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青鸢眸光微闪,徐良娣已昂着头傲然离开。

    桃香等着她们都离开了,这才含着怒气上前道:“公主,这徐良娣听说在东宫恃宠而骄,而且喜欢折磨那些不受宠的姬妾。动不动就把人往死里打一顿然后赶出宫外。太子仁慈一直没有把她赶走。如果她真的敢来找公主,公主一定要向太子告状。”

    青鸢“哦”了一声,忽然问道:“这徐良娣是什么来路?”

    桃香想了想,犹豫道:“好像是张婕妤的族亲。”

    张婕妤?那就是皇上的人了?青鸢皱起眉头。难怪方才徐良娣这么嚣张,竟然威胁她会有“意外”。

    看来这个徐良娣不是个善茬。

    “回去吧。”青鸢眸光深远,淡淡道:“以后没什么事就尽量不要去招惹这徐良娣。”

    桃香不甘心还要再说。青鸢看了她一眼:“如果你还想好好在东宫活着的话。”

    桃香立刻噤声。

    ……

    夜幕渐渐降临,栖霞阁点燃了一盏盏灯火,在夜色中看起来分外美丽。

    这一日在梁宫中注定不平静,只是暗涛汹涌都藏在了夜色里。

    青鸢梳洗过后静静站在殿门口。从子归殿到栖霞阁,换了两重天地却依旧如此冷清。

    她看着看着,眼前恍然掠过一道道欢快的人影。

    “阿姐,阿姐……”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回荡,似乎一双童稚气的眼睛在看着她。

    她茫然回头却只看见明月如钩,深宫寂寂。

    不知为什么,唐国破灭之后她经常想起来的不是父皇不是母后,却是小自己十几岁的幼弟。

    也许,在唐国深宫最后惶惶不安的日子里,只有他陪伴着自己。他是她唯一的弟弟,唯一支撑,唯一的牵挂。

    因为她知道唐国终究要灭亡,父皇母后还有一干皇族亲眷都不可幸免。而她终究是要随着唐国覆灭一起消失。

    可是幼弟他还那么小。他鲜活的生命还没有展开就要凋谢。他懵懂的眼睛还没有看这大好河山,甚至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会顷刻倾覆。

    她无法去告诉他这么一个残忍的事实。

    曾经在无数辗转难眠的深夜中她想过无数个办法想要保护他。她甚至想到了用自己去如何换他一命安然成长……

    可是却终究没有办法做到。

    没有办法。

    在这个乱世中,谁都身如浮萍,命如蝼蚁。

    ……

    “公主,这里风大。再说天色已晚,”桃香上前劝道。

    青鸢定定看着墨蓝的天际,忽然淡淡道:“我睡不着。去帮我煮一壶水酒。”

    桃香疑惑问道:“公主煮酒为何?”

    青鸢看着那黑夜中那渐行渐近的一衣如雪,微微一笑:“还有什么,深夜有贵客拜访。温酒会故友。”

    ……

    一张矮几方桌,桌上几盘清淡的素菜。旁边红泥小炉中毕啵燃着上好的银碳。一旁的兽鼎香炉中袅袅升腾起上好的檀香。

    清淡的香气弥漫在清幽的宣室中,多了一分淡雅。

    两道人影静静对坐。男子温文如玉,女子容貌倾城,乍一眼看得如神仙眷侣一般。

    “扑”一声轻响,炉上的酒水冒出了热气。

    青鸢低眉,素手一翻已稳稳将酒壶对准了玉杯。

    “公主且慢。”对面伸过一只修长的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青鸢抬头,似笑非笑道:“东方先生怎么了?担心酒水中有毒?”

    东方卿垂眸,避开她过分犀利的目光:“阿瑶,你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

    青鸢唇边的笑意越发冰冷,她定定看着眼前的东方卿:“那卿大哥是来做什么的。”

    东方卿抬起深眸,淡淡道:“离开。”

    青鸢手中一顿,酒水溢出杯子烫红了她的手腕。

    “离开?去哪儿?”青鸢眼含讥讽:“卿大哥想要把我送到哪儿?”

    东方卿道:“离开梁国。”

    “啪”的一声,青鸢放下酒盏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良久,她忽然笑了。

    “离开梁国?!为什么让我离开梁国?”她笑得眼泪都要滚落出来,“在我被夙御天作为阶下囚时,你为什么不让我离开梁国?”

    “在我落凤坡被夙御天玷污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离开梁国?”

    “在我被梁皇那老皇帝毒打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送我离开梁国?”

    “现在才让我离开梁国?就因为我攀附了你那铁了心要辅佐的太子?”

    “阿瑶……”东方卿眼中带着恒古不变的冷静,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阿瑶,你不明白。”

    青鸢眼红如血,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心中所谓的江山社稷,到底是谁家的江山,谁家的社稷。”

    “我不明白,那一年你不辞而别连一个字都没有,心中可否有想过那养育你长大的王父!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不是当年的李洛卿!”

    “阿瑶……”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青鸢,轻叹:“离开吧。我会送你到一处与世隔绝的所在,保你一世安稳。”

    青鸢定定看着东方卿。良久,她淡淡道:“晚了。”

    “阿瑶!”东方卿眼中渐渐有了冷色:“你不要逼我。”

    青鸢拿起那一杯清澈的酒水一饮而尽。她眼中有泪滑过脸颊:“我没有逼任何一个人。是你们在逼我。逼我认清这浑浊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