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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五行黄莲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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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缕光束透过轸轸匝匝的铁栏杆照进牢房,转而被阴冷无际的黑暗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那里更像是一副棺材,矮矮的,充满压抑。

    沉闷的声音在牢房里回荡,或悔不当初的哀怨、或不甘心的叫骂,因为今日是行刑的日子,死囚们心上的压力自然大。

    一名死囚静静的坐在榻上正郁郁寡欢的望向窗外一片大好光景,双眼失去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沮丧和无尽的忧虑,这死囚衣着却穿得白净,应该是刚入牢没多久。

    一名小厮端着一荤一素的饭菜放在那名死囚的跟前,他见死囚这般模样忍不住皱眉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摆出这副让人看着难受的表情,还以为你受了什么委屈、少卿大人给你判了冤枉呢!宁愿做撑死的鬼,不做饿死的魂,你好吃好喝上路吧,马上就要行刑了。”

    闻言,死囚放下了拿起筷子的手,他起身缓缓的走向栏杆,随后望着小厮轻叹:“先生,这饭啊...我明日回来再吃吧。”

    “姓裴的,你特么少吓唬人!你马上就要掉脑袋见阎王爷了,不吃这断头饭我就拿去为主了,还明日回来?简直一派胡言。”

    小厮竟听出了一股嘲讽的意味,他指着死囚轻骂道,随后突然她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惊恐的神情如同受惊的雀:“对,你是邪教教主,说不定真有法子?你真想把大伙儿逼着请位道士来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小厮身旁走来几位人高马大的帮役,一位帮役暴躁的一脚踹在栏杆上呵退扶着栏杆的死囚,他骂骂咧咧的敲了敲栏杆:“去!给老子老实点!”

    随后帮役发出一阵阴森的怪笑,转头对小厮道:“你跟他废话干嘛,大人有令,现在单押他上刑,去城东头那块菜市场把他斩了,其余死囚待到正午再斩。你也别干愣了着,赶紧开门放人。”

    “哦。”愣头愣脑的小厮立刻换上谄媚的笑打开牢房。

    帮役们粗鲁的拽着死囚往他脖颈上套枷项。

    “别、别碰我,我自己能走。唉...我,我会老老实实的跟着你们去刑场,即使我不是你们口中那个犯人。唉,我要死了...”死囚目光阴沉黯淡,似乎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忧虑和悲伤。

    “谁管你?磨磨唧唧的,赶紧得...”一位帮役话没说完,不留神撞上旁边的木架上,木架放着的刑具直直砸在他脑门上。

    “哎呦!”

    那名帮役一时间眼冒金星,找不着北,下意识退后几步,不料又一脚踩空,身子猛的扎进粪桶里。

    死囚仍旧一脸阴郁,哀叹道:“唉,我都说了,在我身边准没好事...抱歉,真的很抱歉,像我这种人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就应该被唾弃,可是我也不想,真羡慕你们...不过,乐之为道,总在能顺。致乐之道,总在能顺时而动。我每多活一分一刻,我都该感激涕零了...”

    旁边的帮役并不理会自顾自说得没完的死囚徒,而是扶起地上同伴,惊疑不定道:“去,这么邪乎?”

    小厮捏着鼻子,用衣袖扇着臭气与苍蝇:“你们赶紧押他上路吧。”

    ......

    官场如战场,权谋之争无休无止,风云变幻莫测,人心难测,无数先例明晃晃摆在眼前,在此地立足于污泥中置身事外,独守一片清廉属实难得,不过自“崇儒运动”后,官场基本上干净了。

    大伙儿都晓得,这大理石少卿来头不小,毕竟是当今狄家的掌事,狄家在“崇儒运动”前动荡不安的年里没少查获案件,当年的什么“慕容府灭门残案”、“血莲童子案”、“七仙女悬梁案”等等,都是狄家查获的,功不可没。

    在前不久,鄂城里发生连环凶杀案。

    第一名死者是位叫赵泉沓的富家公子,死在青楼里,死亡时间为子时,死因是溺死。

    第二名死者是位叫陆炎的乞丐,死在城内一处庙里,死亡时间为午时,死因是自燃,尸体缺少双目。

    第三名死者是位叫林涛枢的厨师,在教学生烹饪食材的课上食物中毒而亡,死亡时间为寅时。

    说来也诡异,若要入手这案件得先从关联上查起,死者们的死亡地方都出现了黄符。并且死者们生前都信仰同一个教会——西天乐神教。

    依照常理来说,凶手应该同时与这三人有仇,排查起来极其好找,但是从明面上来看,几人行迹、人际关系并没什么异常的地方,以及案发时死者们的仇人都在千里之外,一时间因过度玄乎被前任当地的官爷认为是鬼神作祟。

    不过此案以在大理石少卿来本地后以极其夸张的速度结案。

    ......

    衙门的官员们身穿官服,峨冠博带,威严十足的站在两旁秉公执法,在衙门的大堂上,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更显得这里的公正无私。

    “道长们,你们来迟了,‘五行黄莲案’的凶手已经落网,这会儿已经押去刑场斩首示众了。”

    大理寺少卿狄廉洁在昨夜将“五行黄莲案”的凶手裴催缉拿归案,他这会儿正在应付被请来的宋无溪一行人。

    狄廉洁生得浓眉大眼,如刀削的下巴棱角分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正气、臂膀结实可靠,他看起来很年轻,但又不失稳重。

    言长寿行礼道:“既然凶手被缉拿归案了,老夫便带着二位道长先行告辞了。”

    狄廉洁回礼道:“说来惭愧,本官让先生们白跑了一趟,先生们此次行程的费,本官会报销,望先生们在鄂城里多待些时日,本官会为几位安排客栈。”

    “多谢少卿大人。”

    陈逍遥见言长寿不好拒绝,便替言长寿答谢狄廉洁,三人打算留下在城里玩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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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尘师兄,接下来真的还会发生凶杀案吗?官府那边已经将裴催抓捕正法了,我们也瞧见他被砍头了。”周毅回忆起掉脑袋的崔倍与一地的鲜血不由打了个寒颤:“莫非凶手不止一个?”

    周毅望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听易远尘说“五行黄莲案”的凶手还会犯案,抛尸地点就在祥云街的古玩拍卖会上。他不安的望向站在高处的易远尘,他一想到凶手就在人群中,他就感到脊背发凉。

    易远尘的衣袖与鬓发随风摆动,他的目光停留在人群中,肯定道:“卦象是这么说的,尽人皆知,我从未失算过。”

    片刻后,易远尘从高处跃下,轻巧的落地,在原地来回踱步,面上有些失落:“怪矣,尸体那么大,凶手能把他藏在何处?还是尸体已经在我们面前,只是我们没看到。这街上人来人往的,里面混入一具行尸也不无可能,但这未免过于招摇。周三麻子,你拿风水罗盘出来瞧瞧。”

    “好、好的。”周毅一手擦拭这额角上的冷汗,一手哆嗦着拿出风水罗盘:“这里煞气最重的地方在、在西北方,西北方是唐家举办古董拍卖会的地方。”

    “走,咱们去瞧瞧,煞气并不会无原由存在,地四具尸体定在古董拍卖会上,要是尸体在人多的地方突然发生尸变,后果可想而知。”

    周毅一听尸变,脸色苍白起来,强颜欢笑:“呜...师兄,要是真的发生尸变什么的...”

    易远尘拍了拍周毅的肩膀示意他安心:“放心,我会护你周全,咱们一路上多灾多难,现在不是安然无恙,这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咱们定能化险为夷,师父说过你身上有着非凡的气运,他老人家都这么说,你又何必担忧呢?”

    周毅长舒一口气:“是的,没什么好担忧的。”

    ————————————————

    喧嚣的城内...

    四面八方古色古香的用砖砌成的古墙已经有些年头了,祥云街是鄂城最繁华的街,菜市场、杂货店铺、古玩小吃、青楼赌棺聚于一体。

    言长寿去御方堂买些中药,他临走前将二人的药交给二人,以备不时之需。陈逍遥难得不被约束,这会儿他打算把祥云街的“招牌”游玩个遍。

    “无为,你怎么看起来兴致不高?咱们这回出来可是没任务的。”陈逍遥走走停停,他见宋无溪一脸阴沉的走在角落的隐隐处,似在躲避着人群。

    “有吗?我没有看起来兴致不高。”宋无溪装作若无其事,但眼中闪过的紧张却无法掩饰,他见陈逍遥将信将疑:“嗯...好吧,因为我讨厌这里,并非我不喜热闹,呃呃...我确实不喜热闹,主要的原因是我怕在这里碰见熟人。”

    “碰见熟人?你是指极道吗?”陈逍遥歪着脑袋,露出一副深思的神态,转而环顾起四周:“‘乾为天’死了,极道这会儿应该着忙着整顿吧。”

    己生表示理解,能共感到宋无溪的忧虑:“心宽自在,顺其自然,烦恼皆空。”

    宋无溪的脸色灰暗,垂头丧气地站在房屋一处阴影里,无精打采,看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犹豫了半天才走出那片被屋檐遮住的那片阴影,神态恢复如常:“不是极道,是、是...唉,反正是些不重要的人,走吧。”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古玩街上。

    沉香木牌上雕刻“祥云街——古董巷”。旁边梁柱则刻着:“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迸砌防阶水,穿帘碍鼎香。莫摇分碎影,好梦正初长。”

    古玩街四处都是古朴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各式各样的假山怪石堆叠在一起,突兀嶙峋,气势不凡。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竹林穿插在大街小巷的店铺旁,鞭子似的多节的竹根从墙垣间垂下来,有个被遮满浮萍的废井在街道木牌的旁边,那里已成了蛐蛐们最好的隐居地方,过路人在怯惧那僻静而又感到一种吸引,纷纷来到此处。

    街道上有卖“猜石”与古董的小商小贩,引来一群鉴宝的人。

    一位肤色古铜、抱着黑拂尘的青年引起陈逍遥的注意,那青年背着黑色的包袱,透过包袱的一角隐隐能瞧见里头闪烁着金光,那青年应该背的是金子什么的。

    “他好像是咱们先前去‘不夜城’时,那个引路的古董店掌柜,真巧,咱们竟然在这儿遇上了。”

    “无为,追上去看看,那黑符尘好生眼熟。”宋无溪以为是己生,正要去追时,脚步却突然一顿,一股力让他走不动路:

    “无为,别去,那青年先前出现在不夜城里,看起来与不夜城其他无异,应该也是得了‘矿石病’,后面不夜城情况不明,六十四闭合局并未被破解,那青年应该是原本就在外头的,也许与极道有来来往。”

    陈逍遥先行一步:“在下先去瞧瞧。”

    宋无溪望着陈逍遥渐行渐远的身影,他还在因己生前言不搭后语以及控制不住的行为举止站在原地不动。

    “无为,莫要愣着,咱们快跟上,逍遥师兄都要走远了。”

    “无为,把逍遥师兄唤回来,言先生说了,在不清楚情况时,莫要擅自行动,他还让我们别生事儿。”

    “别说了,我有分寸。”不安如团泥沼,不断地向下沉沦,宋无溪晓得,这会儿跟他聊的,不仅仅是己生,还有先前那“不受待见”的人,不过他们似乎听不到彼此的声音,宋无溪虽然分辨不出哪个是己生,但这会儿他只能跟上陈逍遥。

    那青年进了一家古董店。

    外头看那家古董店,屋顶上的瓦片压得密如鱼鳞,天河决口也不会漏进一点儿去,店铺门口种着繁花,虽然不知花名,但瞧着贵气。

    古董店前的地上铺着色调柔锦织缎绣的地毯,门就这么敞开着,古玩柜里陈列的玉器闪烁着微光,封尘的不仅仅是古董,还有岁月。

    进店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福生财”。

    店两旁摆放着一酱紫色的书柜,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瓷器、书卷上,

    香炉离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纱帘,弥漫着整间店铺。

    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炼丹炉,炼丹炉上面刻着八卦图像,这炼丹炉如宋无溪先前在不夜城见着地水师的那个如出一辙。

    炼丹炉上面挂着一幅脚踏莲花,手捧阴阳太极的尸仙太岁画像。左边墙上悬着待漏隋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琉璃。右边墙上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狩猎图的帐幔,雕梁画栋。

    古画前面放着一个镂花的象牙脚凳,可以脚踏上去,方便用鸡毛掸子打扫灰尘。

    底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大气十足。

    店内掌柜的坐在收银台边,一手拿着烟斗,一手拿着报纸,那掌柜的辫子似围巾般围在脖子上,面上戴着墨镜,怪异的是,墨镜是有三个框,多余的一个框在他眉心那块,仿佛他眉心处有第三只眼睛般。

    那青年进了店,从二人的彼此慰问里,陈逍遥知晓那青年跟掌柜是熟人。

    陈逍遥见这店里有尸仙无极太岁的画像脚步一顿,犹豫着要不要紧随其后。他从店口远远瞧见一群富商整齐划一的坐台下,台上则有人拍卖着古董,似在举办拍卖会。他打算先在外头听听二人交谈。

    “唐掌柜,后头拍卖会开始了吗?

    唐掌柜深深的抽了口香烟,吐了口烟圈,仍旧一脸悠闲的看着报纸,用手指了指后头:“小杨啊,你来的正是时候咧,后头正竞拍得热乎。

    青年将背上的包袱取下,包袱里头是几尊金色细节入微、面容慈祥的小佛像。

    唐掌柜闻见小佛像清脆的碰撞声后放下报纸,望着栩栩如生的小佛像眉开眼笑:“嘻嘻,你这回又带来什么宝贝?小金佛?”

    “您可以上手瞧瞧。”

    唐掌柜又吸两口后将烟斗叼在嘴里,他拿起小佛像在手里掂了掂重量,随后端详起来,唐掌柜眼睛瞪得圆溜,对小佛像爱不释手:“瞧瞧这色泽,小杨,这可是纯金的?”

    青年搓了搓手,不置可否:“我先前带来的那些不都是纯金的嘛?”

    唐掌柜又望向青年怀里抱着的黑拂尘,似见到什么人间尤物般,不自觉的伸手去拿:

    “今日儿还带来别的货?这黑拂尘做工真惊为天人,我们做生意的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这玩意也是好东西,嘻嘻,虽然这黑拂尘生得奇怪,但是卖给那个几个不识货的定能多赚不少银两。”

    青年将黑拂尘一收:“唐掌柜,这个不卖,我这是受人嘱托得为其寻个有缘的主儿。这些小佛像您收着吧,我去后头观摩观摩竞拍。”

    “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