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V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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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娘家里人住在东城附近的一个小镇, 开了一个干果铺子营生。如今她要二嫁,自然得请家里人过来。

    只是想起从前,她心中到底有些不舒服。想当初她刚嫁进秦家夫君便没了, 婆婆让她守寡守到死, 一家人对她也不好。她当然也想回娘家啊,可是娘家却秉持着“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对她的辛苦委屈不闻不问。

    她知道家里家境并不宽裕,如果她回娘家必定加重家里的负担,父母当然不愿意。主要家里还有弟弟弟媳, 弟弟和弟媳也不会情愿。即便是回去了,待得时日也不会多,不过是随便寻个二婚的鳏夫再将她塞出去罢了。

    想起这一茬, 她心里仿佛扎了一根刺。但是现在兵荒初定,她到底担心家里人的安危, 趁着这个当儿,也可以一家人团聚一下。

    她同崔嘉说了这件事,崔嘉便命人去东城寻访丽娘的家人,若是寻着便请他们过来参加婚宴。

    夜色渐深, 丽娘为着婚礼的事情忙碌了一日倒是有些累了。其实本没有什么事,奈何如今送礼的人太多,叫她应接不暇。

    她走近崔嘉院子的时候,隐约看到一道黑影一晃而过,她揉揉眼睛, 不由得一惊, 想起崔嘉曾经遇刺,吓得一个激灵,极快脚步飞快的往他书房去了。

    “砰!”的推开书房的门, 只见那人端坐在灯前,眉目端肃的低头看着桌上的一柄残剑,若有所思。

    听到门响,崔嘉诧异抬头,看到丽娘惊慌的神奇,不由得扬了扬眉。

    “怎么了?”

    她仿似受了惊的雀儿,看到他好好的,拍了拍心口,这才还过神来。

    “方才看到一个黑影,吓死我了,以为是刺客……”

    崔嘉唇边浮起一抹淡笑,伸手向她,丽娘走过来,习惯性的坐在了他的膝盖上,一手搭在他的肩头,好奇的看向桌上的残剑:“这是什么?”

    那剑上斑驳,锈迹斑斑,又有焦黑,仿佛遭受烟火灼烧。

    男人搂着她,隔着薄薄的罗衣,手指轻轻摩挲在女人柔腻的后腰上,低声道:“这是田氏军中用的剑。”

    丽娘怔了一下,歪头看他:“你怎么看的出来?”

    他指了指那剑尖

    道:“田氏军中用的剑,同一般的军中用剑都不同,上面铸刻的花纹会有像这样新月的图样,不仔细看大约是分辨不出来的。”

    丽娘细细的看,果然看到剑身上有一行细致的新月刻纹,虽然经过烟火熏烤已经斑驳,但细看依旧能够分辨出来。

    “这残剑是在睿儿家附近找到的,他家中早已付之一炬,这剑还是从灰烬之中翻找出来的。方才出去的是我派去睿儿家乡的人,这把残剑是现在为止找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

    丽娘大惊失色,一手紧紧攥着他肩头的衣襟,失声道:“所以……所以……并不是匪徒……”

    这剑是田氏军中用剑,田氏的近卫都用此剑。睿儿家乡偏远,那样的地方田氏近卫去做什么?除非……

    “所以,是田家的人吗?”想到这样一个可能,丽娘更加害怕,“真的是大公子?他……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崔嘉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最早知道睿儿身份的可以肯定是田烨,如果王上的亲子出现,他失去的将会是王位,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是绝对不容许出现的事情。现在那黑市之中悬赏的人也不必再查,必定是他无疑。”

    “他好狠毒啊!”身为田丰的过继儿子,竟狠的下心来杀了父亲的亲儿子全家,心肠何其恶毒。

    “那现在怎么办?”丽娘紧紧攥着他身前的衣襟,田烨已经下手了一次,而且是在许州,但城卫军一直没查不出刺客。他既然下得了第一次手,就会下得了第二次。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放着一个黑手在那里,岂不是成日里提心吊胆。

    崔嘉轻轻抚过这把残剑:“光凭这一把剑,是不足以给田烨定罪的。我在等,等一个时机。”

    丽娘不解的望着他。

    他眯起双眼,眼底闪过一道剑芒般冰冷的寒意:“蛇夫抓毒蛇,务必要一击即中,否则,毒蛇是会反咬人一口的。”

    他五指蓦地收拢,手背青筋鼓起。现在他们面对的,不只是一条毒蛇,更是一条剧毒的蟒蛇。

    丽娘能够感觉他绷紧的肌肉,也知道他现在身为丞相日理万机压力极大。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臂,轻轻吻了吻他的脸,柔声道:“在家里便

    不要这么绷着了,夜色都深了,不如我们丞相大人安寝吧?”

    男人将她抱在怀中,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带着几分浅笑,道:“好,我已经洗过澡了,丽娘你也闻起来香香的。所以……”

    他的手探入她身前薄薄的罗衣内,拂过她柔腻的肌肤,惹得阵阵麻酉禾。

    丽娘涨红了脸,一把按住他凉凉的手,嗔道:“别乱想,我来不过看看你,睿儿还在隔壁院子呢,他今儿好容易呆在这里,明儿说不定又要去田府了,我得好好陪他。”

    她挣扎着要起来,男人哪里放她,越发搂的紧了。

    他吻着她的耳垂,低声道:“他是你心里牵挂的人,我就不是?何其不公。”

    丽娘将手抵着他心口,啐道:“跟个孩子吃醋,传出去,丞相大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要!”他回答的斩钉截铁,真是叫她气闷。这人不但脸皮越发厚了,如今连名声都不想要了。

    随手扯开她腰间的束缚,他啃在她白皙的肩头,哑声道:“我也不叫你为难,你给我一个时辰便罢……”

    丽娘额上的汗冒出来,这人……是想来个速战速决?就在这椅上?

    她想下来,却被他紧紧抱住。

    青色的衣带同桃色的衣带同时从椅边滑落,敞开的衣衫下,紧密得严丝合缝。

    男人细细的吻着她,一分一寸,丽娘坐在他的膝上,双手攀着他劲实的肩头,浑身轻轻颤抖着,滚烫的汗水从脸颊、脖颈落下,一直顺着玲珑的线条蜿蜒而下。

    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却依旧忍不住发出了让自己都觉得羞惭的声音……

    当她再次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两只脚颤颤发抖,都合不拢去。

    “要不要我扶你?”他过来握住了她的胳膊。

    丽娘转头,见他衣衫半敞,尚露出白皙劲实的胸膛,精实的腰上松松挂着裤子,裤子里鼓囊囊,不由得脸上又红了,推了他一把:“不要!”

    “诶,等等……”

    后面男人又叫,丽娘想逃,奈何脚底使不上劲。

    那人在后面拉住了她,戏谑道:“丽娘,你的罗衫穿反了。”

    丽娘低头一看,真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石头缝钻进去算了。方才迷乱之间,她随手穿上了罗衫,却将

    缝合的褶儿都露在外头了。

    没奈何,她只得再回书房将罗衫重新穿一回,男人双手环胸,看好戏似的看着她换衣,丽娘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别看了,再看明晚我就陪着睿儿,再不来看你了。”

    崔嘉不信的摇头,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捏了捏她精致的小下巴,挑眉道:“我不信!娘子必定夜夜想着我呢。”

    “臭不要脸!”丽娘啐了他一口,再不理他,拎着裙子径直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明儿我一定不过来。”

    听到身后那人道:“你不过来,难道我不会过去吗?”

    丽娘回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不理他!

    婚礼前一日,赶去东城接丽娘父母的马车如期赶回来了。

    此次来的,一共五人,丽娘的父母弟弟弟媳,外加她一岁的侄子。

    刚开始看到马车的时候,丽娘一家人都是懵的,以为是哪里来的骗子,他们只知道丽娘随着婆家逃南方去了,后来又听人说半路被劫匪劫了,大约是没了性命。

    如今突然冒出一队军士打着丽娘的名号,驾了马车过来接,叫他们如何能够相信?

    直到来人拿出丞相令,他们这才跟着过来。

    东城原本属于一个小军阀掌管,既不属于川西陆战,也不属于汉王田丰,素来还算平安。自打两边大战之后,这小军阀自知敌不过田丰,距离田丰的阵营又近,因此自动归降了田丰。

    拿出丞相令,便是法令,他们不敢不从。

    一家人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看到这阵势吓得吃饭吃不下,睡觉睡不着,生怕这些军士是打算将他们拖到哪里去干掉了。直到军士们将他们平平安安的送到了崔府门口,亲眼看到了那个久不相见的丽娘,他们才如梦初醒,原来真的是丽娘派人来接他们的。

    “娘!”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便是从前有多少龌蹉,如今见了也免不得红了眼睛。

    “丽娘?”孟氏眨巴着眼睛,定定看着自己的女儿,她那金灿灿的头面、华丽的绸缎衣裳,就跟做梦一样?难道她女儿死了,接了他们到了地府来了?

    她使劲的掐着自己的手背,会疼,女儿到了跟前,是有温度的。

    “怎么会,怎么会……”

    孟氏如今也不过

    四十多岁,只是家务的操劳岁月的琢磨,让她看起来满面风霜,消瘦而憔悴,头发花白仿佛过了半百一般。

    “娘,是我啊!我是丽娘啊!”丽娘的泪夺眶而出,太久没有看到她娘,她心里酸楚极了,她娘比从前她在家的时候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她知道,家里虽然不管她,那都是其他人的意思,她娘心里还是疼她的,不然不会努力的给她积攒一点嫁妆让她带在身边。初到清水镇,她就是靠着那点嫁妆才站住了脚跟。

    一家人相认,悲喜交加,这一日,丽娘能见到母亲,比起见到任何人都要开心。

    她请了家人到了客厅里坐,下人们立即上了好茶和点心,让长途跋涉的他们先垫垫肚子。

    又叫了丫丫过来打招呼。睿儿和崔嘉此刻都在汉王宫中,并不在家中,因此没有见着。

    看到这华丽的厅堂,五个人都惊得合不拢嘴,两双眼睛似乎都不够看一般。

    “姐姐,你真的要嫁给丞相了?可你……不是已经嫁过人了吗?”说话的是弟媳王氏。

    这个王氏是镇上一家米铺的女儿,相貌平平五短身材还头脑简单,当初弟弟赵安娶媳妇的时候,她便看不上这家的女儿,但是她爹说了,咱家也没啥钱,人家肯把女儿嫁给你是上辈子修来的,也不讲究,便替弟弟将这媳妇娶了过来。娶过来之后她家务也做不好,还时常偷懒,净想着吃好的穿好的,在家里撒娇撒泼的,没人奈何的了她,累的母亲老了一大截。

    这话说的就很没眼色了,赵安一个劲的对她使眼色,王氏哼了一声:“本来就是嘛!你瞪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

    丽娘懒得同她这个蠢人计较,淡淡道:“我是二婚,本不想大肆操办,但客人太多,看来也少不得多请几桌。”

    王氏不会说话,偏偏话又多,又接着问:“那姐夫是续弦咯?”

    这下连婆婆孟氏都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低斥道:“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

    王氏气道:“我咋地不会说话了?我问错了吗?姐姐不是守寡的人吗?不是续弦能找她?”

    丽娘笑了一下,坦然道:“他没有娶过妻子,我是他第一个妻子。”

    话音落下,不止王氏,其他几人都惊

    讶的张大了嘴巴。

    人家可是堂堂信义侯、丞相大人,第一次娶妻娶了她一个小寡妇?说出来都没人信啊!

    王氏心里恶毒的想着,这位丞相大人一定长得奇丑无比肥胖如猪,大家千金一定不愿意嫁他,所以才娶了一个小寡妇!

    想着她暗暗的爽快,到时候见到那丑肥的大人,公婆的脸未必会好看。

    正想着,便听到外面下人道:“大人回来了!”

    这时才到晌午,丽娘倒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回来,家里人对他亦是好奇,正好一起见一见。

    当头束玉冠玉树临风的青年走到厅中时,坐上几人都看的眼睛发直。

    男人身着一袭绛紫色暗金波纹滚边锦袍,头戴碧玉冠,乌发如墨,乌眸如星,五官精雕玉琢,玉面仿佛羊脂无一分瑕疵,身材修长,挺拔如竹,整个人清逸潇洒见之忘俗,当真是神仙中人。

    丽娘见弟媳王氏张开的嘴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不由得好笑,她走过来挽着崔嘉的手,对众人道:“这位就是我即将成婚的夫君,如今获封信义侯、掌丞相事的崔嘉。”

    崔嘉躬身向丽娘父母行礼,唬的两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连声道:“当不得!当不得!”

    崔嘉行完了大礼才直起身来,笑着对几人道:“我朝中事忙,时常不在家,岳父岳母还有弟弟弟妹都安心住着,自有丽娘招呼,但凡有需求,同她说便可。”

    丽娘的爹赵昌唬的舌头打结:“贤婿……贤婿……不必客气……我们晓得,晓得的……自个会说……会说的……”

    丽娘瞧着他爹这副样子都觉得好笑,知道崔嘉在这里几个人都不敢说话也不敢作声,便推他去书房:“你回来是为了公事吧?待会饭好了,我叫你。”

    崔嘉明白她的意思,他半路回来也不过是过来打个招呼,道:“好,待会吃了饭我还要回宫中办事。”

    “晓得啦!”丽娘将他支走了,客厅里几位亲人们终于缓过神来。

    望着那绛红色的背影,王氏一合嘴,牙齿差点咬着舌头。丽娘嫁的是这样的人?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啊……她这是哪里来的狗屎运……

    怎么天上没有这么好的馅饼砸到她的头上啊?她瞥了一眼身旁土土憨憨的赵安,

    不由得嫌弃的撇了撇嘴。

    “爹娘你们也不必紧张,说起来这事儿可巧了,你们可还记得当初小时候给我订的娃娃亲?”

    丽娘这么一说,赵昌倒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时日久远了呀,那人又大你许多,早就不做想了。”

    丽娘捂嘴笑了:“他就是那个人啊。所以你们见到他,也不必太紧张。”

    “啊?!”赵昌和孟氏纷纷惊掉了下巴。

    赵昌不由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颤声道:“你这么一说,我更紧张了。当初把你嫁给秦家的事儿,他……他不会怪我们吧?”

    丽娘摆摆手,道:“无事,这事儿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了。你们心里晓得就行。”这事大家心知肚明也就罢了,提起来怕两边都有些尴尬。毕竟是父亲将她先嫁给秦家在先,说出来也是理亏。

    这话落下,赵昌和孟氏对看了一眼,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王氏是后来进门的,不知道是咋回事,急忙向孟氏追问了一回,才晓得原来崔嘉就是丽娘第一次定亲的那个人,嫉妒的眼底又红了。

    她心中忿忿不平,心里想着,这到底是啥样的好运气,都砸她一个人身上了?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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