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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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亲过后，贾府上下连着两天打理各项事物。正月里书院放年假，闺房里也不能动针凿，正都是闲时，便都在贾母房中说话。
不一时凤姐儿也在平儿陪伴下来了，贾母忙命在脚踏坐下，道：“凤丫头怎么来了？你这都五个月了，正是要小心的时候，孝心也不在这里。”
凤姐儿忙笑道：“老祖宗心疼我。我正是为这事来的，要请老祖宗事下。”
贾母听后假意埋怨道：“你有什么事让平儿来说也是一样的，倒累着我重孙子。”
迎春却在一旁盈盈一笑道：“凤姐姐亲自来，正是要让小侄儿看望老祖宗呢！”
这话正说中贾母心头，更因迎春难得说笑，合了贾母心思，因笑道：“迎丫头嘴这般甜，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凤姐儿摆摆手道：“反正不是我。”
李纨却揶揄道：“要说跟谁学的，除了你再没有旁人了。”
一阵玩笑过后，凤姐儿方带着些许忧色，说了此行来意：“前几日鲍太医来复诊，说许是前些日子劳累了，孩子不大安稳。老祖宗既然心疼我，我就托个大，还求老祖宗允我歇两个月。”
她这话说的恳切，在场诸人却都有些惊讶。凤姐儿是什么人，当初怀大姐儿那会儿她还不是一心抓着权柄，怎么这次才五个月，就说要安心养胎了？
莞玳倒是心头雪亮，知道定是那次谈话让凤姐儿想明白了一些事，凤姐儿是聪明人，想要在贾府立足，没有个儿子是绝对不行的。
贾母却正奇怪，以凤姐儿的刚强，从不轻易说病，难道孩子真有什么不好？
因向平儿道：“那鲍太医怎么说的，你仔细说清楚，若敢瞒着我半句……”
“奴婢万万不敢。”平儿慌忙下跪，道：“回老太太的话，这些日子为了娘娘省亲，我们奶奶忙得不可开交。也是鲍太医说的，奶奶如今体虚，若不好好将养，只怕……”
平儿说到这里就不敢再说下去了。贾母细看凤姐儿，果然憔悴了许多，因道：“你这孩子，既是身子不好就说出来，若孩子真得不好，可怎么得了。”
凤姐儿忙低头认错：“总是凤丫头自己不经心，让老祖宗担忧了。现在太医已经开了药，将养些时日就好了。”
贾母听了心下稍安。凤姐儿既然不能理事，这么大个家却不能无人管束。可邢夫人素无大智，王夫人她又不放心，剩下一个李纨面情软，这可如何是好？
凤姐儿打眼一瞧，便知贾母心中所想，因笑道：“不是我说，老祖宗可还记得，我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十二岁就跟着母亲学管家了呢。”
贾母眼前一亮，看向三春。可不是，惜春年幼且不说，迎春今年都及笄了，探春也十二了，在世家大族里也是该学着管家了。
因思索片刻，吩咐鸳鸯道：“去请太太们来。”
莞玳和宝钗知道这是要议事了，便要告辞离去，贾母却道：“不过是些闲话，你们在这里不相干。”
莞玳宝钗只得坐下。一时邢夫人王夫人来了，贾母便向她们说了原委：“凤丫头身子不好，我有意让她歇几个月，等孩子满月了再说，你们看如何？”
邢夫人王夫人都道：“老太太做主就是。”
王夫人又道：“凤丫头安心养胎，府里却不能没人管家。老太太看……”
王夫人当然是希望自己管家，也是胸有成竹，不料贾母却道：“三个丫头都大了，是时候学着管家的事了。我的意思，是让凤丫头先带她们几天，之后就放开手，由着她们弄去。左右年关过了，府中也没什么大事，纵有什么不能裁决的，问问珠儿媳妇也就是了。”
王夫人不意贾母有这个打算，迟疑道：“这，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一听王夫人这话，贾母就有几分不悦，这已经不是王夫人第一次反驳贾母的决定了。就冲这一点，贾府也不能由她管家。
那边邢夫人是本来就没打算管家，关于这点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过之前元妃省亲，王夫人狠狠压了她一大截，她自然见不得王夫人掌权，因陪笑道：“老祖宗说的是，合该这么办。”
贾母纵然看不上邢夫人的小家子气，奈何她这话说的正和时宜，因而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凤姐儿看情势有些尴尬，不免出言活跃气氛，因笑道：“太太也是担心劳累了妹妹们。要我说，几位妹妹年年享福，今年也该换咱们享清福了。我话说在这里，若是管的不好，可是要扣月钱的。”
三春本来夹在中间不好说什么，此刻听了她这一番插科打诨，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莞玳也适时跟贾母撒娇：“老祖宗，幸亏我不用管家，否则这点子月钱都要被二嫂子扣光了！”
贾母笑骂凤姐儿：“别理那破落户，就知道欺负妹妹。”因向邢王二位夫人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左右也就这几个月，出不了什么大事。”
王夫人心想姑娘们早晚要出门子，也不在这几日了，便也罢了。忽然又想起什么，因向贾母道：“她们姐妹到底年轻，宝丫头见识多，又稳重，不如也叫她帮忙料理一二。”
宝钗被点了名字，也有些诧异。不过她自诩稳重大方，很快明白是王夫人想在贾府确立她的地位，这才提议让她管家，她本就喜欢卖弄自己的本事，当下跃跃欲试。
可这股兴奋劲儿还没持续多久，贾母一个冰凉得没有温度的眼神就一下子把她打入了冰窟窿。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贾母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方道：“你这个姨妈当的，自己家的女孩儿不舍得劳累，倒让外甥女过来受苦。知道的是薛大姑娘好才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个姨妈有多不喜欢她，让她过来劳心劳力呢。”
贾母一向是叫宝钗为宝丫头，这回却直接叫了薛大姑娘，可见是气得狠了。她在大宅门里待了一辈子，哪能看不出来王夫人的心思？若真让宝钗管家，那以后也就说不清了，平白无故的，哪有管家管到亲戚家里的道理？
王夫人还想说两句，却见那边凤姐儿拼命地使眼色，立时醒了神，再不多言。
正在此时，外间忽传来丫头的笑声，琥珀一掀帘子，笑道：“老太太，史大姑娘到了！”
省亲过后，贾府上下连着两天打理各项事物。正月里书院放年假，闺房里也不能动针凿，正都是闲时，便都在贾母房中说话。
不一时凤姐儿也在平儿陪伴下来了，贾母忙命在脚踏坐下，道：“凤丫头怎么来了？你这都五个月了，正是要小心的时候，孝心也不在这里。”
凤姐儿忙笑道：“老祖宗心疼我。我正是为这事来的，要请老祖宗事下。”
贾母听后假意埋怨道：“你有什么事让平儿来说也是一样的，倒累着我重孙子。”
迎春却在一旁盈盈一笑道：“凤姐姐亲自来，正是要让小侄儿看望老祖宗呢！”
这话正说中贾母心头，更因迎春难得说笑，合了贾母心思，因笑道：“迎丫头嘴这般甜，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凤姐儿摆摆手道：“反正不是我。”
李纨却揶揄道：“要说跟谁学的，除了你再没有旁人了。”
一阵玩笑过后，凤姐儿方带着些许忧色，说了此行来意：“前几日鲍太医来复诊，说许是前些日子劳累了，孩子不大安稳。老祖宗既然心疼我，我就托个大，还求老祖宗允我歇两个月。”
她这话说的恳切，在场诸人却都有些惊讶。凤姐儿是什么人，当初怀大姐儿那会儿她还不是一心抓着权柄，怎么这次才五个月，就说要安心养胎了？
莞玳倒是心头雪亮，知道定是那次谈话让凤姐儿想明白了一些事，凤姐儿是聪明人，想要在贾府立足，没有个儿子是绝对不行的。
贾母却正奇怪，以凤姐儿的刚强，从不轻易说病，难道孩子真有什么不好？
因向平儿道：“那鲍太医怎么说的，你仔细说清楚，若敢瞒着我半句……”
“奴婢万万不敢。”平儿慌忙下跪，道：“回老太太的话，这些日子为了娘娘省亲，我们奶奶忙得不可开交。也是鲍太医说的，奶奶如今体虚，若不好好将养，只怕……”
平儿说到这里就不敢再说下去了。贾母细看凤姐儿，果然憔悴了许多，因道：“你这孩子，既是身子不好就说出来，若孩子真得不好，可怎么得了。”
凤姐儿忙低头认错：“总是凤丫头自己不经心，让老祖宗担忧了。现在太医已经开了药，将养些时日就好了。”
贾母听了心下稍安。凤姐儿既然不能理事，这么大个家却不能无人管束。可邢夫人素无大智，王夫人她又不放心，剩下一个李纨面情软，这可如何是好？
凤姐儿打眼一瞧，便知贾母心中所想，因笑道：“不是我说，老祖宗可还记得，我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十二岁就跟着母亲学管家了呢。”
贾母眼前一亮，看向三春。可不是，惜春年幼且不说，迎春今年都及笄了，探春也十二了，在世家大族里也是该学着管家了。
因思索片刻，吩咐鸳鸯道：“去请太太们来。”
莞玳和宝钗知道这是要议事了，便要告辞离去，贾母却道：“不过是些闲话，你们在这里不相干。”
莞玳宝钗只得坐下。一时邢夫人王夫人来了，贾母便向她们说了原委：“凤丫头身子不好，我有意让她歇几个月，等孩子满月了再说，你们看如何？”
邢夫人王夫人都道：“老太太做主就是。”
王夫人又道：“凤丫头安心养胎，府里却不能没人管家。老太太看……”
王夫人当然是希望自己管家，也是胸有成竹，不料贾母却道：“三个丫头都大了，是时候学着管家的事了。我的意思，是让凤丫头先带她们几天，之后就放开手，由着她们弄去。左右年关过了，府中也没什么大事，纵有什么不能裁决的，问问珠儿媳妇也就是了。”
王夫人不意贾母有这个打算，迟疑道：“这，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一听王夫人这话，贾母就有几分不悦，这已经不是王夫人第一次反驳贾母的决定了。就冲这一点，贾府也不能由她管家。
那边邢夫人是本来就没打算管家，关于这点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过之前元妃省亲，王夫人狠狠压了她一大截，她自然见不得王夫人掌权，因陪笑道：“老祖宗说的是，合该这么办。”
贾母纵然看不上邢夫人的小家子气，奈何她这话说的正和时宜，因而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凤姐儿看情势有些尴尬，不免出言活跃气氛，因笑道：“太太也是担心劳累了妹妹们。要我说，几位妹妹年年享福，今年也该换咱们享清福了。我话说在这里，若是管的不好，可是要扣月钱的。”
三春本来夹在中间不好说什么，此刻听了她这一番插科打诨，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莞玳也适时跟贾母撒娇：“老祖宗，幸亏我不用管家，否则这点子月钱都要被二嫂子扣光了！”
贾母笑骂凤姐儿：“别理那破落户，就知道欺负妹妹。”因向邢王二位夫人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左右也就这几个月，出不了什么大事。”
王夫人心想姑娘们早晚要出门子，也不在这几日了，便也罢了。忽然又想起什么，因向贾母道：“她们姐妹到底年轻，宝丫头见识多，又稳重，不如也叫她帮忙料理一二。”
宝钗被点了名字，也有些诧异。不过她自诩稳重大方，很快明白是王夫人想在贾府确立她的地位，这才提议让她管家，她本就喜欢卖弄自己的本事，当下跃跃欲试。
可这股兴奋劲儿还没持续多久，贾母一个冰凉得没有温度的眼神就一下子把她打入了冰窟窿。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贾母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方道：“你这个姨妈当的，自己家的女孩儿不舍得劳累，倒让外甥女过来受苦。知道的是薛大姑娘好才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个姨妈有多不喜欢她，让她过来劳心劳力呢。”
贾母一向是叫宝钗为宝丫头，这回却直接叫了薛大姑娘，可见是气得狠了。她在大宅门里待了一辈子，哪能看不出来王夫人的心思？若真让宝钗管家，那以后也就说不清了，平白无故的，哪有管家管到亲戚家里的道理？
王夫人还想说两句，却见那边凤姐儿拼命地使眼色，立时醒了神，再不多言。
正在此时，外间忽传来丫头的笑声，琥珀一掀帘子，笑道：“老太太，史大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