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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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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母一行方上得楼来,正巧贾珍进来回话,说张道士回来送玉。

    刚说着,只见张道士捧了盘子,走到跟前,还带着道友赠送的三五十件金玉器物,皆是珠穿宝贯,玉琢金镂,说是贺礼,其实不过是变相地讨好贾家罢了。

    贾母如今最忌讳这样的事,有心推脱,又知无用,因笑道:“你们虽是好心,也不可这般。正巧,我新得了些上好的武当道茶,是你们合用的东西,请老神仙替我送给各位仙家,算作回礼。”

    武当道茶是贡品,就算张道士也难能品尝,原也是贾母预备送他的,不想他还来了这么一出,便有几分不悦,只说赠与送礼之人,绝口不提张道士了。

    而那张道士见了茶罐,自然明白贾母的意思,遂战战兢兢地接了,以后再不敢做这样的事。

    这一下有来有往,也就对得起这些贺礼。这里贾母与众人上了楼,在正面楼上归坐。凤姐儿等占了东楼.众丫头等在西楼,轮流伺候。一时贾珍将戏单奉与贾母,一群小戏都妆点完毕,好戏开锣。

    宝玉和黛玉都坐在贾母旁边,又都不爱看戏,因叫个小丫头捧着方才那一盘子贺物,宝玉用手翻弄寻拨,一件一件的挑与贾母和黛玉看。

    贾母因看见有个赤金点翠的麒麟,便伸手拿了起来,忽眸光一闪,笑道:“这件东西好象我看见谁家的孩子也带着这么一个的。”

    黛玉在一旁看得分明,却只是笑笑,假作不知。湘云却正与探春讨论下个月铺子要请几个绣娘,聊得正欢,竟没听见。

    却是宝钗自以为要冷场,笑道:“史大妹妹有一个,比这个小些。”

    贾母疑惑道:“是云儿有这个?她在园子里住了这么久,我也没看见。”

    探春冷眼看着,知道宝钗不过是自己有金锁,才留心这些人戴的东西罢了,却碍于王夫人,因笑道:“宝姐姐有心,又跟云姐姐好,不管什么她都记得。”

    宝钗和湘云要好?黛玉心想,连宝钗自己都不信吧。

    这会儿湘云被点了名字,方回身问黛玉怎么回事,黛玉便一一说了。湘云仔细一看,果真是文彩辉煌的一个金麒麟,便有几分不悦,因道:“宝姐姐有心了。只是我的那个不过是俗物,小时候戴着也就罢了,如今早已赏给翠纤了。”

    众人一看,可不是正挂在翠纤腰间呢。宝钗知自己唐突了,因讪讪道:“是我记错了。”

    贾母这才微微一笑,道:“我也记着没怎么看云儿戴过。管他什么金麒麟、金锁片,不过是寻常俗物,不戴着也罢了。”

    宝玉听闻灵机一动,向贾母笑道:“都是老祖宗偏心。单我有一块玉戴着,也不给姐姐妹妹们戴个玉佩金锁的。这东西虽是俗物,却也是祈福的东西,今天也不会惹得云妹妹生气了。”

    贾母呵呵笑道:“是我大意了。谁家的姐儿哥儿不戴个长命锁玲珑璧的,偏咱们家不讲究。凤丫头!”

    凤姐儿虽在东楼,其实一直留意着贾母这边的动静,连忙过来侍奉。贾母便道:“你回去吩咐咱们家的金铺,给几个丫头都打副长命锁,环儿、兰儿也是,一个也别落下。”

    凤姐儿一愣,转而笑道:“老祖宗定是看了这一盘子金啊玉啊的眼红了。”

    贾母笑道:“你又来埋汰我。落不下大姐儿的,还有你肚子里这个,一起打出来。”说着又看见正在想办法哄湘云开心的黛玉,又道:“玉儿和金的犯冲,给她选一块好墨玉,连着项圈的戴着,也正合她的名儿了。”

    凤姐儿念了一句佛号,笑道:“老祖宗又说要长命锁,又说要项圈,也不说什么尺寸,可让我依着什么样呢?”

    贾母笑道:“这有什么难的。长命锁都有固定式样的,只告诉他们精致些,也别太小了。那墨玉项圈么……”贾母沉吟片刻,忽指着宝玉道:“现成的在这里,就照着宝玉的定制。”

    这话一出来,宝钗的脸色可就好看了。贾母说金麒麟、金锁片是俗物,明着说湘云,宝钗何能听不出来贾母其实在说自己?这会儿又是给姑娘们打长命锁,又是依着宝玉的式样给黛玉做项圈,傻子也明白什么意思了。

    黛玉倒是不在乎什么墨玉项圈,她脖子上还戴着生辰时宝玉送她的玉佩呢,只是平日里由衣服掩着,不敢让人看见罢了。她突然有些担心宝钗,这次贾母是真的不留情面了,摆明了是打脸。

    三春等无心管这些事,黛玉也只得一同谢恩。

    这一番波折下来,也没人有心思听戏了,贾母如今也不想引人侧目,因在观里用了些素斋,下午便带人回了府,依旧是低调而行。

    毕竟劳累了一天,姑娘们第二天都没什么精神,贾母也歪在美人榻上不想动,只让贾珍带着人去打醮。

    那宝玉因张道士提亲的事,生怕黛玉多心,故而借着替老祖宗问黛玉墨玉上要不要刻字,为主是试探黛玉是否生气。

    黛玉何曾不知道他的意思,只是闺阁女儿不好将这种事宣之于口,只笑道:“三清不问红尘事。”

    宝玉这才恍然大悟,也庆幸贾母还是站在他这边的,遂再不提这等事,只一心准备秋闱了——他虽无心为官做宰,却知道自己想达成心愿,必得有一定的话语权才行。若是自己考中,有些事想必也能称心如意了。

    宝二爷还在满心忧虑自己的美满姻缘,却不想贾府的另一桩喜事,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