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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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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流水般过去,六月间,在李纨和姐妹们的帮助下,黛玉已将林家宅院料理停当,并收到林如海来信,林家一行将在六月二十左右到京。

    因还有大半个月,贾母哪里舍得黛玉在外边独住,忙命宝玉将人好生接回来。黛玉一个闺阁女儿,独自居住而无长亲教养,说出去也不好听,只得依从。

    越是有贾家的人,越是不能越礼,这道理宝玉懂得,故而他自骑着青骓在前开路,而让雪雁陪侍黛玉在八宝香盖车上。

    这个举动让黛玉安心不少。将近一月,宝玉的办事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之前不会像上辈子一样,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悄悄掀起帘子一角望去,宝玉今年虚岁十四,背影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圆润,而越发显出青年的精瘦颀长。

    在现代,宝玉还是个小初中生。在古代,却都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吁!”

    前方忽然传来小厮勒马的高呼,马车也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黛玉此刻偏着身子,坐姿不稳,险些摔下座位,幸而雪雁在旁扶住了。

    黛玉正在疑惑,忽听车外传来宝玉的声音:

    “学生贾宝玉拜见王爷。”

    王爷?

    黛玉心中一惊,难不成是北静王?

    不过听宝玉所说,北静王应该很久未曾见过他,此地已是荣宁街,北静王好端端地到这里做什么?

    片刻,黛玉听到了一个沉稳的男声:“免礼。”

    雪雁因问黛玉:“姑娘,咱们不用下去拜见吗?”她没见过这阵仗,说话都有些颤抖了。

    当然不。这是黛玉的第一个念头。开玩笑,她可不会让自己跟这些政治圈里转的人打交道。何况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她若不愿,就算是皇上也要避嫌。

    她这里还未开口,车外便传来李贵的声音:“林姑娘,南安郡王车驾在前面,请姑娘下车拜见。”

    南安郡王?

    黛玉先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那个说话做事总别有用心的北静王。转念一想,这个南安郡王好像也不是省油的灯,让未出嫁的姑娘抛头露面去拜见他,这和黛玉宝玉见面可不是同样的概念。

    想到这里,黛玉就有些淡淡的不悦,遂在雪雁耳侧吩咐几句,雪雁虽有些疑惑,仍领命下车去了。

    外面,宝玉依旧垂首而立,恭恭敬敬,却掩不去眼底的惊讶和忧虑。

    他面前是个八人大轿,杏黄色的帘子挑着,里面坐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自有一分天然贵气,正是南安郡王——霍炼。

    宝玉自然是该惊讶的。你道是为何?原来宝玉一眼看见,这霍炼竟是上次他送黛玉回姑苏时窥探之人!难怪后来贾琏打听不出底细,王府的消息,岂能让一般人探听?他倒也百思不得其解,堂堂郡王,竟也做些私窥的小人行径。

    宝玉现在可不是那个单纯的二世祖。此处是荣宁街,京城谁不知道这是荣国府宁国府的地界,哪会无缘无故偶遇南安郡王?

    偶遇也就罢了,这南安郡王跟自己寒暄几句,有意无意地往黛玉坐着的马车上问,他的随从还言语不善地让黛玉来拜见,而霍炼竟好似默认一般,这这这……

    李贵最会看人下菜碟,知道王爷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物,只得过去请人。谁知没过多久,那帘子只掀起一角,竟是雪雁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霍炼深不见底的眸子闪过一丝异色,手掌在袖子里慢慢握拳。王府随从见下来的只是个丫鬟,又见自家主子面色阴沉,遂厉声喝道:“大胆!荣国府真是好礼数,竟派个丫鬟来请安!”

    你倒知道礼数了!——这是车内细听情况的黛玉听见宝玉告罪的声音后本能的腹诽。

    雪雁难得没害怕,只深深叩首见礼,将黛玉所述一五一十复述出来:

    “王爷息怒。小姐吩咐奴婢转告王爷:‘王爷大驾,小女子万分惶恐,本应下车拜见。只是依《女则》之言,无长亲在侧,不便会见外男。小女子在车中行礼,望王爷容谅。’小姐此刻正在车中跪拜,请王爷纳礼。”

    霍炼知今日事是自己心急了,黛玉的话摆明了是不想见他,又句句不离一个礼字,他若强行要见,已然失礼,遂道:“走吧。”竟也不说平身告别之话,径自离去了。

    宝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待霍炼走远,方快步到马车旁,温声道:“林妹妹起来吧,王爷已经走了。”

    却听车内噗嗤一笑,道:“呆雁,帘子罩着,谁知道我是跪拜还是安坐?倒是你,难为你为我告罪了。”

    宝玉因笑道:“我知道妹妹最不喜欢与这些王公贵胄打交道,何况今日王爷所为的确不合礼数。”

    当然,宝玉后半句是低声说的。黛玉却更觉好笑:“我竟不知,视功名如粪土的宝二爷竟还讲究起礼数了?”

    宝玉被她笑话,顿觉耳后发热,心里想着别人当然无所谓,谁让你是林妹妹呢,嘴里却道:“耽搁了这么久,老祖宗该着急了。”说着就吩咐李贵等人,回府去也。

    着着实实调戏了一把贾宝玉的林黛玉同学分外开森,心情大好,南安郡王的不愉快也一扫而光。

    回去的路上,宝玉仔细地约束了李贵等人,不许任何人透露今天遇见南安郡王的事,只当没有这件事。李贵知道这事不简单,不是奴才可以乱嚼舌根的,也暗暗约束了手底下的人,不管谁问都三缄其口。

    黛玉这一回府,贾母少不得又是一番嘘寒问暖,湘云等也思念万分,姐妹们都围坐在一起各叙别情。不一时,鸳鸯领着两个婆子进来,说是通判傅试家的,要与宝玉请安。

    那傅试是贾政的门生,与贾家来往密切,家中有个二十三岁不曾嫁人的妹妹,才貌俱全,傅试倒也不担心,还一心要把妹妹嫁进豪门。

    黛玉也是真心可怜傅秋芳,好好的姑娘家,通判官职虽然不高,嫁个小官或是清白读书人也不难,可惜摊上了一个不着调的哥哥。

    她看着宝钗,不由得叹气。傅试再趋炎附势,好歹也是读书出来的通判,总比薛蟠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