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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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众人表面都带着笑意,实则是不敢不笑。谁能想到小皇帝和大周的权臣都到了此地?

    苏衍望向坐在对面的詹旭然,这个视线太过显眼,惹得詹旭然下意识朝这边看了过来,却注意到了殷牧悠怀里的幼豹。

    那双金色的兽瞳,让人仿佛是要把人卷入无尽的风暴之中一般。

    詹旭然皱紧了眉头,一般的野兽应当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莫非是半妖?

    他心下一动,想要仔细看清。

    詹旭然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幼豹就开始舔着自己没受伤的那只爪子,用爪子刮着自己的脸,野性全无的在殷牧悠面前撒娇:“嗷~”

    詹旭然心里纳闷,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只是方才那种被盯上的眼神,还让詹旭然觉得心有余悸。

    詹旭然皱紧了眉头,不祥的预感越深。

    学子的笙箫合奏快要到达尾声,慕舒风站起身来,朝屏风里的人禀告:“陛下,前些日子得知陛下要来,慕家特意安排了一出歌舞。”

    “哦?”

    “这支舞十分奇特,陛下一定会感兴趣的。”

    这样的话,让屏风后的男人来了几分兴趣:“慕大人都这么说了,孤可得仔细欣赏了。”

    “定不教陛下失望。”

    慕舒风眼露得意,若是让雪兰入了宫,就算慕今歌再厉害,他们也能压过慕今歌一头了。

    “传——”

    随着太监的声音落下,屋内的梅花香气更浓了。

    皇都最好的乐人弹响了琵琶,琴弦拨动得刹那,顿时风声鹤唳。

    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趣,朝中央望去。

    而跳舞的女子蒙着面纱,只露出了那双泛着冷意的眼。众人只觉被此乐声带入了萧瑟的战场,而女子的动作全然不像是时下流行的柔美之舞。

    所有人的呼吸都轻了,生怕惊动了眼前的美景。

    他们的眼神全都集中到了女子身上,琵琶声渐消,女子拿起了手上的玉萧,开始吹奏起来。

    “这舞也奇特,曲子也不似皇都的靡靡之音。”

    “可真是绝色啊!慕家去哪儿找来这么美的舞姬!?”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全都把目光放到了慕雪兰身上。

    见此情形,慕舒风止不住的露出得意的表情。让他更惊喜的是,屏风里的陛下竟为了雪兰开了口:“这位女子就是你们安排的舞姬?”

    “正是。”

    屏风里传来痴迷的声音:“好!很好……”

    男人似乎看得入了神,完全被美色所迷。

    萧声逐渐到了尾声,当慕雪兰掀开了自己脸上面纱,场上的呼吸声就更加粗重了。

    美啊!

    放眼皇都,都找不到这样美的人。

    不过今日慕家特意把她献上,看样子别有深意啊。

    “小女慕雪兰,特向陛下献上一舞一曲。”

    “慕雪兰?你是慕家人?”

    “正是。”

    慕舒风又笑了起来:“陛下,雪兰如今已经年满十六,正好和陛下同岁。”

    这……慕家莫非是想让慕雪兰进宫?

    男人的笑容一紧,小心翼翼的朝詹旭然望去。

    原本以为只是个寻常舞姬,可没想到竟然是慕氏女。

    他的确很喜欢慕雪兰的美色,方才也因为慕雪兰的舞姿而看得入了神,才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表扬了对方一两句。

    但现在,他不得不顾忌自己的小命。

    慕雪兰见屏风内没了声音,疑惑的问:“陛下?”

    “啊……孤,这,孤想问问舅舅对此事怎么看?”

    场上的人从美色里清醒了过来,纷纷疑惑陛下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平日的陛下可不是这样的啊,就算是问,也一般问殷牧悠的多。

    众人的诧异的目光,让詹旭然脸色有些不大好,生怕殷牧悠看出来那不是真的陛下。

    “若是陛下喜欢,大可以自行做主。”

    男人舒展了一口气。

    “但微臣想说,陛下才刚满十六,还未娶皇后,这些事情还是得问问太傅的意见。”

    殷牧悠正看着戏,结果詹旭然立马就把烫手的山芋丢到他这边来了。

    苏衍的心情也紧张了起来,他变得越来越奇怪,甚至希望太傅阻挠这件事。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殷牧悠身边,殷牧悠轻咳了一声,决定扮演好一个奸佞:“咱们大周的规矩,从来都是先娶皇后后纳妃子,如今陛下连皇后都没有,纳妃子,怕是不妥。”

    苏衍顿时喜从中来,恨不得在殷牧悠怀里蹭上几圈。

    殷牧悠刚演完戏,就看到怀里的幼豹粘腻的撒着娇。

    他面瘫着脸,和幼豹大眼对小眼:“……”

    “清石,你来抱它。”

    被推开的苏衍一脸懵逼:“……”

    方才还沉浸在喜悦里,瞬间就被推开了。

    不过苏衍还是傻乎乎的笑了起来,他的太傅让他暂时别纳妃子,为什么他会这么开心?

    开心到心花怒放。

    然而殷牧悠这些话,却受到了众人的抨击。

    “太傅这话未免也太蛮横了!我大周皇帝都是十五岁成婚,陛下都拖到十六了。”

    “是啊,太傅这话岂不是在逼迫陛下吗?”

    苏衍眼神带上了怒气,这些人知道些什么?

    他还尚未亲政,就把心思放到美色上面,这样成何体统?!

    还是他的太傅思虑周全!

    殷牧悠朝那边转过去,双眼一眯:“逼迫陛下?那诸位是不同意大周定下的礼法,让陛下先纳妃?还是说……慕雪兰有意皇后之位?”

    他们心口一紧,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

    “臣不敢。”

    想起刚才自己那话,他们都恨不得抽自己耳光。可不是正如太傅所言吗?明目张胆的肖想皇后之位!

    气氛一时之间似有凝滞,殷牧悠这才满意了,真是群蠢货。

    屏风里假扮苏衍的男人开了口,他的语气低沉了下去:“孤有些不适,想走走,谁也不许跟着,寿辰继续吧。”

    “……诺。”

    得了,陛下这么说可是给太傅脸色看呐!

    屏风后男人的身影逐渐离开,苏衍也从清石的怀里挣扎着跳了下来。

    清石还没来得及抓住幼豹,它就消失在暗处。

    殷牧悠转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这……大人恕罪,幼豹从属下怀里逃了。”

    “逃了?”

    清石涨红了脸,小声在殷牧悠身边说:“方才属下在心里想,觉得陛下和平日里不太一样。没想到想得太入神,就没能抓得住它。”

    他手下有名的榆木脑袋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殷牧悠忽然有些想笑。

    清石满脸落寞:“看来幼豹是只认大人了,总不喜别人碰它。”

    殷牧悠嘴角一抽,他可不喜欢抱着那只幼豹,毕竟是猫科动物。

    “清石,你去找找看,他应该跑不远。”

    “诶?可大人独自一人在此处,属下不放心。”

    “让你去就去。”

    清石咬咬牙,还是奉命离开了。

    宴席上的歌舞并未停止,气氛已经微妙极了,只差一个火引就能彻底爆发。

    慕雪兰虽然觉得受了委屈,却不能丢了慕家的面子,仍是要把寿宴继续维持下去的。

    正因如此,她重新跳了第二支舞,已经不再是和刚才那支一样,反而娇媚入骨。

    慕雪兰入宫一事,就这样被人搅了局。

    这人不是别人,还正是殷牧悠,这让慕家人如何不气?

    若非慕雪兰强忍着委屈跳了第二支舞,只怕有几位慕家人都快忍不住对殷牧悠恶语相向了。

    当然,这是詹旭然乐于看到的事情。

    挑拨离间,可是他拿手好戏。

    慕家和慕今歌之间,嫌隙是越来越大

    舞渐渐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正当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的时候,小皇帝又重新回来了。

    他咳嗽了两声,喊下人撤掉了他面前的屏风,端着酒走到了慕老爷子的身边。

    “陛下?您这是……?”

    “向慕老您敬酒。”

    小皇帝的眼神越来越冷,还好他眼眸弯起,藏住了大部分的锐利。

    小皇帝想起自己方才躲在暗处时,假扮他的那个男人的话,才是句句戳心。

    “这皇帝当得真没意思,处处受人钳制。”

    “少爷还是忍耐忍耐吧,小声一些。”

    “怕什么?发火可是小叔之前就叮嘱好了的。”男人觉得有几分烦闷,就因为他长得有几分像陛下,小叔就从宜州接了他过来,没想到还陷入了这么麻烦的事。

    “陛下失踪可是大事,倘若被朝臣和慕今歌知晓了,大周就要出乱子了,国舅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大局着想?”他听了这话,只觉得讽刺,旁人不知道,身处在最中心的他会看不清楚吗?

    “我看小叔野心不小,陛下可真是蠢,连真的对他好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男人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股酸意,“这世上还真是不公,明明我和陛下的处境如此相似,却无人护我。若是我有这样一个待我真心之人,我一定好生护他。”

    小皇帝只要一想起方才的场景,那些话就犹如一根刺,扎得他的心都流出了血,从而生出万分的悔意。

    从今往后,他会好好护着他的。

    “陛下身子欠佳,实在不必勉强自己敬酒!”

    詹旭然的话将他拉出了回忆,小皇帝朝他望去:“詹大人知晓孤身子欠佳,怎不在宫里的时候就劝劝孤多静养?”还拉着他来了这种地方,不是摆明了做戏是什么?

    詹旭然皱紧了眉头,只觉这话听着刺耳。

    小皇帝陡然下来,他的后背都侵染的一层冷汗。虽然给他做了易容,可这么近的距离,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詹旭然使着眼色,希望小皇帝重新回到上座,小皇帝却故意刺他。

    倘若被发现了……

    所幸慕老爷子全然没有发现异常,而是站起身来笑呵呵的喝完了这杯酒。

    小皇帝将酒水一口吞下,眼底带着天真的问:“慕老,孤能留在此处欣赏一下慕小姐的舞吗?”

    他笑的时候眉眼都带着甜蜜,长长的鸦睫半敛,遮住了里面的大片阴影。

    慕老爷子笑道:“自然可以。”

    小皇帝这才满意的扭过头来,用余光打量着殷牧悠。

    他都离他这么近了,对方却完全没注意到他似的,一直津津有味的看着慕雪兰的舞。

    小皇帝的眼底闪过一丝嫉妒,慕雪兰就这么好看?

    就是一支舞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他曾经见过最美的东西,看慕雪兰这种舞,就觉得索然无趣了。

    小皇帝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躲在太傅的被窝里,所见所触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画面。

    若非要比喻,殷牧悠大约是掉落在玉兰花尖儿的白雪。

    他通身沾染了玉兰花的幽香,带着刺人的冷意,不被任何人所束缚把控。

    一旦被人握在手心,他便只能消融。

    强大,但也羸弱。

    小皇帝止不住的生出了几分怜惜来,把目光渐渐放到了场上——

    慕雪兰还在跳舞,起初的刚,到最后的柔,每一段都美得如画。

    尤其是那双眼,蒙着面纱,简直和太傅的眼像了三分!

    可是……

    “不及啊,远远不及。”

    殷牧悠尚未能听到他说什么,后面一句话,就接踵而至。

    “明明同为慕家人,那女子却不及太傅十分之一的颜色。”

    殷牧悠勾人,在骨。

    听闻此言,殷牧悠转过头来,露出震惊的表情。

    苏衍天真的望向他,眼里满是无辜:“太傅为何这样看着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