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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臣蔽圣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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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一片死寂,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突然,一阵凄怆的哭喊声震破天际。  那是孩子的父母——一对陷入绝望和愤慨的夫妻出的声音。

    眼看他要松开手将小孩朝地上掷去,一物直直飞过来撞向他的身体,长官来不及反应,踉跄了几大步跪倒在地,朴刀脱手砸落。一股剧痛瞬间蔓延四肢百骸,全身都惊颤起来。

    众人还没看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方才还在长官手中性命堪忧的孩子倏地没了踪影,被另一只手稳稳地抱住,转而送还到那对父母怀里。

    喜极而泣的父母将虎口残生的孩儿搂住,对九万千恩万谢。被刀鞘击中的长官支起身来欲站立起,冰寒的刃紧紧地压在他后颈,迫使他动弹不得。

    见长官被人俘了,兵士们顿时方寸大乱,各自持着兵械和九万对峙,流民们趁这时机四处奔窜。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彻底脱离了控制。

    元灵均手指捻动袖口上的纹路,一言不地站在那里。晨风偶尔撩飞幂篱垂至裙边的皂纱,掩在底下的面孔依然不可见。

    四隅没有一丝声音,静的可怕。

    “杀了!”她说。

    “不不,你不能杀我,我是长公主府中将官,身负朝廷要职,你杀我有违朝廷律法,长公主也不会坐视不管。”长官在九万的刀下挣扎。

    “那又如何!大晋正是因为有你这样泯灭人性的无耻败类,帝国才会陷入不幸,如不及早处置,将让元晋陷入永久的不幸和苦难。你视人命为儿戏,猪狗尚且不如,还有何颜面继续存于世间。”元灵均正色危言,脸如结冰霜,恨恨地瞪视着此人。处决的命令不容更改。

    想要活命的长官伏在地上“砰砰”磕头:“我再也不敢了,请娘子饶我一命罢……”

    人最厉害的地方不是嘴,是人的眼睛,樊姜形容人的眼睛是善媚之妖,可以轻而易举地蒙蔽对方,魅惑对方,致使人心软从而改变决定。樊姜杀人时从不会犹豫,她果断利落,又狠绝干脆,执行律法严明得如同军中治军,因此,即便是常山贵族子弟也鲜有人仗势犯法。“下决心不要看人的眼睛,乱麻最好用快刀斩。”樊姜这样教她如何狠下心去杀一个必须就死的人。

    樊姜之于她是政权上最难对付的对手,是敌非敌,亦师亦友。不可否认的是,在她和樊姜相处的这些年,无形之中她学会了很多东西,而这些东西直到今天才真正派上用场。

    “我最厌恶人来求我了。”元灵均蹙眉,无视此人眸中流露出的乞求,用力挥了一下袖子,在兵士们畏惧的视线中转身走开了。当她再回去看,九万已经刀还鞘中。

    “要走得更远才行。”仿佛在自言自语,接着她又说,“但不是现在。”

    元灵均爬上了山丘,一刻不停歇地往前。转眼间他们回到那户人家,牵了马匹快离开。

    他们没有回城,接下来的几天都一直在长郡附近转悠。一路上,他们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投亲来的异乡人,行商的商贩富贾,喜好结交的游侠,举族南迁的北方豪族,大多是因为战乱避难而来,当然也有其他原因。

    例如遇见的一位六旬老丈,儿媳皆丧命,他带着稚龄的孙儿一路奔南,甘愿卖身为奴,寻一条活路。

    “近年气候不好,田地收成难产,郡中官吏仗着皇亲国戚为非作歹,严苛****,强行征收赋税,徭役实在太过沉重,乡亲们不堪重负纷纷出逃。老头我也是万般无奈,孙儿年纪尚小,老头也没几年活头了,趁着还能活动将他带出来。”老人垂着泪诉说遭遇。

    孩子瘦巴巴的,有气无力地睁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瑟缩在老人怀里。元灵均从袖中掏出一块蒸饼递到孩子嘴边。

    “谢谢娘子。”老人感激地说。又让孩子给她磕了一个头。

    蒸饼早就冷硬了,饿极的孩子却吃得格外香甜。

    怎么会是这样的?临安犹如隔绝音讯的孤城,皇帝对外面真实的状况毫不知情。战乱以及沉重的苛捐赋税让紧邻中朝的国土怨声四起,危险逐渐逼临京城,皇帝却要镇压没有生存希望的百姓,官逼民将反,历朝历代的警示仍载史册,字字如鉴,还在繁华美梦中的士族却在夜夜笙歌,利用党争的胜利为姓氏增添更多荣耀。

    君父一心要壮大的南晋,在何时已经徒留一具华美的外壳,还没来得及开创盛世帝国已经面临亡国之危。如若三姊邕国还在,岂会放任今天的局面,她当真为远在云州的君父感到可惜。

    元灵均眼里盈满雾气,难过得嗓子疼,思绪也不知飘到了哪里,连迎面冲跑过来的人撞了她的肩膀也浑然不知。

    “主君小心。”九万将她护在身侧。

    远处传来一声轰天巨响,震得脚下的土地都摇晃起来。眺目望去,在城中方向升起一股巨大的黄土烟尘。

    “九万,快回城。”元灵均大喝一声,爬上马背,扬鞭而去。

    长郡的城门塌了下来,压死了几十名守门官兵,流民们一哄而起,踩着尸体挤向城内,混在其中的贼匪趁势劫掠,将街衢商铺财物洗劫一空。

    暮色昏昏,突如其来的混乱使整个长郡的百姓更加惶惶不安,紧闭门户不敢擅出。郡守已快调来郡中所有卫士挡住城门,以防形式加剧到无可挽回,正要派人出城去寻常山王,阳翟闻讯赶了来。

    阳翟在前快步走着,郡守紧跟着:“大王几天前就出城去了,到现在还未返回,此时情形严峻,还请凤阳阁拿个主意吧,再继续等下去情况必定更糟。”

    闻言,阳翟勃然变色:“还有心思出去游玩,把元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城外闹哄哄的,官兵和流民拉锯似的你推过来我推过去,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郡守急得浑身是汗,便没有多想她语气中为何含有不敬之意。

    “匹夫贱民,天子脚下猖狂如斯,岂能再姑息。”阳翟切齿说了一句,奋衣上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