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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凤姐儿看着丰儿推开了窗,外面可是放了晴。冬日里的风干得很,特别是在北方,吹在脸上跟刮刀子似的。但也是比着下雪好啊,那雪深了可是麻烦得很。不料吃饭的时候,却有人不开心了。

    “咱们家茜茜是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嘟着个小嘴儿都可以挂油瓶啰。”贾赦逗着贾茜。

    茜茜不理无良祖父,抱着小碗不说话。

    邢夫人担忧地看着小孙女,探出手摸摸她的额头,纳闷道:“也没有发热。茜茜,怎么了?是不是这饭菜不合口味啊?”想着就是越发的笃定了,抬头对贾赦说:“老爷,前些日子雪大,我想着就没让庄子上的下人送东西来。准是那厨房里面的食料不够了,你瞧瞧,茜姐儿最爱的蛋羹都是没得。怪不得不开心。”说罢还准备让王宝善家的叫了小幺儿去外面看看,能不能买两个鸡蛋回来。

    凤姐儿见了,连忙拉了邢夫人,叫道:“太太,可别麻烦了。姐儿这么大了,这一顿两顿的没个菜,难不成就不吃饭了?就是这样好了。来,茜茜,吃些水芹好不好。平儿,把那盏子豆腐脑儿拿来。”茜茜也不吃,躲开了。

    邢夫人见了就有些不悦了,“凤哥儿,小孩子不吃饭怎么行,一顿两顿的。正在长身子的时候,不能缺。我这又不是惯着她,不过是一碟菜罢了。”

    凤姐儿哭笑不得,把手中的豆腐脑儿放下,说道:“太太可是别小瞧着她。就是这丫头昨个儿自己说的不用蛋羹了,说是想着拿来孵小鸡玩儿。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厮仆妇告诉她的,这茜茜啊,就是信了。她今天不用饭,是看着今个儿没下雪,没得玩的,才是不高兴呢。”

    邢夫人听了,觉得好笑,倒是又不想打击这孩子。只是搂着她,许了各种好处,答应她今天带着她去薛家玩儿,这小丫头才展颜开来,抱着小木碗‘哼哧哼哧’的吃了起来。

    凤姐儿、邢夫人又说起来今天的行程,倒是没看见贾赦和贾茜祖孙正叽里咕噜地说起来。

    “祖父,祖父,今天我能看到小毛毛吗?”贾茜拉着贾赦的耳朵道。

    贾赦没形象和贾茜蹲在一起,两个身影看着和农田坎儿上的老大爷十分神似。

    “小毛毛是谁啊?”贾赦不耻下问。

    “祖父,您怎么可以忘记小毛毛呢?”贾茜有些伤心了,不满地扯扯贾赦的耳朵,拉得祖父小声的抽气。“诶,不对,祖父不知道小毛毛是那个小毛毛嘛。”贾茜忽然想到了,拍手叫道,只是她小手一放,失去平衡的老祖父险些摔在地上。

    “小毛毛就是那个蛋啊,”贾茜眨着星星眼,望着贾赦,“就是,就是祖父说就孵出小鸡的蛋啊。我给它取名叫小毛毛,哎呀!祖父,我的名儿是您取得,那么小毛毛的名字要不要他的祖父来取呢?它会不会不喜欢我给它取得名儿?怎么办嘛,祖父。”

    贾赦被这小孙女叫的心都快化了,“诶,诶,一定喜欢,小,呃,小毛毛绝对喜欢这个名字!”鬼知道小毛毛他祖父在哪儿!

    原本还十分忐忑的茜茜听了原本就不靠谱的祖父的保证,一双桃花眼笑得眯了起来。

    “老爷,到时辰了。”邢夫人温声说道,“凤哥儿,你先带了茜茜去旁边加些衣服。虽说今个儿放晴了,但是也是带些衣服去好的。有备无患的好,茜茜的衣服在我房里的那个柳枝箱笼里面。”

    凤姐儿应声‘是’,便带了女儿下去。

    到了花厅,又见了李纨,身边却没带兰儿。

    “怎的没带上兰小子?”邢夫人扶着王熙凤的手,笑着对李纨说:“我还说带着茜茜来,兰儿他们两个小孩子可以作伴的。”

    李纨恭敬地给邢夫人行了礼,慢慢地起身才开始缓缓答话,就是凤姐儿也是揪不出什么错儿来。“原本是想带着兰儿来的,只不过大爷说着带了他和宝玉去看望一位先生。临到门口了,才说起这件事儿。”

    凤姐儿扬眉一笑,她眉眼本就生得极好,又是个朝霞般的活波性子。笑道:“本就是咱们一群夫人太太的事儿,兰儿来了也是无事,还不如随了珠大哥和宝玉出去看看。倒是茜茜,待会儿啊把她往后院一放。可是回去的时候在叫一声,省事得多了。”

    这句话一出口,就是邢夫人也是拍了她一下,笑骂道:“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打趣谁的不好,净是捉弄咱们家茜茜。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有回头看被平儿抱在怀里的孙女,理了理茜茜的斗篷,道:“茜姐儿,快看看你母亲。若是再这般逗你,尽管来找祖母给你做主!”

    偏偏茜茜还小,听不懂这些。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盯着邢夫人,倒是让邢夫人笑也不是,骂也不是。邢夫人狠狠道:“横着我是把媚眼儿抛给瞎子看。”又是轻轻地拧了拧茜茜白嫩嫩的小脸,不满道:“我这是为了谁了?你这小没良心的!”

    说着,这一行人也是上了马车,到了那薛家府上。

    薛姨妈早早便是得知了,收拾了宝钗起来。

    薛姨妈满意地看着这家中井井有序的,对着一旁的宝钗道:“原来是不知道的,这在别人家里去住了一次,才是知道了自己家的好!这在家里,便是才算得上是当家做主的。”

    宝钗本是准备配了件银饰在身上的,头上也不过只是简简单单的珍珠头面的。倒是收拾了出头,让薛姨妈是直皱眉,好好年轻的小姑娘,正是享受着这青春年华的,怎的这么素净。便二话不说的让宝钗重新梳洗,装扮了一番。

    “妈也是,”宝钗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发髻上的银镀金镶宝石碧玺点翠簪,那根簪子是薛姨妈特地为了过年打的,就是想着让宝钗在过年走亲戚的时候带出来看得。只是,宝钗却是着实不喜欢这些当西,“这么重的东西,可是勒得我头皮都绷得紧紧地,真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薛姨妈只是笑而不语,那根簪子是才做的,金光闪闪,宝石又是精心挑选的上品,看着端的是十分贵气。配着宝钗,让人觉得更是沉稳大气。薛姨妈越看越喜欢,拉着宝钗的手,说道:“有什么的,这么些东西便是觉得重了,那么以后的凤冠呢?”薛姨妈心里开心,也是在打趣宝钗,“那你还是嫌着重了?”

    宝钗就是在沉稳懂事,也不过是十岁的小姑娘。听了薛姨妈这些话,禁不住脸就红了一般,跺了跺脚,有些恼羞成怒般地道:“妈,您再说,您再说这样的话,我,我就不理您了!”

    薛姨妈笑眯眯地扶了扶宝钗头上的簪子,眼里慢慢地是疼惜。

    待到邢夫人带了凤姐儿、李纨到了府上的时候,薛姨妈身边的心腹裴嬷嬷早就在二门处恭候着了。身后并着丫鬟婆子们,就是李纨,见了薛家这么重视,心里也是十分舒服的。

    “大太太,二位奶奶,里头请。”裴嬷嬷先是行了礼,邢夫人等示意点头后,裴嬷嬷微微低了身子,领着邢夫人等人向里头走去,“听闻您们来了,太太也是准备了好些酒菜。”

    邢夫人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这裴嬷嬷在贾家倒是十分吃香。不说宝玉、凤姐儿等小辈,就是贾赦贾政,也是对着这姨太太身边的心腹嬷嬷有些印象。

    “我们也不过是想着亲戚家之间,互相走动着的。应该的,”邢夫人抬了抬下巴,“薛姨妈这年前便是急冲冲的带着宝丫头、蟠儿出来。想必家里也是忙得很的。但这看着也是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怕是用了不少心思啊。”邢夫人心里想着,继续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凤姐儿和李纨分别站在她两边。裴嬷嬷看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贾家大夫人也不过是低门小户的出来的女儿,论身世,怎的比得上自家太太。只是,这人有时候也是要看命数造化的。要怪啊,只能怪着自家太太命运不济罢了。幸而,大爷也是懂事了,姑娘更是让人省心的。只盼着自己太太这日子越过越好罢了。

    进了屋子里,邢夫人才是松了口气的。她着实是不太会和薛姨妈打交道,这裴嬷嬷的眼光简直是要在她身上烧个洞一般。

    见了客人来了,薛姨妈携了宝钗上来,邢夫人见了宝钗,只是觉得她面色红润,想必出来的日子过得是十分舒心的。

    邢夫人这样看着宝钗,凤姐儿和李纨也是在不着声色的打量着。

    薛姨妈今日着实是用心打扮了下女儿,宝钗本就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她想来不喜欢金玉饰物,又是个简洁性子。这样盛装倒是少见得很,之间宝钗挽了个牡丹头,又是戴了银镀金镶宝石碧玺点翠簪,穿了羽蓝色深紫线杂银色葡萄纹长衣件,月白色的素锦裙子。她本就是肌肤如玉,这下子,更是显得白皙,面如芍药。

    不说凤姐儿、李纨,就是邢夫人见了也是有些惊艳。

    薛姨妈当然是看见了,心里得意得很。拉着邢夫人走在前头,宝钗微微一笑,随着两个嫂子在后面。也不和他们并行,只是往后微微退了一两步。凤姐儿和李纨对视一眼,心里更是对着宝钗有些佩服。

    “本来住的好好的,咱们亲戚一起,不说有个照应,就是平日里头串个门什么的,也是方便的。”邢夫人拉着薛姨妈的手,有些埋怨道:“道倒是你们见外得很,偏偏得搬出来。我还想着,咱们家茜茜也是该大了,有你们家宝丫头在前面领着,还怕那丫头学不好的?”

    薛姨妈笑了笑,听着邢夫人话里推崇宝钗,心里也是有些高兴的。不过,她好歹也是有些自知之明。不说凤哥儿,就是三春姐妹还在贾府呢,什么时候轮到宝丫头和茜茜了?不过,好在薛姨妈做人也是实诚,觉得大房当时没有落井下石,也是够情分了。至于凤姐儿为什么不出手,薛姨妈倒是没想过太过,认为不过是王熙凤夹在她和王夫人中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叫她去帮哪个?况且,薛姨妈眯了眯眼,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现在从荣国府里抽身出来了,在看看贾府。无论是自己那个好姐姐,还是凤哥儿,怕都是从来没有做个主吧。

    她倒是有些羡慕邢夫人,活着自在。可能是无欲无求吧,没个子嗣,在这后宅里面连个奔头没事没有的。这过着又有个什么劲儿呢?

    “看您说的,这搬出来的就不是亲戚啦。”

    邢夫人笑了笑,她本来就是个性子直的人,不喜欢这些弯弯拐拐的。说话不到两句便开始到了正题。“所以说呀,这亲戚可是走不完的。这不,过不了几日咱们姑太太也是要来京城了。”

    薛姨妈倒也不是十分惊讶,这事儿她早就听说了。不过,也是得装一桩,“姑太太?可是先前嫁给了探花郎,后来到了扬州的那位?”薛姨妈心里嗤笑,她怎么会不认得贾敏。莫说当年在金陵时,王家与贾家自是世家,就是后来姐妹们嫁了人后,自己也是常常听着王夫人抱怨这个小姑子。

    不过嘛,现在薛姨妈都和王夫人闹翻了。平心而论,薛姨妈对着王夫人还是有些偏见的。因此,对着这个和王夫人不合的姑太太也是有了几分兴致。

    “可不是那位,”邢夫人莞尔,“那位啊,可是咱们老太太的心尖子似的。别说琏儿、珠儿了,就是我们家老爷,我也是没见过老太太这儿在意过。”邢夫人这话可是委实有些夸大了,不过薛姨妈倒是没有在意。

    “这位姑太太可是回来省亲的?”薛姨妈好奇地问道,“这么几十年的没回家,老太太挂念也是应该的。只是啊,这么些年没回来,怎么这些天就是突然回来了呢?”

    邢夫人正是等着薛姨妈这句话了,有些得意道:“你可是不知道了,咱们姑爷年轻时候便是探花郎了。前些年便是盐政御史呢,考核年年是优。现在啊,是奉旨入京。也不知道这次回来又是什么职位的。”邢夫人说道这里,喝了口茶,摆摆手,接着说:“哎哎哎,这是他们男人家的事儿,我也是不懂的。便来说说我们的,老太太想着姑太太几十年没回来了,就想着先是认认亲。热热闹闹的可不好?边想请你们来咱们家来做客。只是,想着你们之前匆忙出来,又是年前的。因此,特的叫我来打头阵的。”

    说着,邢夫人眼睛一转,抿嘴笑道:“只不过啊,我看你这是收拾得这般好。那我也是不合你客气了,到时候可是一定得来啊。”

    薛姨妈巴不得和林家走上关系,听了这话,正好也是接过:“可不是,到时候,我定是会带了宝丫头来的。您可就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