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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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纨昨晚便是得了消息。她身子本来就不是特别好，前几年生了孩子的时候，又是落了病根儿。这几年都在养着身子，这也是和凤姐儿一样是第三胎了，怀相自然没有凤姐儿好。明明是早了一两个月的月份，看着肚子才好像将将显怀。
早上，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就睡不着，起身来给未出世的孩子做起针线。旁边站着的正是当年的陪嫁丫鬟，看着李纨这幅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奶奶，这天还没亮，您就起来了。这天儿冷得很，不如多睡睡。今儿大太太娘家兄弟来
了，可是要折腾一天。”毕竟是和李纨一同长大的，看着自家奶奶这般被人磋磨，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是，那又如何呢？
李纨苦笑，她是自己的婆婆。自己在荣国府这么多年也是听说了，当年定下自己和大爷这件亲事的，并不是王夫人，而是贾母越过儿媳妇做的亲事。而自己进门后，至少在兰哥儿周岁之前，大爷屋里都没有人。后来，有了朱姨娘，但是一直没有子嗣。婆婆自然是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现在更是，大爷辞官归去，婆婆就更是不待见自己。
“休要再胡言乱语了，既然是伯母的娘家亲戚来了，我又怎么因为自己的身体儿推脱不见呢。”李纨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针线筐子。“老祖宗，大太太，和婆婆都是要去的，我能有多大的面子？还能不去不成！”
那丫头欲言又止，还是有些忍不住，低头嘟嚷着说：“那哪是二太太想让您去见亲戚的，不过是和大太太打擂台罢了！”
李纨装作没听见，扶着肚子站起身来。先去暖阁看了看小女儿，吩咐好后才回到正屋梳妆打扮。
“大奶奶，二太太说了，等一会儿客人到了，可是记得把孙二小姐给抱过去才是。”周瑞家的低眉顺眼的站在下面说道。
李纨闻声，抬眼看过去。周瑞佳的中等个子，皮肤白白的，有些富态。看着竟不像个奴仆，腰看似恭恭敬敬的弯着，头却是昂得高高的。活像李纨小时候随着祖母去庙里放生池里的王八！
不等她发话，身边的月华就站了出来。
先是给周瑞家的见了礼，在说道：“周家姐姐，您看这外面儿这么大的风雪，姐儿也还小，不如就带在大爷大奶奶的屋子里可好。况且，等一会儿大家见面，难免要寒暄一番。姐儿不懂事，若是闹腾起来可是扫兴了。”她原本就是贾珠身边的大丫鬟，还是贾母所赐。就是鸳鸯见了也是要给几分薄面。
李纨无声的挑起嘴角，当初把月华留在身边真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进门不过一年的时候，她也是摸清了这府里人的脾性。大爷看似文文弱弱的，其实刚毅果断。如同朱落英这般的女子怎么能入他的眼？便放放心心的在生了兰哥儿之后，顺着王夫人的意思抬了朱氏做姨娘。但是月华却恰恰相反，把月华留在自己身边，不禁能拉拢丈夫的心，还能凭借着月华摸清这荣国府的条条道道。
现在看来，果然是再聪明不过了！
周瑞家的脸色一僵，有些难看。月华这丫头做事不偏不倚，虽说是在李纨身边，其实真正当做主子的也只有贾珠。要不然，李纨这么多年了，当真放心当年自己丈夫的贴身丫鬟在自己手里用着？
想起月华配的正是现在贾珠身边得力的管事，周瑞家的心里一跳。人人都道大爷现在辞官是心灰意冷的失意之举，但是她家女婿可曾看着珠大爷十一月底的时候在京城和大同楼的三掌柜在一起喝酒。偏偏这个时候，连自家太太都以为大儿子是在岭南.......
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关系，周瑞家的不敢多想。
真是在下面胡乱猜测着，上面李纨清冷的声音响起来：“周妈妈是二太太身边的得力人。按理说，既是二太太交代的事情，我这个做媳妇的应该是顺从的。只是，二姐儿现在年纪正小，前些日子又得了风寒。周妈妈也是知道，大爷最是心痛二姐儿了，因着她身子弱，连名字都不敢取。大爷的苦心，想必周妈妈也应该知道。至于婆婆那边，也更应该心疼孙女才是。”
只一番话真可谓是诛心！周瑞家心中一惊，大奶奶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二太太不慈吗！
“我的大奶奶呦，这事儿啊，可是您想得太多了！”周瑞家的笑着说道，脑子却是转得飞快，这荣国府里谁不知道李纨是一个软性子，就是这些年王夫人做的再怎么过分，捏着她与王熙凤打擂台也不曾见过她发火。难道是牵扯道孩子，为母则强？“瞧您说的，那可是二太太的亲孙女，还能有不心疼的？只不过想着啊，咱们人家可是难得这年底了还有亲戚来往，这不是自从大爷去了外面就有些冷清了吗？便想着把孙二小姐抱出来热闹热闹的，见见人也是好的。再说了，您是不知道，孙大小姐可是个活泼性子，成天的在老祖宗面前撒娇。二太太也是为了咱们二姐儿着想才是。”周瑞家的笑咪咪的说道，好似王夫人真的就全心全意的为着这个孙女打算是的。
不知道怎么，李纨见着她这幅嘴脸，竟是觉得十万分的恶心。之前让自己和王熙凤争权夺利的还不够吗，还要让小辈的也学着做不成？
但是，想起暖阁里面睡着的女儿，李纨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轻声说道：“那便依着太太说的便是。周妈妈还是请回吧，我这边开始收拾收拾，等会儿便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话虽是这么说，眼见着目的达到了，周瑞家的却并不是很开心。李纨这是什么意思？
王夫人自从嫁进家门，就没怎么被贾母使唤着立规矩。不过就是在吃饭的时候摆弄摆弄碗筷罢了。若是怀着孩子，就更是以孩子为主。
这会子要是李纨这么早的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那么，在阖府人眼里，难免成了二太太暗里折腾大奶奶。谁不知道老太太最是爱面子的人了，她都不曾磋磨儿媳妇，若是见着大奶奶这个做法，难免会觉得自己也该给这儿媳妇立立规矩了！更要紧的是，李家的舅太太和两位小姐还在这府里住着呢。
但是，话都这般说了，若是再收回去。这种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的事情以后大奶奶难免对二太太有了不敬的心思。兰哥儿和二姐儿长大了，三爷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若是这小辈和新进门的儿媳妇见着，也是有学有样的，那府里谁还能把二太太看着眼里？
想到这里，周瑞家的身上不禁一寒。在看着面前这个坐姿如松的女子，脸上的谄笑也收了回去，道：“既然大奶奶也知道了，老奴这边回去给二太太禀告。”顿了顿，又似感慨又似警告的说道：“大奶奶有了身子，自然是金贵。这一胎哥儿落了地，可是应了咱们二太太之前一样，两男一女的，才是好......”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李纨，就是月华眼中都是寒光一闪。没想到周瑞家的竟是如此的嚣张，可是，现在大爷也是有了功名，三爷还小。李纨有些迷茫，也有些惊讶。她竟是不明白婆婆这番折腾是为了什么了？
邢岫烟手里轻轻地按了按帕子，看着面前雕花刻草的走廊，手心里有些微微地冒汗。叫上早都穿上了木屐，虽说离着屋子不远，但是弄脏了绣鞋还是一件麻烦事儿。
前面的邢夫人虽说看着面容十分的镇定，但是岫烟不难发现母亲的双手已经是抓在了一起。周围的仆妇好似没见着一样，要么盯着地面，要么两眼平视前方。看着他们都如平常一般，邢岫烟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心里踏实了一点点。但是，不知不觉之中，又是有了些遗憾。若是自己一家真是要住进这样的宅子里头，这么多下人，可真是不自在。
进了屋，自有容貌俏丽的丫鬟把厚厚的帘子掀开。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邢岫烟微微闭眼，却并没有感到闷，深吸一口气，屋里弥漫这一股好闻的橘皮的味道。
屋中，正上首做了以为满头华发的老太太，梳了一个圆髻，只插了一根赤金五福捧寿桃的簪子，白白胖胖的，看着十分和蔼可亲。身边坐着两个中年太太，一个便是自己的姑母邢夫人，另一个虽是笑着，但是看得出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勉强的笑容看着人有些僵硬。看着位置，应该是荣国府二房的王夫人。
后面还站着两个年轻媳妇，一个低眉恭顺，一个神采纷扬。邢岫烟歪歪头，倒是不清楚这其中谁是自己姑母的儿媳妇。
互相见面后，贾母就开始拉着邢夫人说话。邢母本身就是个善于交际的人，一肚子的小城趣事，偏偏她跟着父兄读过些书，说出来并不让人觉得粗俗不堪。旁边还有凤姐儿在一旁打趣，整个屋里的气氛更是显得妙趣横生。
邢岫烟乖乖的站在一堆姑娘身边，左右说着的也不过是一些针线女红等女孩子的琐事罢了。
李纨昨晚便是得了消息。她身子本来就不是特别好，前几年生了孩子的时候，又是落了病根儿。这几年都在养着身子，这也是和凤姐儿一样是第三胎了，怀相自然没有凤姐儿好。明明是早了一两个月的月份，看着肚子才好像将将显怀。
早上，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就睡不着，起身来给未出世的孩子做起针线。旁边站着的正是当年的陪嫁丫鬟，看着李纨这幅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奶奶，这天还没亮，您就起来了。这天儿冷得很，不如多睡睡。今儿大太太娘家兄弟来
了，可是要折腾一天。”毕竟是和李纨一同长大的，看着自家奶奶这般被人磋磨，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是，那又如何呢？
李纨苦笑，她是自己的婆婆。自己在荣国府这么多年也是听说了，当年定下自己和大爷这件亲事的，并不是王夫人，而是贾母越过儿媳妇做的亲事。而自己进门后，至少在兰哥儿周岁之前，大爷屋里都没有人。后来，有了朱姨娘，但是一直没有子嗣。婆婆自然是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现在更是，大爷辞官归去，婆婆就更是不待见自己。
“休要再胡言乱语了，既然是伯母的娘家亲戚来了，我又怎么因为自己的身体儿推脱不见呢。”李纨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针线筐子。“老祖宗，大太太，和婆婆都是要去的，我能有多大的面子？还能不去不成！”
那丫头欲言又止，还是有些忍不住，低头嘟嚷着说：“那哪是二太太想让您去见亲戚的，不过是和大太太打擂台罢了！”
李纨装作没听见，扶着肚子站起身来。先去暖阁看了看小女儿，吩咐好后才回到正屋梳妆打扮。
“大奶奶，二太太说了，等一会儿客人到了，可是记得把孙二小姐给抱过去才是。”周瑞家的低眉顺眼的站在下面说道。
李纨闻声，抬眼看过去。周瑞佳的中等个子，皮肤白白的，有些富态。看着竟不像个奴仆，腰看似恭恭敬敬的弯着，头却是昂得高高的。活像李纨小时候随着祖母去庙里放生池里的王八！
不等她发话，身边的月华就站了出来。
先是给周瑞家的见了礼，在说道：“周家姐姐，您看这外面儿这么大的风雪，姐儿也还小，不如就带在大爷大奶奶的屋子里可好。况且，等一会儿大家见面，难免要寒暄一番。姐儿不懂事，若是闹腾起来可是扫兴了。”她原本就是贾珠身边的大丫鬟，还是贾母所赐。就是鸳鸯见了也是要给几分薄面。
李纨无声的挑起嘴角，当初把月华留在身边真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进门不过一年的时候，她也是摸清了这府里人的脾性。大爷看似文文弱弱的，其实刚毅果断。如同朱落英这般的女子怎么能入他的眼？便放放心心的在生了兰哥儿之后，顺着王夫人的意思抬了朱氏做姨娘。但是月华却恰恰相反，把月华留在自己身边，不禁能拉拢丈夫的心，还能凭借着月华摸清这荣国府的条条道道。
现在看来，果然是再聪明不过了！
周瑞家的脸色一僵，有些难看。月华这丫头做事不偏不倚，虽说是在李纨身边，其实真正当做主子的也只有贾珠。要不然，李纨这么多年了，当真放心当年自己丈夫的贴身丫鬟在自己手里用着？
想起月华配的正是现在贾珠身边得力的管事，周瑞家的心里一跳。人人都道大爷现在辞官是心灰意冷的失意之举，但是她家女婿可曾看着珠大爷十一月底的时候在京城和大同楼的三掌柜在一起喝酒。偏偏这个时候，连自家太太都以为大儿子是在岭南.......
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关系，周瑞家的不敢多想。
真是在下面胡乱猜测着，上面李纨清冷的声音响起来：“周妈妈是二太太身边的得力人。按理说，既是二太太交代的事情，我这个做媳妇的应该是顺从的。只是，二姐儿现在年纪正小，前些日子又得了风寒。周妈妈也是知道，大爷最是心痛二姐儿了，因着她身子弱，连名字都不敢取。大爷的苦心，想必周妈妈也应该知道。至于婆婆那边，也更应该心疼孙女才是。”
只一番话真可谓是诛心！周瑞家心中一惊，大奶奶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二太太不慈吗！
“我的大奶奶呦，这事儿啊，可是您想得太多了！”周瑞家的笑着说道，脑子却是转得飞快，这荣国府里谁不知道李纨是一个软性子，就是这些年王夫人做的再怎么过分，捏着她与王熙凤打擂台也不曾见过她发火。难道是牵扯道孩子，为母则强？“瞧您说的，那可是二太太的亲孙女，还能有不心疼的？只不过想着啊，咱们人家可是难得这年底了还有亲戚来往，这不是自从大爷去了外面就有些冷清了吗？便想着把孙二小姐抱出来热闹热闹的，见见人也是好的。再说了，您是不知道，孙大小姐可是个活泼性子，成天的在老祖宗面前撒娇。二太太也是为了咱们二姐儿着想才是。”周瑞家的笑咪咪的说道，好似王夫人真的就全心全意的为着这个孙女打算是的。
不知道怎么，李纨见着她这幅嘴脸，竟是觉得十万分的恶心。之前让自己和王熙凤争权夺利的还不够吗，还要让小辈的也学着做不成？
但是，想起暖阁里面睡着的女儿，李纨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轻声说道：“那便依着太太说的便是。周妈妈还是请回吧，我这边开始收拾收拾，等会儿便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话虽是这么说，眼见着目的达到了，周瑞家的却并不是很开心。李纨这是什么意思？
王夫人自从嫁进家门，就没怎么被贾母使唤着立规矩。不过就是在吃饭的时候摆弄摆弄碗筷罢了。若是怀着孩子，就更是以孩子为主。
这会子要是李纨这么早的去给老太太、太太请安，那么，在阖府人眼里，难免成了二太太暗里折腾大奶奶。谁不知道老太太最是爱面子的人了，她都不曾磋磨儿媳妇，若是见着大奶奶这个做法，难免会觉得自己也该给这儿媳妇立立规矩了！更要紧的是，李家的舅太太和两位小姐还在这府里住着呢。
但是，话都这般说了，若是再收回去。这种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的事情以后大奶奶难免对二太太有了不敬的心思。兰哥儿和二姐儿长大了，三爷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若是这小辈和新进门的儿媳妇见着，也是有学有样的，那府里谁还能把二太太看着眼里？
想到这里，周瑞家的身上不禁一寒。在看着面前这个坐姿如松的女子，脸上的谄笑也收了回去，道：“既然大奶奶也知道了，老奴这边回去给二太太禀告。”顿了顿，又似感慨又似警告的说道：“大奶奶有了身子，自然是金贵。这一胎哥儿落了地，可是应了咱们二太太之前一样，两男一女的，才是好......”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李纨，就是月华眼中都是寒光一闪。没想到周瑞家的竟是如此的嚣张，可是，现在大爷也是有了功名，三爷还小。李纨有些迷茫，也有些惊讶。她竟是不明白婆婆这番折腾是为了什么了？
邢岫烟手里轻轻地按了按帕子，看着面前雕花刻草的走廊，手心里有些微微地冒汗。叫上早都穿上了木屐，虽说离着屋子不远，但是弄脏了绣鞋还是一件麻烦事儿。
前面的邢夫人虽说看着面容十分的镇定，但是岫烟不难发现母亲的双手已经是抓在了一起。周围的仆妇好似没见着一样，要么盯着地面，要么两眼平视前方。看着他们都如平常一般，邢岫烟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心里踏实了一点点。但是，不知不觉之中，又是有了些遗憾。若是自己一家真是要住进这样的宅子里头，这么多下人，可真是不自在。
进了屋，自有容貌俏丽的丫鬟把厚厚的帘子掀开。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邢岫烟微微闭眼，却并没有感到闷，深吸一口气，屋里弥漫这一股好闻的橘皮的味道。
屋中，正上首做了以为满头华发的老太太，梳了一个圆髻，只插了一根赤金五福捧寿桃的簪子，白白胖胖的，看着十分和蔼可亲。身边坐着两个中年太太，一个便是自己的姑母邢夫人，另一个虽是笑着，但是看得出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勉强的笑容看着人有些僵硬。看着位置，应该是荣国府二房的王夫人。
后面还站着两个年轻媳妇，一个低眉恭顺，一个神采纷扬。邢岫烟歪歪头，倒是不清楚这其中谁是自己姑母的儿媳妇。
互相见面后，贾母就开始拉着邢夫人说话。邢母本身就是个善于交际的人，一肚子的小城趣事，偏偏她跟着父兄读过些书，说出来并不让人觉得粗俗不堪。旁边还有凤姐儿在一旁打趣，整个屋里的气氛更是显得妙趣横生。
邢岫烟乖乖的站在一堆姑娘身边，左右说着的也不过是一些针线女红等女孩子的琐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