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变数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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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訇然中开，士兵们披甲佩剑，列队而行。浩浩桑桑阵次整齐地走向城门。冰冷的铁甲撞击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刺人耳膜。顺着城门往外看去，已经密密麻麻地陈列了万人有余。紧随其后的是骑兵压阵，铁骑分作九列，阵脚整齐地推进着。马儿们自来到高墌城还没出过战，有些没上过战场的新马被刀兵之气所惊，撂着前蹄嘶鸣着不肯前进。那马上骑兵赶紧勒紧了缰绳以手安抚并出言呵斥。铁骑如水潮般涌出城门，共八千骑不止。
紧随在骑兵后面出城的是弓箭手，他们表情肃穆，刚毅冷峻。一手执弓，一手执盾。白羽长箭，玄黑铁弓。金属色的盾牌在阳光下泛着血色的晦暗光泽。
柳折一眼看到骑马走在弓箭手阵前的刘弘基，刘弘基也正正看到了柳折。他驱马到路边，勒缰立马。
“刘将军，今日怎地突然开城作战？”
刘弘基俯视着柳折，脸上一反平时笑意盈盈，带着战场上的威严肃穆，“并非开战，只是出去扬威耀武，逞一下势。折杀那薛举老贼的士气！半日便回。”
柳折皱眉，怎么在这当口出城，下意识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秦王知道今日出兵之事吗？”
刘弘基面露难色，“刘文静副帅已经全权接管本城军务，所有军令由刘文静元帅下达。我等只负责带兵。”随后声音放沉看着柳折说，“今日秦王去了城后村庄巡视，约要一日才可回城。”
柳折心中一沉，一丝不祥之意袭上心头。
刘弘基转头看一眼仍旧络绎不绝出城而去的弓箭手，道了声告辞便匆匆驱马走了。
柳折看着源源不绝出城而去的将士，少说也有四万。如此阵仗，怕是快要把高墌城全都掏空了。开城出兵偏偏挑着李世民不在的当口，委实蹊跷。而且又低调地可怕，普天之下，出兵之日必是旌旗飞舞，烈酒饯行，战鼓相送。今日这般肃穆静默的出兵倒是头回见到。难道是……刘文静故意支开李世民，瞒着他擅自出兵？
柳折凝眉，转身向马厩快步走去。一路上只遇见几队巡逻士兵，人数寥寥。柳折默默加紧了步子前行。
到得马厩，柳折来不及细寻，随便看到一匹棕色的马就去解缰绳。旁边一个样似饲马者的人听到动静，大声问道，“谁？！”
柳折头也不回，只说，“我有急事，借马一用。”
那人快步走上前来，看了柳折一眼，惊诧道，“姑娘，是你？！”
柳折回头一看，正是之前给她送饭的郑南春。见柳折看着他，郑南春有些羞愧地抚了一下脖颈，“我被秦王赦免后，就被罚在这儿饲养战马了。”
“原来是这样。”柳折回答一句，仍旧埋头解缰绳，奈何这缰绳系的极为结实，一时倒解不开。
郑南春见状，边上前帮着解绳子，边问道，“姑娘要马做什么？”
“我须得去找秦王回城。”绳子方一解开，柳折将马迁出马厩，翻身上马。郑南春从旁将马鞭送上，柳折侧头接过。正欲策马而去，又停下侧头郑重说道，“郑南春，城中恐有变故，你把一众战马缰绳解开，将战马备好，随时听候秦王调遣！要快！”
郑南春看着柳折严肃的神色，紧张地点了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办妥！”
郑南春话音未落，柳折已经在马背上猛抽了一记。马儿吃痛，飞速向前跑去。
“姑娘小心！”隐约听得郑南春在身后喊。
战马脚程极快，旋即已经到得城后大门，城门口两队士兵分列而立，约摸十余人。看见柳折疾驰而来，远远地就将长矛交叉架起，将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站住！城门已封，不得出入！”一个守卫喝道。
柳折闻言，冷冷一笑。“封门？！莫不是要把你们秦王挡在城外吗？”
士兵闻言，面色先是一紧，旋即放松下来。“这是元帅所下军令！硬闯者就地法办！”
柳折闻言，更是心道不妙，已经有八成可以断定那刘文静伙同殷开山是擅自出兵。依照唐军行军速度，已经行出不少路程。如此更是没时间和这些守卫耗下去了。
于是干脆地勒马回缰，掉头返回。那些守卫见柳折容易打发，一下松懈了精神。哪知柳折策马跑出了数十米，忽然凌厉干脆地调转马头，手中马鞭一下抽在马肚子上。马肚子是马最脆弱的部分，马儿因疼痛受了惊，冲撞着向城门口飞驰而去。战马本就强壮，这样吃了惊飞跑起来，力量万钧。一个不小心被踢到或撞到都是重伤，其势之威无人敢阻。
那些守卫眼看着照这样下去，柳折就要冲破阻碍夺门而出。有些慌了，又不敢上前拦阻。
这时，有一人喊道，“元帅有令！硬闯者就地处置！”这么一喊，守卫们胆气顿生，有两人已将长矛送了上前，柳折闪身一避，险险躲过。
柳折惊出一头冷汗。她骑术不佳，平日里御马不成问题，若是遇到打斗攻击，自是难以应付。刚才那一避令她险些堕马。
身子还斜在马背一旁没来得及坐正，又有一杆长矛当空刺下，直取柳折的面门而来。这下是无论如何躲不过了，只得抬手硬生生给挡下。
柳折抬手架住矛头，使出浑身力气将矛头击出，反手给了守卫一马鞭。那守卫以为此次柳折定然堕马无疑，没曾想她竟不惜受伤以臂抵刃。守卫被她隐带怒意的凌厉眼神震慑住了。马儿飞快地向前跑去，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在一瞬间就完成。
硬是拼着堪堪出了城门，柳折没来得及回头看。只紧紧抓着缰绳，策马向前跑去。身后并没有传来追赶声，柳折精神松懈下来。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低头一看，衣袖已经被矛头刺破，破损的衣袖上此刻血迹斑斑。该是刚才被刺伤的，所幸筋骨没受伤，只是流了些血。
出了城，视野顿时大展。四面是空旷的土地，并不能确定李世民去了哪个方向。好在古代是土路，一眼便看到地上星星点点的马蹄印，柳折驱马追随着马蹄印记而去，约摸行了十几里路，竟真的到了一个村庄模样的地方。
村庄口站着数十名士兵，见柳折骑着战马近前，其中一人出言阻拦，“来者何人？！”
柳折心里快要急出火来了，怎么今天见李世民一面这样难。
“有军情奏报，请见秦王。”柳折直视士兵说。
那士兵并无为难，只说，“请稍后，我去禀报。”
柳折翻身下马，“来不及了！我马上就要见到秦王！”
那人看一眼柳折血迹斑斑的袖子，知道事情紧急，于是点头答应。柳折紧随那引路士兵而去。到得一处极大的民宅，那士兵停在门前要禀报，柳折已等不及直接推门而入。
宅子院中竟摆满了武器，刀、剑、枪(槊)、矛、戈戟、斧钺、钩、叉、锤、鞭、锏、棍、□□、镖、钺戟、盾甲应有尽有。院子正中有间极大的房子，瓦灰色的墙面看起来极为破败。柳折推门而入，里面堆满了粮草。这座毫不起眼的宅子竟是李唐军的后备仓库！
李世民正坐在一个简陋的桌子前执着笔，翻看着一本账簿一样的东西。看见柳折出现略微有些惊讶。
“城中出兵了你知道吗？！”柳折快步上前告知李世民这个消息。
李世民闻言，略一皱眉，旋即站起。直视着柳折，沉声说，“你是说将士们开城出战了？！”
柳折喘一口气，“是！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刘文静他们果真是擅自出兵的。
“什么时候出的城？”李世民只有一瞬动容，旋即平静下来。
“快要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李世民重复了一遍，似在心中计算着什么。
蓦然，他眼神一定，拿过桌上的宝剑，欲要抓过柳折的手带她走。“你的手怎么了？！”李世民注意到柳折流血的手臂。
柳折这才发现鲜血已经染红了大半个袖子，连衣服上都沾染上了血迹。此番被李世民一牵扯，更是疼的厉害。
“无碍。城门被刘文静封了，我闯出城时和守卫发生了些冲突。”
李世民默然不语，想要掀开衣袖看看伤口。奈何血迹已经干涸，将袖管和皮肉黏在一起，李世民生硬的动作让柳折“嘶”地抽了一口气。
李世民不敢再动，只是“唰”地拔出剑，将外袍撕下一条来，快速包扎住柳折仍旧流血不止的胳膊。柳折抬头看他，他眼中仿若有一闪即逝的心疼，却很快恢复如常。
快速包扎好后，李世民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出屋子。方才那个士兵在外待命。
“张副将，你马上回城，派探子去打探刘文静元帅带兵去了哪个方向、战况如何。另外查看一下城中还剩多少人。以最快的速度回来报告给我！”
那张副将闻言一惊，随后躬身下拜，喊道，“是！卑职马上去办！”
张副将领命一走，李世民强牵着柳折到村庄出口。两列人马已经准备待续，见到李世民来，齐声高喊，“遵秦王命！”
李世民略一摆手，示意免礼。然后镇定吩咐道，“你们十人去散布消息，告诉高墌（zhi三声）城附近的百姓，马上离开高墌城，往周围李唐军控制下的城中避难！现在就去，越快越好！”
又对一个士兵说，“你带几个人，把高墌城存的所有粮草全部聚到一起，等我命令，命令一到，全部烧掉！”
“是！”“是！”两个士兵领了命令，快速去执行了。
“你们四个带她走！往长安方向去，别走大路！”李世民将柳折推向四名士兵。“务必保证她安然无恙。”
“是！秦王！”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喊。跟他出城的士兵本就只有十余个，这样一来，他身边再无半个人相随。
柳折知他抱恙在身，问道，“那你身边岂不是没有可用之人了？”
“我没事，保护好自己！”
四个士兵已经将马牵了过来。柳折看那四个士兵一眼，再看李世民。
“怎么还不走？！”
“你要小心！”柳折看着李世民。李世民凝着她的眼，低声说了句，“我会的。”随后强硬地将她扶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
四名士兵两个在前两个在后，“姑娘，请随我们走！”柳折“嗯”了一声，抓紧缰绳，随他们飞驰而去。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那个寒冷肃杀的逼宫之夜，那时杨广也是笑着送她离开，却再也没有回来。她不能回头去看，唯恐回了头就走不成了。可她若回去，只能是个负累。
城门訇然中开，士兵们披甲佩剑，列队而行。浩浩桑桑阵次整齐地走向城门。冰冷的铁甲撞击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刺人耳膜。顺着城门往外看去，已经密密麻麻地陈列了万人有余。紧随其后的是骑兵压阵，铁骑分作九列，阵脚整齐地推进着。马儿们自来到高墌城还没出过战，有些没上过战场的新马被刀兵之气所惊，撂着前蹄嘶鸣着不肯前进。那马上骑兵赶紧勒紧了缰绳以手安抚并出言呵斥。铁骑如水潮般涌出城门，共八千骑不止。
紧随在骑兵后面出城的是弓箭手，他们表情肃穆，刚毅冷峻。一手执弓，一手执盾。白羽长箭，玄黑铁弓。金属色的盾牌在阳光下泛着血色的晦暗光泽。
柳折一眼看到骑马走在弓箭手阵前的刘弘基，刘弘基也正正看到了柳折。他驱马到路边，勒缰立马。
“刘将军，今日怎地突然开城作战？”
刘弘基俯视着柳折，脸上一反平时笑意盈盈，带着战场上的威严肃穆，“并非开战，只是出去扬威耀武，逞一下势。折杀那薛举老贼的士气！半日便回。”
柳折皱眉，怎么在这当口出城，下意识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秦王知道今日出兵之事吗？”
刘弘基面露难色，“刘文静副帅已经全权接管本城军务，所有军令由刘文静元帅下达。我等只负责带兵。”随后声音放沉看着柳折说，“今日秦王去了城后村庄巡视，约要一日才可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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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折凝眉，转身向马厩快步走去。一路上只遇见几队巡逻士兵，人数寥寥。柳折默默加紧了步子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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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折头也不回，只说，“我有急事，借马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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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折回头一看，正是之前给她送饭的郑南春。见柳折看着他，郑南春有些羞愧地抚了一下脖颈，“我被秦王赦免后，就被罚在这儿饲养战马了。”
“原来是这样。”柳折回答一句，仍旧埋头解缰绳，奈何这缰绳系的极为结实，一时倒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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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士兵并无为难，只说，“请稍后，我去禀报。”
柳折翻身下马，“来不及了！我马上就要见到秦王！”
那人看一眼柳折血迹斑斑的袖子，知道事情紧急，于是点头答应。柳折紧随那引路士兵而去。到得一处极大的民宅，那士兵停在门前要禀报，柳折已等不及直接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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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正坐在一个简陋的桌子前执着笔，翻看着一本账簿一样的东西。看见柳折出现略微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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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闻言，略一皱眉，旋即站起。直视着柳折，沉声说，“你是说将士们开城出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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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副将闻言一惊，随后躬身下拜，喊道，“是！卑职马上去办！”
张副将领命一走，李世民强牵着柳折到村庄出口。两列人马已经准备待续，见到李世民来，齐声高喊，“遵秦王命！”
李世民略一摆手，示意免礼。然后镇定吩咐道，“你们十人去散布消息，告诉高墌（zhi三声）城附近的百姓，马上离开高墌城，往周围李唐军控制下的城中避难！现在就去，越快越好！”
又对一个士兵说，“你带几个人，把高墌城存的所有粮草全部聚到一起，等我命令，命令一到，全部烧掉！”
“是！”“是！”两个士兵领了命令，快速去执行了。
“你们四个带她走！往长安方向去，别走大路！”李世民将柳折推向四名士兵。“务必保证她安然无恙。”
“是！秦王！”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喊。跟他出城的士兵本就只有十余个，这样一来，他身边再无半个人相随。
柳折知他抱恙在身，问道，“那你身边岂不是没有可用之人了？”
“我没事，保护好自己！”
四个士兵已经将马牵了过来。柳折看那四个士兵一眼，再看李世民。
“怎么还不走？！”
“你要小心！”柳折看着李世民。李世民凝着她的眼，低声说了句，“我会的。”随后强硬地将她扶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
四名士兵两个在前两个在后，“姑娘，请随我们走！”柳折“嗯”了一声，抓紧缰绳，随他们飞驰而去。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那个寒冷肃杀的逼宫之夜，那时杨广也是笑着送她离开，却再也没有回来。她不能回头去看，唯恐回了头就走不成了。可她若回去，只能是个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