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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方照拂

作者:青木居于谷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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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赧王五十五年十月,赵军派到长平的主将赵括亲自带着精锐部队试图冲出重围,反被秦军射杀,四十万赵军降了武安君。

    武安君白起说:“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下令坑杀了四十万赵军降卒,只留下年龄极小的二百四十人放回赵国,以扬秦威。

    消息传到邯郸时,自赵王到民众,上下无不大骇哀痛,诅秦者比比皆是。

    邯郸城的大雪下了几日,屋舍树木都积了厚厚的一层,一眼望去是个银色的世界。不同于外面呵气成冰,屋内燃着四五处炭盆,暖意融融。

    衡儿依旧是一身男装,正歪在榻上看着兰芷给孩子做衣服,她穿了件淡红色的长裙,外面披了薄薄的夹衣,下个月便要临盆,腹部已经很明显了,但身上其他地方并不似别的孕妇一般臃肿,整个人还是风雅俏丽,只是周身添了几分为人母的淡淡光芒。兰芷先是绘了图样,又取来剪刀将那些布料剪开,此刻坐在那儿一针一线开始缝起布片。

    解除与君后的约定后,衡儿心忖齐俊的病情已经平稳,田萍又生完孩子,一家三口正是甜蜜,自己回去齐家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她能记得的最为惨烈的长平之战已经到了尾声,想必没什么危险了,便写了信告诉齐俊自己想留在邯郸。本以为姬芮得了自由便会继续游历天下,谁想他只淡淡地说近期懒得出行,也留在邯郸便罢。

    兰芷将手边缝好了的小衣服提起来看了看又放在案上,出了会儿神,对着衡儿叹了一声说:“姐姐,我很怕。长平之战后,总有人来门前叫骂侮辱异人,还有说要杀了我们泄愤。”直起身,抚了抚腹部,担心地说:“不知秦国是不是已经放弃异人了。”

    衡儿见她忧心,心说你未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如今只是暂时的困顿。但这话却万万不能说出口,只温言宽慰:“华阳夫人已将异人立为嗣子,怎么会忘了呢?必会想法子将你们救回去的。”

    又将手放在兰芷的肚子上,想着这里面孕育未来的始皇帝,而自己本是一个平凡的人,无意中竟能在他母亲身边守护他的出生,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激动。

    兰芷见衡儿真情流露,不由感动她待自己甚厚。自相识来,因得知她和异人并不能随意离开院子,衡儿常打发人送来各色一应物品,从吃食果蔬到衣料针线,甚至连孩子的小床小车都流水般的送进来,更打点了看管他们的赵国兵士。虽有吕不韦为异人广结宾客上下活动,更不惜豪掷百金,但哪儿有衡儿心思缜密事无巨细得帮她打点。每每与她客套,她却说慕笙是自家人,慕笙的朋友必要照顾。兰芷和异人谢了几次,她便恼了,说难道以齐二公子之富还不能对朋友好点吗?兰芷和异人想不到她竟有泼皮无赖的一面,一时哭笑不得,但自此以后明白她的心意,再不跟她客气。

    俩人又将话题转到孩子身上,絮絮说一些琐碎的小事,言笑晏晏。

    忽然听见外面“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赵进和几个人争执的声音,衡儿和兰芷对看一眼,今日异人恰被赵王宣进宫去了,家里只有兰芷。衡儿按下正要起身的兰芷,自己站起来裹了墨色狐裘并米色的裼衣,手里捏着皮帽便走出屋外,将房门掩好,才转过身望向院门。

    只见大门的门栓断在旁边,想是被人粗暴撞开,赵进头上见了血,正拼命阻拦几个举着棍棒赵民装束的人,他虽忠心护主,但不敌对方人多,正被一个粗壮的人按着头往旁边扫出来的雪堆里扎。家里的婢女本是听到声音冲到院里,此刻见这样混乱,竟也骇得呆住了。

    这院子平时都有看押的赵兵待在外面,怎会放进平民,齐衡抬头看向门口,见隐隐约约几个甲胄身影背过身向外站着,心下顿时明白这是故意来找异人的麻烦,偏片刻前自己见兰芷家的木炭不足,遣了随行的家卫回去取些,谁想被钻了空子。心中怒他们上门欺负弱质女子,便站在台阶上肃容厉喝道:“这是在做什么!”

    那几个人本是经人授意,特捡了异人不在的时候来找麻烦,不料这里还有个男子,看他周身装扮富贵,神情似笑非笑,不说话时自有一番威严,立时便呆了一呆。按住赵进的人也松手将赵进推到一边,几个跨步便走到阶下,喊道:“你是谁?”

    齐衡冷冷地从鼻孔“哼”了一声,“你擅闯质子府,这话倒是我该问你!”

    那人看他气势迫人,想到吕不韦与异人的关系,遂低了低声又说:“您可是吕相公么?”他同来的人中有认出齐衡的,到他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听了,忙不迭换了一副脸面,点头哈腰地说:“原来是齐公子。小的狗眼,无礼了。”又涎着脸望了屋内一眼,嘿笑着说:“想不到公子也……”看齐衡脸色一沉,便忙住了嘴,回头冲余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鱼贯退了出去。门外的赵兵看他们走干净了,转过身来沉默地把大门关上,竟连看都不看院内一眼。

    衡儿叫婢女扶起赵进,问明并无大碍,又吩咐她们将庭院被弄乱的地方打扫干净,回身进了屋中。

    兰芷坐在外间正中的椅子上,一手扶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另一手却在拭泪,见她进来,忙站起来接过她手中外衣和皮帽挂在一边,强挤出一份笑容说:“幸亏姐姐在,不然今日又要被羞辱。”

    衡儿一惊,只听她说过有人在门外叫骂,但如今看来这样被人闯进来的事竟不是第一次,大怒道:“奉命看管你们的公孙乾呢?有人闯质子府也不管?”

    兰芷不敢直视她眼睛,低了头看着脚下的地面,说:“只要异人和我待在这个院子,没有死掉,他们便也算不得失职。”

    衡儿本是满腔怒火,听了兰芷的话,立时便明白她说得对。长平之战中,秦将白起坑杀了四十万人,外面看守的赵兵中未尝没有这些人的叔伯兄弟,他们纵使自己不能直接泄愤,但大可以睁一眼闭一眼由着别人找异人的麻烦。当下叹了一口气,扶兰芷回屋里坐好,脑中却飞速运转,很快得了个主意。

    质子府旁边空了几年的大宅终于有人买下,这些日子总有僮仆匠人忙进忙出,整理修葺的叮当声不绝。虽是如此,那家主人很是知礼,还一早就遣人来知会,只说午间和夜间不会安排工人,不影响邻居休息。饶是如此,不到一个月,那本来破烂的屋顶已经装饰一新,换了新的院门,门口也收拾的干净利落。

    兰芷好久没见衡儿,正跟异人叨念不知她去忙些什么,便见赵进引了衡儿并后面拎着大包小包的齐雨进来,忙道:“正说着你,你便来了,多亏没说什么坏话。”

    衡儿熟门熟路将外衣放好,指挥赵进和齐雨将来的东西一一拆开,将吃的用的归拢了,独捡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捧着,对着异人郑重交代:“这是上好的山参切的片,在生产时候产妇含些这个可以保着元气,我是早就备下的,但这东西孕期却不宜用。姬芮说算来这几日兰芷便要生了,是以此时才拿出来,你留在手边。”又对着赵进说:“稳婆那边也打点好了,你记着,无论什么时辰有了生产征兆,随时去请她,她必是紧着咱们这边。”

    交代完这些,衡儿又搓搓手散了寒气,这才蹦到兰芷面前,俯下身去将耳朵贴在她肚子上,轻轻用手摸了摸,柔声说:“小不点,马上就要见面啦。”

    直把异人看得失笑,对着兰芷说:“乍一看,她倒像是宝宝的爹。”兰芷也说正是如此,衡儿看起来比自己这个娘还紧张。

    衡儿起初只是出于对未来贵人们的无比敬畏才用了些心思相待,但越和他们夫妇相处越是喜欢,也由衷地想要对身处困境的他们好一些。此时只嘻嘻哈哈地与兰芷玩笑,异人便说自己去处理些事情,留下她们自在说话。

    兰芷拽着衡儿边看了会儿自己给孩子准备的东西,边说说这几日异人如何如何紧张,又说起旁边宅子快要有人住,不知道新邻居什么样,但看来是个知礼的,早间自己在廊下晒太阳,偶然看见他们正往屋里搬东西,家具倒还罢了,只是沉沉的好多箱不知是什么。

    衡儿含笑说:“是简牍和书。”

    兰芷懵了懵才反应过来,高兴地抓住衡儿的手问:“竟是姐姐搬来住么?太好了太好了。”

    衡儿才说出那天看她这边情形,实在不放心,回去便让人打听附近的房舍。刚好兰芷家隔壁空着,便干脆搬来方便照料他们,反正房子大得很,姬芮也说一并住过来。这些日子忙着整理东西,因此过来的次数才少些,今日已搬得差不多,晚上便住在这边了。

    兰芷促狭地看着衡儿,掩口笑问:“这可不就是要过日子了么?”

    衡儿知道很难解释清楚她和姬芮的事,也就由着她说,两人一通笑闹。

    兰芷又去书房告诉异人,异人也是十分高兴,连说晚间便请他们一同过来吃饭,当做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