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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结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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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习时间一共四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结课在即,学生们纷纷开始准备过两天的大考。最近一段时间,所有的仙门弟子都安静地不得了,什么小动作也没搞,服服帖帖按部就班。安蓂玖觉得自己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在东卿山各处走动,看看可有什么新奇怪异的东西可玩。

    安蓂玖才从山中回来,就去首案黛居找尘藻。

    万里堂中每个住宿别院都不太一样,像是尘藻的首案黛居就是一个两层楼结构的建筑,底下一层全空,第二层才供人住用。安蓂玖在门口喊了他好久都不见回应,但是他又确定尘藻此时一定在屋内。

    安蓂玖背对着首案黛居大门蹲下喊着:“砚台糕,你若是再不开门我便射箭了啊。”他看了一眼太阳的方向,嘴角一扬,便有了法子,于是又喊道:“我猜此时的尘小公子正端坐在书案前吧?而且你独自一人时从不坐书案正中间,而是不偏不倚正好向右偏三寸。你虽人前右手做事搦管执笔,但你却会将砚台置于左侧,因为你的惯用手其实是左手。还有啊,你知道的,我善于射箭,若我此时瞄准你左侧的砚台,你的……”他话还未完,头就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猛烈砸中。他再一看,砸中他的是尘藻的象牙简。

    安蓂玖“啧”了一声,心想着还好这首案黛居是两层楼,若是再高几层,他脑袋非被砸穿了不可。他一边揉着头,一边抱怨道:“哎我说你啊,怎么每天这么暴躁这么凶啊……”

    安蓂玖解了门禁,便上楼去找尘藻,才进他房间,便看见他果然在书案前端端正正地写字。这日他换了一身颇为舒适的纱质衣服,头发也未束,随意披下,神色慵懒自在,没有平日里的暴戾之气,像是美人初醒,光景都被衬得浓郁了些。

    安蓂玖凑上去问:“尘小公子,在干嘛呢?我看你平日文考与我也不相上下,我都备好了,你应当也是备完了吧?”

    “在写飞书给家父与兄长。”尘藻见安蓂玖看穿他惯用手是左手,便就不做伪装,干脆直接用左手提笔了。

    安蓂玖便将头凑到他的书案上想看看他在写什么,尘藻立刻敛过纸,瞥着他。安蓂玖虽说经常被他瞥啊瞪啊的,但是尘藻的目光实在过于锋利,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只刚接上便不住地移开。

    这时楼下正好传来阵阵仙修打闹的嬉笑声,一听便是窦世山同法门的人在吵。安蓂玖咂了咂嘴,道:“你看人家同法门那儿就每天门庭若市的,你这首案黛居日日冷清,都没人愿意来。”

    尘藻垂着眼帘写字,随口道:“爱来不来。”

    “我就爱来。”

    尘藻笔锋一颤,抬眼正对上安蓂玖那双笑得开心的瑞凤眼,眼下的泪痣却在此时格外娇俏。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将他的眸子都映得浅淡了许多,像是暖冬化雪之时在深林里见到的某种清灵神兽。

    尘藻记得安蓂玖每次同大家一起玩的时候都是坐的规矩,虽说不会端端正正,却也不会出格。此时他在这首案黛居内便是胡乱坐着,一只腿翘着,单手支颐,整个人都趴在书案上。

    尘藻突然将笔握紧了些,好像在防止它滑落。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写字。

    安蓂玖见尘藻不理他,便玩笑道:“你说也真是奇了怪了,仙门世家仙修无数,怎么我就独独中意找你玩呢?”

    尘藻浅笑一下,轻抬眼眉,回:“我也奇怪了,仙门世家仙修无数,怎么你就独独凶也凶不走呢?”

    安蓂玖见自己吃了个瘪,无语地上下扫了他两眼,心想着要不是自己还有伤在身,眼前这个美人打不过,他早就像是对南风修途一样朝他脑袋上横扫一刮子了。他起身将插在身后腰带间藏起的花束拿了出来,找来一只空着的水晶方觚插好,摆在尘藻的书案上。

    安蓂玖指着这只本该盛酒的方觚,心有不甘认认真真地夸张委屈道:“尘小公子,你可得讲理啊。我安蓂玖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一片痴情啊,一块木头也得给我感动了,你怎么就能坐怀不乱、无动于衷呢?”

    尘藻被他逗笑了,便停下笔,一副“好啊,我们来讲理”的表情回道:“强扭的瓜不甜,知道吗?”说完,便继续写字。

    安蓂玖摇了摇头,拍着书案说:“那本公子便叫你心甘情愿。”他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支东西,举到尘藻眼下,挑着眉问道:“喜欢不喜欢?”

    尘藻一见到这个草茎编织的蛟龙便笑了起来,他接过草蛟龙放在手中细细摩挲着。

    安蓂玖见他喜笑颜开,便问道:“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尘藻愣愣问道:“何处?”

    “就在东卿山中段,往南走半柱香时间可到。那里简直是另一番天地,什么珍奇的果树花草都有,我刚才那束花就是那里采的。那里还有大片的牡丹花……走走走,我带你去。”安蓂玖说着,便起身将尘藻拖走。

    才走出首案黛居,听到“牡丹花”这三个字,尘藻就站定了,安蓂玖怎么都拉不动他。

    “走呀,怎么啦?”

    尘藻瞪着安蓂玖愠道:“你是故意的!”

    安蓂玖这才想起来,先前有女仙修说过尘藻像深渊龙韭的事情,虽然这是夸奖,但是尘藻显然不喜欢这个比喻。

    “我没有我没有,那里还有别的好玩的,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野果子,好不好?”

    尘藻见安蓂玖又开始哄他,更是心有不满,一甩袖走回首案黛居,“你自己去吧。”

    安蓂玖马上追上去拉着他,哄道:“哎哟,我去过了呀。我这刚找到那地方就来找你,要不是想着要带你去玩,我还回来干什么呀。去嘛去嘛,好不好?”

    尘藻瞥他一眼,没理,自顾自走了。

    安蓂玖只能又追上去道歉:“你是不是因为我提到牡丹花生气的?对不起,对不起。”

    尘藻看他明明知道的还提,更是气结,朝他狠狠一瞪,直接把他甩开。

    “没有没有没有,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信我嘛。哎呀,我的心借你看看,好不好?”安蓂玖嘟着嘴,一脸无奈,做出一个掏心窝子的动作,然后将手捧到面前追着他。

    尘藻突然停下,安蓂玖来不及停下就撞到了他脑后。尘藻一转身,安蓂玖吓得直接飞出三丈远。先前可不是没有过这种时候,尘藻都是二话不说直接用水凝剑劈来的,安蓂玖修习这几个月,被劈的次数多了,反应也快多了。

    尘藻只是说:“你告诉我一件事,我便同你去。”

    “何事?”安蓂玖见尘藻没有要打架的意思,于是就重新向他走来。

    尘藻的目光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你同我说过,到万里堂就告诉我是谁走漏了等烟阁的家事,你可还记得?”

    “就这事啊。你就算不提条件我也会告诉你的。”

    安蓂玖跟尘藻说,先前在家中和几个新来的家仆玩闹,打点小赌怡情,那家仆输了,没钱赔,就说告诉安蓂玖一个秘密。那家仆本事汨渊等烟阁的人,后来也是因为好赌,偷了等烟阁几件宝贝溜出来卖,没敢再回去,就跑到混铃来了。结果他跟安蓂玖说完等烟阁那些家事后没两天,就莫名死了。

    尘藻听完后似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他还说了什么?”

    “就是上次我说的那些咯,多一个字也没有。”安蓂玖见尘藻神色放松下来,便靠近他神秘兮兮地问:“那家仆的死,可是与你们等烟阁有关?”

    尘藻听后也不置是否,继续往回走。

    安蓂玖又一想,问道:“你早不问晚不问,偏偏现在问……”他话还未讲完,心中一颤,寒从脚底升起,“难道说,你是想趁着结课在即问完我后,若是发现有不妥之处,便在回程途中将我暗杀?”

    尘藻已经走开老远的距离了,只听他坚定铿锵地回了句:“正是!”

    安蓂玖立刻双臂环抱住自己,心想自己还好命大,未曾得知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末了他又问了句:“那……那不去了啊?”

    “不去了。”

    “……”

    过了没几日,大考就开始了,先考的是文试。

    万里堂外的空地上摆了上百张书案,鸣屋夫子主考,其他仙师监考。大钟敲响时,百位仙门弟子齐齐提笔写卷。万里堂修习的大考非常重要,若想年少成名或者尽早飞升,在大考中获得好名次绝对是一个较为快捷的途经。像水师元君当初就是在大考中,连续四年冠绝一时,相当不易。水师元君无论是在女修考试排名还是总排名中都是第一,无人不服。

    安蓂玖其实无所谓这考试不考试的,他一直觉得无论自己飞不飞升,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成不成仙也并不重要。加之他课业也非常优秀,无论文武,排名都非常靠前,于是早早写完考卷后就开始打坐,闭目养神。

    南风修途也是一早就写完,但是他闲不住,便掏了几张空白符纸出来,在上面写“安蓂玖是猪”扔给他。安蓂玖一开始不想理会,但南风修途死活不罢休,连续弹了几十个符纸团子,活活将安蓂玖砸醒。

    安蓂玖打开符纸一看,划去自己的名字,重新写了张“你是猪”弹过去。南风修途只在纸团子飞在半空之时,指尖引风,稍加用力,便将纸团吹到尘藻的书案上。尘藻瞪着南风修途,南风修途将眼睛向安蓂玖一瞥,将尘藻的目光引了过去。

    尘藻瞪了他们二人一眼,便又将纸团子扔回给安蓂玖。安蓂玖才要接到纸团子,便被简言仙师半路截胡。南风修途与安蓂玖立刻面面相觑,不敢再动。

    只见简言仙师气得直接把纸条碎成粉末,并让安蓂玖和尘藻二人在文考之后留堂罚抄相互的名字八万次,并剔除了他们这次的考试与排名的资格。

    有了这次杀鸡儆猴的事件,各仙门弟子就更加不敢乱来了,一个个都端正规范,连言行都更加毕恭毕敬起来,生怕被剔除考试资格。

    文考结束,被留堂的二人就开始伏在案上互相抄写对方的名字了。简言仙师一向是人狠话不多,所以他只说了叫他们二人抄完互相名字再走,没有留下来看着。

    安蓂玖自从被罚后一个字也不敢跟尘藻说,看他那一脸苦大仇深见谁都瞪的脸都觉得自己马上要被暗杀。

    夜里无风寂静,二人就掌着两站孤灯坐在书案边抄写,安蓂玖想找尘藻说话了,但是又担心他会生气,就稍稍找了个话题:“今晚……这月色……是极好的……”说完安蓂玖就想拍自己一巴掌,今日是满月,月亮能不圆嘛,任凭谁听都知道是没话找话。

    尘藻手一顿,笔尖一停,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叫了他的名字:“安蓂玖。”

    安蓂玖惶恐地瞪大眼睛,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尘藻第一次叫他名字。安蓂玖来不及细想,立刻从大案飞起,跳到屋顶的屋脊的雕甍之上。果不其然,自己方才所在的那张大案顷刻就裂开两半,碎了一地的细碎螺钿,在月光下泛着白幽幽的寒光。

    “尘小公子,你还真是喜怒无常啊,怎么说我们二人也是相敬如宾……”安蓂玖这话才说完,就见尘藻的目光刺过来,月光射入他的瞳中,宛若刀锋利落,开始泛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呸呸呸,不是,相濡以沫,相得益彰……”安蓂玖怪自己嘴太快,脑子都还来不及思考,嘴巴就说出来了。于是他又挨了一剑,尘藻这剑直接将屋脊的精致雕甍砍了个稀碎,滑落至地上摔进阴暗之处,他想捡都捡不回来了。

    安蓂玖拔出云埋剑接了尘藻几招,然后翻身下地,跳到刚被尘藻砍碎的案边,捡起几张随着大案一同碎掉的纸,生气地说:“尘小公子,我们以后可得约法三章,你打人就打人,别伤及无辜。我这刚抄了千百次的,被你这一砍全白费了。”

    尘藻哪里管他,见他这副样子,剑锋直接直指他刺来。安蓂玖跳到了尘藻的大案上,抓了一把他抄的纸挡在自己面前。尘藻的水凝剑不偏不倚刚好停在纸前半寸之处。

    安蓂玖感觉尘藻住手了,便探出两只眼睛来,谄笑着掐着两根手指移开了他的水凝剑。

    尘藻闭上眼睛,额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愤懑地说:“你的名字为什么这么难写!”

    安蓂玖无从反驳,但又觉得无语,感情自己刚才冒着生命危险躲避他的剑锋,全是因为自己名字难写,那也很无辜啊。

    他委屈道:“……这怪我呗?”

    尘藻收了剑,把纸从安蓂玖手上抢过来,重重拍在案上,案上的文房四宝都震了一震,他声音一沉说:“剩下的你抄。”然后就甩袖飞身走了。

    安蓂玖想这下可不能再惹尘藻了,要是再缠着他,他肯定要把自己劈两半的。于是就一个人顶着大月亮默默地把尘藻抄剩下的拿来抄了。

    第二日,安蓂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见同学们都去东卿山中武考了,就自己去找了一座小山丘躺着,刚好可以看到他们武试的情况。过了一会儿,一阵细碎的压草声传来,安蓂玖不用转头看,就知道是尘藻来了。尘藻是杀手家族出生,对细节的历练自小就炉火纯青。即使不刻意隐匿,走路的声音也是极其细微的,像是蛇压过草地那样。尘藻来后在他身边坐下。

    安蓂玖感觉到了,此时尘藻对他没有气,便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对于尘藻这样有原则有素养的杀手而言,他唯一会执行的就是命令,并且无论如何不折手段也要完成。可是如今他不能参加大考无法排名,却没因为此事不爽过。安蓂玖这下便想不懂他此行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了。

    但是他又不敢去问尘藻,怕问了两句又让他不爽,又被追着劈一顿。

    虽说此时正值夏季,但这东卿山树阴满地,风柔比水,即便是当空日照也不觉得有什么热意。安蓂玖看着下方同侪少年,正当志远,无知无畏,又是另一番美景。但是他笑着笑着注意到万卷楼方向,又突然严肃了起来。

    尘藻注意到了,便问:“何事?”

    安蓂玖问:“砚台糕,你说这考试究竟有何作用?”

    尘藻说:“可分品级。”

    “那你说这世事是否皆如考试,非对即错,非黑即白?若是,你我考来这上等名次,是否真的就代表你我所作所为所言所行,皆为标杆;若不是,那为何考试,又何以为标杆?再者,这世间一切是非黑白是否都有定论,得道成仙之人就只对不错只善不恶吗?精怪魔物真的就毫无感情,该被赶尽杀绝吗?若是有谁真的心系苍生,胸怀大志,是仙是妖是人是鬼有何重要,又岂是这样一个品级能够定论的。”

    尘藻又说:“可排名次。”

    “你真的觉得这个排名公平吗?男女仙修所习不同,考试内容也有所差异。就拿这武考来说,因女修武考只能和女修相比,内容又比男修简单,所得分数自然也不如男修高。可是你看,与我们同侪的女修,且不说洛春君澜殿与云亭阁那些大仙门的,就连一些小仙门的女修的实力与你我相比都不在之下。水师元君能在万里堂修习的四年中年年冠绝一时,除了天赋异禀外,所花费的努力绝非一般人能比。古往今来,都说女子本弱,可你看,如今这些自强的女修们,她们真的会比男修差吗?”

    尘藻未答,只是匿笑了起来。

    当文武大考都结束后,同学们都松了一口气,言行也都放肆了些,有些开始不走寻常路,在屋顶上飞来飞去。仙师也不曾管他们,想来是看他们也不容易,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各个门派的弟子一同去谢过几位仙师,有些仙修因为来年见不到水师元君还偷偷哭了起来。水师元君只好再把他们都拉了出来,再与他们讲一会儿话。

    季洹来得迟,见水师元君被一群仙修在一边单独围着,就只拜过了其他几位仙师。待走到万里堂门口时,却停住了脚步不动了。随从见季洹站着也不走,就提醒他:“少爷,夫人叫我们一结束立刻回去……”

    季洹却只看着门内,对他爱理不理地挥了挥扇子:“哎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门内走来一人,季洹瞬间开始装作在欣赏这万里堂的匾额,还跟随从夸这用的木料上乘,做工精致。

    “季公子,时日不早了,为何还不起程?”水师元君踏着莲步袅袅来,笑着对季洹说。

    季洹见水师元君的头上正戴着他那日送她的金孔银雀流苏发簪,一下子脸就红了起来,慌忙拿桃花扇当着自己的脸,慌慌张张地道:“就,就走了……”

    “季公子。”

    季洹才转身,听水师元君一唤他,立刻转回,差点跌倒。

    “啊……”

    水师元君朝他微微点头含颌,道:“多谢你的簪子,改日定当登门谢礼。”

    “哪日?!哦不是……不必谢……但,水师元君可以登门!”他这一慌忙,脑子都来不及反应,说出一通胡话,在场的仙修随从和水师元君都笑了。

    水师元君笑着朝他点头,“季公子,再会,来日方长。”她说完就离开了。

    季洹盯着她的背影好久都没缓过神来,一旁的随从叫了他好几声才把他的魂带回来。

    “来日方长啊……”他在口中喃喃。

    安蓂玖是和南风修途约好了一同回去的,拜别了仙师们就直接骑马上路了。南风修途一路上就想着回混铃一定要去春霖楼找灯栗姑娘好好聊聊天,把这几日考学的糟心事情都说出来,让她好好安抚自己一番。然后还要去他们那里最大的酒楼,叫他们的厨师好好烧一桌山珍海味犒劳自己,连着四个月都没吃到什么好东西,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需要补一补。然后还要叫来跳舞弹琴的姑娘,在府上夜夜笙歌个十天半个月的,好好放松。他七七八八讲了一通,却见安蓂玖骑着马一言不发,很是怪异,就问他怎么了。

    安蓂玖无精打采的,连头也不曾抬过,嘴巴都不想张开,只嘟嘟囔囔地回了句:“无事,没什么想说的。”

    南风修途翻了个白眼,“要说呢在万里堂你看见尘藻牙都收不回来,这下离了尘藻,你连嘴都不想张了是吧?”

    安蓂玖怏怏不乐地将头抬起来,瞥了他一眼,“哎呀你不是在说话嘛,你说你说,我听你说。而且你别老说砚台糕不是,人家砚台糕多好啊……”

    南风修途听得脸都要抽筋了,便讽道:“好啊,好就好在他又凶又躁还爱砍你。”

    安蓂玖回怼道:“你说什么呢,他人可好了。”

    南风修途本来就只是调侃他,想来尘藻人的确是挺不错的,便又问:“从双龙城回汨渊必定要经过我们混铃的,为何他不与我们一起走?”

    安蓂玖一边说着,一边撅起了嘴,道:“我本一早醒来就准备去找他说的,可一醒来我的床头就放着一张纸,他说他父亲急招他回去,就先走了。连个告别也没有,真是……”

    南风修途见他这个样子,心有不忍,就安慰他说:“哎呀,这明年不是还有机会见到他的嘛……”他又转念一想,“你何不等到家后给他写个飞信,问问他如何,要不要来混铃玩之类的。若是他来混铃玩,你记得叫上我一起,我一定要带他去春霖楼玩玩,嘿嘿嘿。”

    安蓂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回道:“你看砚台糕那样子,像是会去春霖楼的人吗?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个德行,成天就知道找舒服啊。你要带他去春霖楼,我看他不得拿那个水凝剑追着你满沧澜门把你劈死。”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一讲到他就来精神了。我跟你说,春霖楼那是人人都拒绝不了的地方。你别说我,你自己说好不好玩?你,你妹还有安夜梧三个人,在春霖楼玩的比我还疯,上次喝酒都把人家招牌给拆了。”

    安蓂玖自知理亏,也没去反驳。他倒不是喜欢喝酒,只是大家一起玩来的热闹。

    南风修途讲得来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灯栗姑娘是真的……”说完他脑子里就浮现了温辞凉的脸,想起她那日在石柱法阵上无论如何也不松开的手。

    南风修途呼了口气,看了几眼安蓂玖,推了推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安蓂玖,你可有喜欢过谁?”

    安蓂玖被问得莫名其妙,便无语地回道:“谁啊,我也挺喜欢你的呀。”

    南风修途“啧”了好几声,一脸为难、扭扭捏捏地说:“不是这种喜欢,是那种……”

    安蓂玖翻了个白眼,他一向没有什么女人缘,唯一的女人缘就是妹妹安蓂璃了。但是他转念一想南风修途这么问,大约是有意中人了,便立刻来了兴致,在马上就抱过南风修途的肩,调侃般的地语气挑着眉问道:“你是不是看上哪家仙子了?”

    南风修途一听他问了,反而心慌地更加扭捏起来:“我也……我也不知道啊……我以前以为,我喜欢灯栗姑娘那种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但我现在想起灯栗姑娘,心里好像怪怪的……”

    安蓂玖听了搓了搓手,循循善诱道:“哟,是哪家仙子这么厉害,把我们南风少爷迷得七荤八素的,快快快,快跟我说说。”

    南风修途红着大半张脸,将眼睛使劲向上瞥,道:“也许……大约……是温五小姐吧……”

    安蓂玖闻言一下子噤声,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和“你真是勇气可嘉”的表情,一声不吭地朝他竖起大拇指,驾着马走快了些。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哎你跟我说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