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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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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亮的时候,野田大佐的副官来了,带着一副极其傲慢又愤怒的神情,走到害怕得发抖的戏班子里,粗蛮地把荣哥怀抱里的珍官儿一手拽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荣哥也发怒了,站起来拼命拖住珍官儿不让他们带走。

    日本副官叽里咕噜骂了一通,翻译告诉荣哥,赶紧松手,野田大佐要找珍官儿了解情况,据说这件刺杀案和绮玉有关。如果不查清楚,大家就一起死在这里。

    珍官儿慌忙让荣哥松开,他很害怕,浑身都克制不住颤抖,可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再连累戏班子的人了。除了他,可能没人看到绮玉,只要他咬定不知道,戏班子的人才不会有事。越是反抗越可疑。

    “照顾好师父。”他对荣哥说,为了宽慰他,珍官儿故意装作很淡然地说,“也许野田大佐累了,想听我好好唱一曲解解闷。”

    荣哥只好松开手,心有不甘地看着身子单薄的师弟被两个日本兵押解走了。

    珍官儿被送到了野田大佐的私人日式别墅里。

    野田大佐在昨晚的刺杀事件中受了轻伤,但根本不严重。他只是很生气,并且在琢磨,戏班子的人到底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野田不到三十岁,军人家庭出身,精通中国文化。所以他是支持珍官儿的铁杆日本戏迷,就是因为有他在,珍官儿才能安然无恙地在戏台上自由自在地唱戏。每次珍官儿唱戏,只要野田来捧场,戏园子的秩序总是很好。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不会捣乱。

    野田还给珍官儿送过从日本带来的礼物:折扇啊,丝绢啊,零食什么的。他对珍官儿的礼遇,让珍官儿希望这次的刺杀事件能平安地解决。

    珍官儿到的时候,野田一只手缠着白纱布,仰躺在榻榻米上,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

    副官叽里咕噜报告把人带来了。榻榻米上的野田挥挥手,让副官先出去。

    副官一个立正,转身退出,把门拉上了。

    门一关,屋里一片寂静,静得让人心里发空。

    珍官儿紧盯着野田,唯恐他突然跳起来挥刀就砍。但野田一直静静地躺着,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深思什么。这令珍官儿心里七上八下的。

    时间慢慢地过去,珍官儿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愈来愈沉重。野田一定在思考昨晚的刺杀事件,他到底会得出什么结论呢?珍官儿觉得不能让野田自己琢磨下去,他来这里,本来就是希望化解刺杀案,不要殃及戏班子,最好也别把绮玉扯进来。

    想到这里,他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跪坐下来,坐在野田身边,斟酌着措辞,轻轻地说,“野田大佐,您知道,我只是个唱戏的。我没有本事弄那么大的阴谋。您经常来看我的戏,捧我的场,我们戏班子都很感激野田先生的赏识,绝对没有胆量在您的眼皮底下捣乱。何况,我们都把野田先生当做知音。”

    这番话说得小心又合理,令野田禁不住睁开了眼睛,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阴冷,但随即消失了。对珍官儿的这番解释,他还是比较相信的。

    “那么爱新觉罗绮玉呢?”他操着略微生硬的中国话问。

    珍官儿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这件事和绮玉有关。

    但是他立即坚决地摇了摇头,信誓旦旦地说,“绮玉很早以前就失踪了,我们也从来没联络过,她怎么可能跑回来刺杀大佐您呢?”

    “可是,有人在昨晚的观众席上,看到了爱新觉罗绮玉。”野田阴沉沉地说,“而且,我们调查得知,她几年前跑去了延安,她很可能加入了□□。”

    “不会的,不会的!”珍官儿慌忙摇头,“绮玉家有钱有势,我听说□□很穷。绮玉是皇家格格,她不会和那种穷人鬼混的。”

    这话说得野田一笑,“珍桑,你真可爱,比女人还可爱。”

    说着,他握住了珍官儿的手。

    日本大佐的手,军人的手,粗硬有力,却不乏温暖。这让珍官儿心里顿时轻松了一点。

    他大着胆子继续说,“大佐,其实中国人是知道感恩的。大佐对我这么好,我很感激,只要对其他中国人也很友善,他们也不会和您作对的。”

    可惜野田听到这几句,却面露不悦,“珍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的。绮玉格格和她父亲慎贝勒,一直不肯和皇军合作。如果他们一直这么当我们是敌人,我不会再留情面。其实只要我把慎贝勒关押起来,绮玉格格一定会主动投案的。”

    “不要啊,大佐!”珍官儿一听,心里大惊。

    如果用这个方法,以绮玉的性格,一定会显身的。那样一来,等于承认了她参与了戏院刺杀案。那么绮玉绝对不可能逃过日本人的魔爪。

    他立刻跪伏在野田大佐脚下,“请大佐不要伤害慎贝勒一家,贝勒爷和绮玉格格对我有恩。”

    接着他简述了当年在戏班子挨打,得到绮玉相助,供给戏班子生活所需,包下他们,才有今天的珍官。

    野田听完后,一个劲点头,“原来他们是你的恩人。我们日本人也知道,知恩图报的中国文化。你想为他们说话,我可以理解。可是,”他顿了顿,“即使我不下令,慎贝勒一家本就是天皇阁下关注的满洲国的后继者。他们如果和皇军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我去劝说贝勒爷。”珍官想也不想,就自动请缨。

    当天下午,珍官儿披着狐裘,站在贝勒爷家门口,并没有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贝勒爷家还住在原来的小洋楼里。只不过十多年过去了,原先崭新的黑漆都脱落了,红砖墙也显得老旧,墙上的爬山虎比原先更加密麻麻地铺满,几乎像蜘蛛网一样把小洋楼遮盖起来。

    自从绮玉离开后,这里就失却了欢声笑语;自从日本人盯上后,就没有像样的宾客敢进贝勒爷家了。

    贝勒爷在阴暗的客厅里接见了珍官儿。贝勒爷老了很多,不是当年那个虽然穿着长袍马褂,却一副西洋绅士模样的风度中年男子了。可他还是倔强的,眼神还是坚定的。

    听闻了珍官儿的来意,他禁不住一声冷笑,“想不到你居然做了日本人的说客。”

    珍官儿的脸微微发红:这算是委婉地骂他了吧。

    他不是个完全不懂大道理的人,可是为了绮玉,他什么都不管了。迎着贝勒爷讽刺的目光,他不管不顾地提出了日本人的要求,并劝说贝勒爷考虑清楚。

    “贝勒爷,您一家对我有恩。我不想看到绮玉格格有任何事。”他说,“您知道日本人什么手段。”

    “我的女儿,如果为国捐躯,是我爱新觉罗家族的骄傲。”贝勒爷相当的强硬,眼角余光乜斜着珍官,相当的不屑。

    “贝勒爷!”珍官忍不住一声大喊,跪了下来,潸然泪下。

    “我喜欢绮玉格格!我不想看到她出事!我没本事为她拼命,我就希望她好好的。”珍官儿说,仰头恳求慎贝勒,“贝勒爷,您老人家和绮玉格格,在我心里都是豪气干云壮志未酬的大人物、巾帼枭雄。这份英勇何不留着细水长流,为什么非要和日本人硬碰?如今没有人能证实绮玉格格到底是否参与了刺杀案。当时戏园子里一片漆黑,大家都很慌乱,只要您一口否认,继续称病,绮玉格格不出现,事情也许就不会到很糟糕的地步。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白白浪费性命呢?”

    他一口气说完,让年迈的贝勒爷也愣了愣。仔细想来,他说的未必不是道理。贝勒爷称病很多年了,日本人虽然讨厌他这样,但毕竟碍于他皇族后裔的身份,没有对他下手。绮玉在做什么,他都清楚,但能不落到日本人手里,保住小命当然好,何必在日本人捕风捉影的时候,非要跳出来坐实了指证呢。

    贝勒爷想明白了,一口气就缓了下来。之后,按照珍官的意思,贝勒爷手写了一封信,让带给日本人,态度虽然还是不卑不亢的,却多少服了点软,声称自己身为皇族后裔,不会和日本人故意作对,多年生病,也未能报效国家,深感遗憾云云。

    这封信写得十分含糊,可以理解成慎贝勒向日本人示好,但实际上没有明确表示对日本人有任何好感,甚至避免提到了满洲国。

    珍官儿把这封信带了回去,野田看了很高兴。

    “珍桑,办得很好。明天就把这份信登在报纸上,让大家都看到,中国的皇族,也向我们日本皇军低头了。”

    “那,您是不是不会拘禁贝勒爷来要挟绮玉格格了?”

    野田思索了一下,“如果没有证据能证明绮玉参与在这件事里,那么我就不会去抓贝勒爷。既然贝勒爷已经表示和我们友好了,我更不应该抓他了。”

    珍官总算松了口气。他正要打算离开,野田拉住了他的手。

    “珍桑,”野田大佐一直很冷酷的双眼流露出少有的柔情,“你帮助缓解了我和贝勒爷之间的关系,你有大大的功劳。今天我要开瓶好的清酒,你陪我喝。”

    珍官儿愣了愣,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那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的力度,不敢说不。此时他还在想,如果和野田保持好关系,也许就能保护贝勒爷和绮玉了。他回来之前,已经让贝勒爷偷偷送信给绮玉,让她千万别回来。

    野田果然开了清酒,让副官去做了两个中国菜,再配上他带来的日本点心,和珍官儿对坐着,开怀痛饮起来。珍官儿有些受宠若惊。以往野田也请过他吃饭,却没有这次这么私密。

    酒过三巡,野田冷硬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把珍官儿往他怀里拉,忍不住吐露心声,“我很喜欢你,珍桑,以后,不如就和我在一起吧。”

    珍官儿吃了一惊。想要拒绝,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野田先生,我,我是男人。”他结结巴巴地说。

    野田洒脱一笑,“那些世俗风尘的女人,怎么比得过珍桑的完美呢。从我第一次见到珍桑,我就被你的风姿深深地折服了。珍桑扮演的杜丽娘、杨贵妃,都国色天香,千娇百媚,连女人们都拜倒在你的裙下。珍桑在我心里,是最完美的女人。”

    “我,我……”珍官儿的心里没来由地恐慌。

    “珍桑,其实这次我不抓贝勒爷,并非只因为他肯写信服软。我只是,不想让珍桑太伤心。”野田又说,“我知道珍桑受惠于贝勒爷多年,所以才想极力保住他们的安全。你放心,只要绮玉格格和贝勒爷从今往后不再做任何伤害皇军的事,我就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句话对珍官儿来说,等于是一个承诺。这么重要的承诺,他没法回绝。毕竟绮玉和贝勒爷的性命,包括整个戏班子的性命,都在日本人手里。

    他终于倒在了榻榻米上。任由野田脱着他的衣服,脑子里却乱哄哄的,荣哥、绮玉还有师父的脸一直在他脑海中交替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