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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章:意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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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神儿后,季妘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男子的手骨节分明,有一种玉质的透明感,此时因着季妘后退,徒然伸在空中。

    梁王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在看见季妘戒备得跟个刺猬似的之后,又莫名想笑,但怕女子心头恼了她,只好咳嗽了两声,掩饰了笑意。

    季妘垂着脑袋,并没有看见梁王上弯的嘴角,听见其咳嗽了两声,也是有些不自在的拨了拨衣袖。

    性子喜怒不定、暴戾残忍的梁王,方才她是怎么从他眼里看出两分温柔的?是错觉,是错觉……

    “王爷。”“季妘。”

    好容易抚平了心里的波澜,季妘张嘴,想说些什么来掩饰此间的尴尬,不防与此同时,梁王也是开口唤了她的名字。

    一时,季妘竟觉得窘迫极了,她不喜欢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不等梁王再说话,抢在他前面,就道,“妘娘多谢王爷屡屡相助,只是,脱了困境,妘娘不忍京中长辈担忧,需得早早儿回府,王爷大恩,结草衔环,必定报之。”

    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季妘言罢也是气息微乱,撇过头,想要避开梁王胶着在她身上的视线,但转头一想,她心虚个什么?何必怕他?强自让自己抬头朝梁王那方看去,只终究有些女子的矜持,眼里望到了一片火红衣襟的时候,便没有往上再瞧了。

    此时,梁王倒是收回了放在季妘身上的视线,他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已是不早了。

    “现在时辰不早了,明晚吧!明晚本王差人送你回去。”

    听梁王这般允诺,季妘微微蹙眉,但她和梁王并无甚过深的交情,当初又拿捏过他的命,梁王厌她都来不及,能帮她就不错了,还能奢望什么?

    可如今也不知京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她只从桃儿口中得知萧琛瑞怕是要娶了兵部尚书之女,旁的一概不知,但就凭何月莹恨不得她死的心思,只怕形势不容乐观。想问问梁王,又不知何从开口。

    季妘想得极多,恨不得立刻飞回季家,可最后终究是从唇齿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点了点头,“全凭王爷安排。”

    至于京内里的状况,季妘想了想,既然暂时回不了季府,不如明日再问吧!

    季妘一副紧闭其口、不愿多言的样子,梁王亦是没有说话,两人半晌竟是相对无言。

    良久,梁王才高声吩咐了屋外的宝白,领了季妘下去歇着,这般西山庄主子的作派,倒教季妘记在了心上,这才惊觉了梁王的不简单。

    梦中,萧琛瑞最大的倚仗不外乎是智囊江慎之,有了他,萧琛瑞步步为营,集各方之力,聚沙成塔,以无可抵挡之势登上了皇位,得了这庆国的锦绣河山,而助萧琛瑞的这外力,头先一个就是梁王。

    逢文景帝病危,萧琛瑞暗中让梁王屯兵于定安城外,不仅如此,他还把持了定安守卫御林军的兵权,且借了京兆尹有看管定安四城门的职务之便。表面上与文景帝言京都之安无虞,私下却是行的逼宫之实,由此,一朝储君变更,天下之主易改,成了他皇四子萧琛瑞。

    其实,有一点,季妘一直觉得有些蹊跷,虽然梦里萧琛瑞暗中已是定安御林军的真正主子,但皇宫内,数十丈宫墙里的禁卫军,难道都是纸糊的么?只要禁卫军在,能守上几日,未尝不能让定安周围屯军的将军率兵前来救驾。

    直至今日,季妘在西山庄见的种种,对于这个疑问,她心里终于有了些猜测。

    难道宫闱传言,前太子重亡,先帝爷是想传位给梁王而不是当今文景帝的说法是真的?否则,又怎么解释梁王如今的手眼通天,就季妘所见所感,只要梁王想,约莫当真可以威胁到文景帝之位。

    季妘这见微知著的本事,梁王无从得知,见宝白领了季妘去住处,他一掀衣袍,坐在了屋内上首的太师椅上。

    指节分明如玉雕琢,食指微屈,敲击在桌面之上,一声,又一声。

    萧焕风面无表情,收敛所有情绪,甚至是有些沉肃,脑海中一会儿是白衣染血、无辜死去的季嫦,一会儿是对他戒备非常,却又坚韧不屈的季妘。

    次日,晌时,庆国宫乾真殿。

    文景帝这一病,陈皇后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才过了一夜,脸色瞧着就不大好了。

    当今对着陈皇后母子冷淡了不少,有这亲身伺候帝王跟前儿表心意的时候,陈皇后当然是要做到尽善尽美,必要文景帝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不能再被向氏得了先。

    熬了一夜,又为了表现自己心忧皇上的身子,陈皇后昨儿的晚膳并着今儿的早膳俱是没用,由宫人搬了杌凳在龙床边,陈皇后只管伺候着文景帝,到这时候,也不免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皇后娘娘,您没事儿吧?”乾真殿的伺候宫女见陈皇后身子有些摇晃,赶紧的就上前伸手扶了,脸上露着些忧虑。

    陈皇后正想挥退了宫女,道一声无事,这时,外面就进来了一老嬷嬷,陈皇后仔细瞧了,可不正是自己的左右手王嬷嬷么,心头立下有些不妙的感觉。这么多年来,王嬷嬷极少出凤翔宫,更不用说来这乾真殿了。

    “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深感娘娘对皇上的拳拳真心,自知鄙陋之身,为不能伺候帝后左右心生愧疚,特去了谕令,让永贞公主与季九小姐结伴进宫侍奉娘娘左右。”

    陈皇后听了王嬷嬷这话,只觉得喉头有些腥甜之意,昨夜她刚刚拒了向淑妃同她一起守着皇上,今儿这贱人就来这么一招。别人不知,向淑妃母子岂能不知,这季妘分明是失踪了的,这是要拿身为太子臂膀的季家开刀啊!

    本就粒米未进,熬了一宿,陈皇后急怒攻心之下,竟就这么晕了过去。

    玖珍宫,主殿旁边的小书房里,向淑妃伏在案上,执了一管羊毫笔,饱蘸浓墨,神情极为肃穆的在抄写着一卷佛经。

    皇后娘娘既然不让她在文景帝跟前儿伺候,她也不能没有表示,整日闭门不出,只道抄写经书,为当今祈福。

    秋心进来的时候,向淑妃刚刚抄完一张。

    向淑妃素手各捏了青纸的一角,张口轻轻吹了吹,瞧着墨迹似乎是干了,这才放在了一旁搁着,而那里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一叠。

    “有消息了?”

    秋心进来,只管侍立在侧,也没有出言打扰向淑妃的意思,等向淑妃施施然的走到炕边坐了朝她发问,这才麻利儿的过去替向淑妃捶腿,口里不停,回了话。

    “那位在乾真殿晕过去了,任谁听了都说上一句帝后伉俪情深,皇后娘娘更是不负端敏贤德的名声。”

    向淑妃闻言,蓦地笑开了,从开始的轻笑、低笑,到后头的大笑、嘲笑。

    “比起当年本宫经历过的苦难,皇后娘娘遭受的此间种种不过才刚刚开始,尚且不及本宫所承受的万分之一,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伉俪情深?可笑,真正可笑。”

    “娘娘。”秋心见着这样的向淑妃,眼里浮现了些担忧,她一直知道向淑妃心里的苦,那怀揣着的恨,毁天灭地。

    “好了好了,本宫这不是高兴么!”向淑妃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起身,拿了那厚厚一叠儿的,就像是拿着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动作轻而柔,“秋心,你且去盯着宫门,本宫的谕令下去了,永贞和季家还没个响动,这怎么行呢?皇后娘娘可就等着这昔日宠得和亲女儿似的两位来身边伺候尽孝呢!”

    秋心得了吩咐,担忧的看了看向淑妃,还是退下了。

    嫁给了杨家公子杨朗宁的永贞公主,在得了宫里娘娘的谕令之后,紧紧皱眉,挤出了深深的褶儿,她感觉到了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却看不出来这大浪到底会拍到谁的身上,又会淹死哪些人。

    杨朗宁过来看了永贞这副样子,倒是笑,“公主是遇着什么难事了?”

    永贞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杨朗宁,想说出自己的不安、焦虑,却又不知自己这样是为了哪般,只好勉强露了笑容。

    “父皇病了,母后茶饭不思,淑妃娘娘叫我和妘娘进宫里宽慰一二。”

    言罢,永贞也没有多耽搁,又吩咐了下人去季府传信儿,她也好同妘娘一道儿进宫。

    季妘自然是不在季府的,季大老爷和季阮氏听了公主府下人传来的信儿,是永贞公主约妘娘一块儿进宫觐见。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不同于季大老爷的泰然自若,季阮氏的眼里满满当当都是焦虑、惶恐。

    若妘娘根本不在季府的消息被证实了,也就变相承认了她是被贼人掳去了,这女儿家的一辈子可就毁了。

    可不认,瞒下去,这时宫里娘娘要宣见妘娘,可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