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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够了么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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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管钱如意怎么跑到长水县,怎么变成了周正的姬妾的,她只知道这个时候,这个

    地方,只有钱如意能是她唯一的盟友。也是她在这个家中翻身的唯一机会。所以,她无论如何不会让那婆子得逞的。

    因此,她怒不可遏的冲出来:“夫人明鉴,侯爷明鉴。如意的孩子,分明已经成型。董氏不但杀了如意的丫头,如今还杀了如意的孩子。”她为什么咬住说是钱如意的孩子,而不提周正呢?

    因为钱如意在这个家里没名分啊。所以不能提周正。

    周正原本听见董氏的话,内心快要被撕裂般的痛,这时听见卫如言的话,顿时又怒火万丈。如果那孩子月份大,就肯定不是他的。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周玉郎了……

    周正这个时候,内心其实是十分矛盾的。他即希望这个孩子是他的,这样他心里好受一些。毕竟,父夺子妇是一件罔顾人伦的丢人败兴的事。要是钱如意再怀了周玉郎的孩子,周正真的无法面对自己了。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这孩子是周玉郎。说起来,他生周玉郎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两人虽然是父子,可这么多年,在一起的时间有限,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父子感情。如果钱如意这一胎真的是他的孩子,此刻不保。他定然会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因此,不管卫如言说出的是真的,还是董婆子说出来的是真的,对于周正来说,都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他索性也不问卫如言,也不问董婆子,转而看向躬身侍立在一旁的大夫:“你说。”

    那大夫原先就来给钱如意诊过脉的,早就将这件事来来回回琢磨了不知多少遍,说实话,就算到今天为止,他都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不惹周正不痛快。要知道,周正杀人可是不眨眼的。一个不慎,脑袋掉了没人给补。

    可是,周正看着他呢。

    那大夫头上一层一层的出汗,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事到如今,小的以为,还是大人比较重要。不管那孩子如何,如今眼看着都是和这人世间没有缘分的。”

    周正一听,也只有这样。点头道:“罢了,这件事就这样吧。”

    卫如言闻言,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周正面前,一个头磕在地上,悲戚道:“侯爷,如今出了两条人命,连儿媳也差点儿小名不保,侯爷就算再怎样宽宏大量,儿媳和那丫头也就罢了……可是……还望侯爷替如意的孩子做主。”

    周夫人冷哼一声:“什么叫你和那丫头就罢了?”

    卫如言凄然道:“那丫头虽为奴才,但也知道忠义护主,儿媳将自己和她相比,只觉得不如她多矣,已经是高攀的了。”

    周夫人顿时气的鼻孔冒烟:“你在说我和侯爷都连个丫头都不如么?”

    “儿媳不敢。”

    周正抬手:“这件事我自会处置。我十几岁出征,最佩服的就是节义之人。那丫头,我必定会使人厚葬,绝不亏待。”

    卫如言依旧跪着:“那如意的孩子呢?”

    周正道:“这件事是家事,和节义无关。不提也罢。”竟是要轻轻揭过的意思。

    卫如言见状,顿觉心凉,索性指着那董婆子:“那这个杀人的刁奴呢?难道侯爷就放任她逍遥法外么?”

    周正转头看了那董婆子一眼,那婆子顿时吓得瑟缩在周夫人身后,不敢动弹。再看周夫人,面色如水,不动如山。很显然,她今天对于卫如言忽然露出指爪,十分的气氛,铁了心要包庇她的奴才,来打压卫如言的气焰。

    这也难怪,一向把人捏在手心里习惯了,忽然发现那人竟然敢反抗,对于控制欲极强的人来说,定然是十分难以接受的。周夫人今天,显然是不惜手段,不惜成本非要将卫如言镇压住不可。

    卫如言见周正看向周夫人,便知道这一次,自己输了。不是输在道理上,而是输在了强权之下。

    不过周夫人也未必就是大获全胜。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周夫人今日以蛮横压制了卫如言,又如何不是变相的压制周正呢。

    要知道,在这府里,周正才是真正的主人,所有人,包括周夫人在内,都不过是依附着周正生存罢了。

    周正看向卫如言:“你今天也受了惊吓,且回去修养吧。”

    周正开了口,卫如言就算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没办法反驳,之前她向周夫人叫板就已经是忤逆了,这会儿万万不能再和周正呛声。一个忤逆长辈,大不孝的罪名扣下来,绝对够她吃不了兜着走。

    不管周正年轻也好,年长也罢,身份、辈分摆在那里,他的话便是一言九鼎。

    卫如言只好告退,但终是不甘心,望向内室道:“如今如意的身体虚弱,她的丫头又死了。儿媳恳请公爹,容儿媳将身边的丫头分两个给如意,照顾她的起居。”

    也该卫如言说不上话,她并不知道周正和周玉郎之间的猫腻,也就无从知道周正对她的厌恶。只见周正连眼皮都没有抬,十分不耐烦道:“你且回去,养好自己的身体,看顾好孩子就够了。旁的一概不用过问。”

    卫如言委屈啊。可是委屈也得憋着,谁让她是做人媳妇的。

    那周夫人却也还不知道,自己此刻早已自损了八百兵将,正自得意。看着卫如言,目中尽是鄙夷。

    卫如言就这样悲悲戚戚、凄凄惨惨的走了。

    周夫人正要开口,冷不防周正又向那董婆子道:“你看真切了,那……真的时日尚浅,尚未成型?”他终是绕不过心头那道坎,忍不住想要问个真切。

    董婆子这时见挤兑走了卫如言,更加的有恃无恐,言辞凿凿道:“老奴看的真真的,确实还只是一个血块。”

    周夫人见周正仍旧不肯罢休的样子,心里便有些恼火,因此道:“这董氏在我身边许多年,最善妇科。正儿,你就算不信她,难道还不信我么?”

    周正无话可说,可心里到底疼痛别扭,转而又将视线望向一旁侍立的大夫。

    那大夫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年老色衰的周夫人,在侯爷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换了别人,别说那打死人命,打伤自己姬妾的人是个奴才,那怕就是自己的正头娘子,也没有这般轻易就饶恕的。

    可就因为那婆子是周夫人的奴才,周候竟然连问都没问一句,就将此事揭过了。

    那大夫见周正此刻拿眼睛望着自己,连忙点头道:“小人算着日子,确实时日不多。”

    周正道:“那因何你十几天前就说显露孕相了?难道才刚刚怀上,你就能探出来么?”

    要一个行家忽悠一个外行,那简直是在容易不过的。只见那大夫道:“这也不稀奇。妇人的葵水有早有晚,有先头怀上的,也有过后怀上的,这中间差十几天,一点儿都不奇怪。还有的人,脉相比别的人显露的早,也有的人,怀孕二月脉相才显露的。这个都因人而异。小人那时候也只是说,这位娘子似乎……”

    周正正憋着一肚子的无名之火无处宣泄呢,听到这里,一茶杯就掼了过去:“你这狗才,误我儿性命,该当何罪?”

    吓得那大夫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小人冤枉,实实的冤枉啊。那娘子虽说身子骨弱了些,可是好生将养着,也不会有什么事。那娘子滑胎,实实不干小人的事啊。”

    周正也知道,那大夫是冤枉的。可是他此刻心里窝火,谁让这大夫赶上了呢?

    他瞪着一双能杀死人的眼睛:“你给我滚,永远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要你为我儿陪葬。”

    那大夫听了,连忙叩头谢恩,连滚带爬的就往外跑。长水县他是打死都不敢待着了,赶紧回家去收拾细软,带上家眷逃命去要紧。

    周夫人等那大夫走远了,这才不冷不热道:“正儿如今是真的长大了,这是心里怪罪上我了。拿大夫也说了,是那女人身子弱,没能护住咱们家的孩子。你要怪罪的时候,只好去怪她无用罢了。”

    周正此刻,心头烦乱,垂着头道:“夫人远道而来,舟车乏困,回去休息吧。”竟是要赶周夫人离开。

    周夫人一怔:“正儿这是嫌弃我碍眼了么?”

    周正抬起头:“人前,夫人还是唤我一声侯爷为好。”

    周夫人一张白馥馥的脸,顿时紫涨成了猪肝色。她这才发觉,原来不光是卫如言开始乍刺,这个她从下养大的丈夫,也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她说一,他绝对不会说二的孩子。

    周正摆了摆手:“送夫人回房。”

    周夫人要不走,却眼见几个侍卫从外头就要进来。到时候,要是被侍卫拖拽着离开,说不得她的一世英名就毁净了。因此,尽管周夫人千万个不甘心,可还是骄傲的抬起头:“不用,我自己会走。”带着她的那些个奴才们,前呼后拥的去了。

    周正在独自坐在八仙桌前,透过敞开的房门,正好看见外头死在地上的丫头玉竹。他向着旁边招了招手,才发现走过来的只有一个鼻青脸肿的婆子刁氏。

    玉竹死了,这里除了刁氏,剩下的小丫头都才十来岁,这会儿都后怕起来,一个个瑟缩在角落里,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周正相信,要不是他在这里,这几个人八成早已哭成一团。

    他看了看那刁氏,安抚道:“你们今天护主有功,回头我会论功行赏,且去照顾你家娘子吧。”

    刁氏已然被这一句话,感动的热泪盈眶,抬手拭着,点了点头:“哎。”

    周正心里烦乱,向那小丫头摆了摆手:“你们也都去歇着吧。”

    此刻堂屋内没有了女眷,门外的侍卫才走进来一个,问道:“侯爷,那……”

    周正明白,那侍卫是来请示他,那死了的丫头怎么办。不管怎样,总不能任由一具尸体躺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在战场上也是没有过得。就算是敌军的尸体,打扫战场时都要帮忙掩埋一下。何况那丫头还是一个忠义之人。

    周正想到刚刚的情景,心里发恨,说道:“我至今膝下无女,喜此女忠义,将她收为义女,以候府大小姐礼待。”

    “是。”行伍之人重义气,那侍卫并未觉得周正此举有什么不妥,反而更加的倾佩周正的仁义。

    周正也不知道自己在堂屋之中独坐了多久。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想要去里屋看一看钱如意,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他十分清楚,他之前的冷落,不用说,以钱如意的聪慧也知道原由。

    只不过,他没有明说,钱如意也没有问。两人就似乎暗暗的较上劲了一般。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周正一个钢铁直男,真的没有颜面去面对那个小女子了。他走到门口,想了想又退却。忽听内里,钱如意虚弱的声音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周正浑身一僵,隔着帘子道:“你身体不好,还是好生的将养着吧。我过后再来看你。”

    只听钱如意低低道:“明白了,想必侯爷嫌弃我如今一身血气,太过晦气。也罢……”她的语气虚弱且充满了悲凉绝望,令人触之心生悲悯。

    周正猛然抬起手,掀帘走了进去。他这般,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借着侯爷的虎威,给自己壮胆。

    “我行伍之人,见得最多的便是血气。”他的话音未落,一眼看见苍白如纸的钱如意,顿时将话头打住。末了,轻叹了一声:“是你我和他无缘,莫记挂了吧。等你的身体养好了,咱们还可以再生。”

    钱如意道:“我并不心疼。”

    周正下意识就竖了眉头,胸中那说不清的滋味,瞬间变成了怒火:“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想给我生孩子么?”

    钱如意凄然一笑:“侯爷,难道您心中不明白么?倘若一个被生父怀疑的孩子,就算他来到这个世上,等待他的也只是苦难罢了。我又何必执着?”

    周正那一腔怒火,顿时又化成了悔愧,抬起头来,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惊得刁氏:“侯爷,千万保重。”

    周正两眼直直的望着钱如意:“这样,够了么?”

    钱如意瞪大两眼,似乎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呆了一般,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