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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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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

    平民公寓。

    1024号房间。

    地面上散乱着各种杂物,衣服、袜子、纸巾、打翻的酒杯。

    马文颓废地靠在灰色沙发上,身上白色衬衫皱巴巴地挤在一块,还沾有斑斑酒渍。他右手中捏着一个圆形酒瓶,里面褐色的高度烈酒已经见底。

    满脸通红,醉得不成样子。马文还是抬起右手,胡乱地把酒瓶往嘴里塞。

    “咕咕。”

    没有多少酒进到他的肚子里,大部分都顺着脖子往下流淌。

    很快,舌头感受不到液体。

    马文勉强睁开眼,把酒瓶口子朝下抖了抖,空的,一滴也没剩下。

    “哼,没用的东西!”

    他挣扎着把酒瓶丢出去,头一歪,重新倒在沙发上。

    “扑通。”

    酒瓶砸到地上,瓶身质量出奇地好,没有碎。翻滚了几圈,停在墙角。

    “为什么?为什么?”

    马文喃喃自语,白天他从买家那得到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有竞争对手愿意以低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出货。

    不过买家表示,之前的几次合作让他觉得马文的货物质量不错,如果马文愿意降低相同的价格,买家还是会选择他。

    否则,这笔生意就谈不拢了。

    走私行业竞争激烈,被人撬墙角也是常有的事。因为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有所谓的行规,实打实的利益前,走私犯与买家的关系脆弱不堪。

    谁的报价低,买家就选择谁。

    铁打的买家,流水的贩子。

    按原价交易,马文大概可以从这比交易中收获12万利润。

    可被这一搅和,他的计划就全部泡汤。

    当时因为短时间内凑不出60万,他和黑金帮签了协议,6个月内还清债务,不过每个月要还11万。

    要是敢耍花样,下场会很惨。

    马文考虑过就此跑路,不过最终还是放不下42年的生活。

    是的,马文在帝都星生活了42年,从未离开过。

    东奔西走,又是签下各种欠条,他终于拿到这批货物,只要交易完成,可解燃眉之急。

    现在被压价,他也只能吃亏,完成交易,先拿到这笔钱。时间已经不够他联系另一位买家。

    “混蛋,这群混蛋。偏偏这个时候······”

    马文从沙发靠背上滑落,嘴里嘟囔着,

    “或许该跑路了······”

    “不。还有什么办法······”

    “办法······”

    “小彻!”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像雨夜的雷电,照亮了他一片混乱的思维。

    “轰隆!”

    仿佛真的雷声响起。

    马文惊坐而起,酒意化作一身冷汗。

    “呼,呼······”

    他扯了扯衬衫的领子,大口地喘着气,混杂着酒精的粗重气息从鼻腔、口腔中涌出。

    公寓里的暖气温度似乎有点高。

    简单的呼吸却显得有些艰难。

    他的确想到了一个办法。

    马文的观察力很强,他发现小彻在读小册子的时候,眼底总会闪过一道道的蓝光。很淡,普通人也许不会注意,看到了也会当成错觉。

    马文却觉得似曾相识。

    终于,他想起来,在很多年前,他刚进入走私行业时,跟着师傅做事,有幸见过一位侯爵。侯爵身边的那位保镖,就是这个样子!

    那位保镖出手,皮肤表面会泛起紫色的光,眼神中也是紫光流转。

    师傅告诉他,那位保镖是军队中退役的上尉,进化者,起码达到5级,侯爵大人花费巨大代价请到的。

    马文好奇小彻的身份,因此偷偷窃入了公寓的数据库。

    他以前就干过这个,也是在那时落下案底。

    只要用一个小小的工具,便能绕过很多小型监控管理系统的防御,随意窃取数据。马文当年从这些数据里发现很多信息,实施多起盗窃。当然,工具不便宜,黑市上售价5万。至于这个神奇工具的来源,据说是工程部的雇员制作,赚点外快。

    马文在数据库里并没有找到4年前的监控记录,被人删除了。

    很显然是卡特琳娜女士做的,她一直知道小彻的身份。

    不过,在每块区域都会有公共数据库备份信息。马文尝试在其中寻找公寓4年前的记录,果然找到了。

    他看到卡特琳娜女士抱着一个东西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裹得很严实,但还是有蓝色的光线散漏。

    继续追溯,他看到更多记录,包括小彻的父母。

    “天呐,他们还是孩子。”

    画面上一对很年轻的情侣,从外貌判断不超过16岁。

    女孩白皮肤,有着一头齐肩的金色长发,淡褐色的双眼,脸上点点雀斑,长得还是挺漂亮的。脖子上缠着一条红色围巾。年纪小的缘故,身板不高,大约一米六,套着的乳白色大衣显得极不合身。

    男孩则是黄皮肤,棕色头发,黑色双瞳,很瘦弱,相貌也是一般。个头还比女孩低一些,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

    他们到这间公寓,又匆匆离开,却多了一个小彻。

    马文想了想,还是把这些数据从公共数据库删除了。

    帝国的进化者人种数量庞大,但绝大部分都是1到2级的能力。他们的身体素质的确比普通人强悍,却不会表现出其他特异的现象。

    不过,到了5级之后,一切会出现不同。调动进化能力的时候,皮肤上会展现出不同的光芒。那就是对进化基因掌控的表现,也是最明显识别进化强度的标志。

    有些天赋强大的,虽然测定是4级,也能做到这些。

    毕竟,这套能力体系是有缺陷的。

    大部分的进化者都选择进入帝国军队,在那里,他们才有机会提升自身的掌控能力。特别是5级以上的,基本都被特战部队吸收了。

    约泽斯的普通人和进化者生活在一起,差别并不大。有些人甚至从未觉得进化者有什么特别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哪能总是操心他人过得如何。

    普通人不在意,黑帮首领却心思活络。

    如果他们的帮派全部是由进化者构成的,特别是有高阶的进化者,吞并其他帮派不就是易如反掌吗?

    黑市里多了一条规矩,凡是带来进化者进入帮派,都能受到丰厚的报酬。从数十万到数百万,年龄越小、天赋越强,给得越多。

    一个一直声音告诉马文:“把小彻卖给黑金帮,你的债务马上就能还清,还可以赚到数十万!”

    “不······”

    “不······”

    “我不是魔鬼······”

    “我不是魔鬼······”

    马文两眼紧闭,双手抱头,痛苦地揪住自己的棕色短发,泪水却顺着眼眶流下。

    第二天下午,公寓大厅。

    卡特琳娜女士去参加员工会议,留下小彻一人坐在小椅子上。

    坎达尔是个小城,外人不多。公寓里又是都是熟人,小彻也很懂事,卡特琳娜把他留在公寓里并不担心。

    和往常一样。

    “下午好,马文叔叔。”

    “下午好呀,小彻。”

    马文身着灰色大衣,脑袋上戴着一顶黑色圆帽,右手提着行李箱,向着小彻走去。

    小彻看见他的行李箱:“马文叔叔,你要走了吗?”

    马文走到小彻身边蹲下,这样小彻就不用仰视他:“嗯,我的生意完成了,该走了。”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小彻对马文叔叔的印象很好,出入总是带给他一些小玩意。

    “你还会回来吗?”

    马文微笑道:“可能不会了,这里的生意不太好做。”

    小彻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我会想你的,马文叔叔。”

    马文拍拍小彻的衣服,抖下了不知从哪沾到的纸屑:“我也会想你的,小彻。”

    马文起身,提起行李箱,缓缓走出去两步。

    突然,他回头,脸颊多了几分红色,额头上的血管隆起一些,眼中参杂几道血丝,像是鼓足勇气般说道:“小彻,你想见爸爸妈妈吗?”

    “爸爸、妈妈?”

    小彻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小册子,低声说道:“可是,卡特奶奶说过,他们已经过世了。”

    “不。”

    “他们还活着。”

    马文放开行李箱,走到小彻面前,弯曲一条腿蹲下,双手轻轻地握住小彻的肩膀,认真地说道:“我见过他们。他们生活在另一个城市。”

    小彻抬起头,大眼睛在马文脸上扫了扫,试探着说道:“是······是真的吗?”

    马文感受到小彻的目光,眼珠下意地转动,视线焦点集中到地面上。

    他曾经当过盗窃贼,也是个能说会道的走私贩,但从来都不是一个骗子。

    他痛恨骗子。

    “真的。”

    “他们在老城区,活得好好的。我曾经见过他们。”

    “你妈妈有着金色长发,一双和你一样的眼睛。是个皮肤白净的姑娘,笑起来很温暖。”

    “你爸爸是个英俊的青年。你的眉毛、嘴巴、鼻子和他一摸一样。对了他也有你一样的棕色头发。”

    小彻听完,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升高了几分。他皮肤下隐隐约约呈现蓝色,眼底的光芒已经清晰可见。

    有一个秘密,他从未告诉过卡特奶奶。

    他见过父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

    他大脑中的第一个记忆画面就是一个女人。金色的头发,苍白的脸上挂着汗水,笑容虽然疲惫,但是却那么的温暖。

    直到房间里变成蓝色,女人惊恐的表情,记忆里只剩下白色的天花板。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见到另一个面孔,是卡特奶奶。

    虽然难以置信,但他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

    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即使无法理解,大脑却忠实地记下一切!

    马文亲眼目睹小彻身上的变化,蓝色的光芒就那么突兀地出现,覆盖整个身体。

    这个样子太惹眼,被公寓住户看到,估计没法离开。马文赶快说到:“小彻,你别激动。叔叔就住在老城区,我带你去找他们。”

    小彻用力点点头,身上的光芒渐渐隐去,充满希望地说到:“嗯,马文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马文心中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同时却又好像失去某些东西。抬起右手摸了摸小彻的脑袋,脸上撑起笑容:“马上出发,我下午正好有班机回老城区。”

    “好哦!”小彻从小椅子上跳起来,扯过外衣熟练地穿上。然后走到前台翻出笔和纸,写到:“卡特琳娜奶奶,我和马文叔叔去老城区找爸爸妈妈,等我的好消息。爱妳的小彻。”

    马文站起身,发现小彻动作一气呵成,留纸条的事情估计也不是第一次,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又僵硬几分。

    小彻留完字,蹦跳着到马文面前:“好了,马文叔叔我们走吧。我出去玩的时候都给卡特奶奶留信的,她就不用担心我丢啦。”

    出了公寓大门,马文左手提着行李,右手牵着小彻,天气确实有些寒冷,马文想了想,放下行李,伸手把头顶圆帽取下,扣在小彻脑袋上。

    “走吧。”

    两人的身影逐渐从公寓前淡去、消失。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次离开,将会改变某些人的一生,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