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卷 梦红楼 第009章 幽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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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色古香的书房内，金霄若有所思，右手执笔，叹了口气，轻轻写道：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写到“遥”字时，金霄停顿了一下，起手点墨，吐了口气，待墨迹已干，又下笔：
分骨肉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写到此处，金霄执笔相看，泪眼朦胧。
终是一句：此生有幸入红楼，逆天改命又何妨。
…………………………………
幽州，大余国的北部军事重镇。此地西倚北元，北接渤辽、高句丽、百济和朝鲜各国，扼冀北之咽喉，为中原之门户，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每年的年关都有大批的商贾涌入这座燕北重镇，有中原商贩，也有辽东商人。虽然各国常常政局对立，又时有边关战争发生，但再危险的局面也挡不住商人逐利的脚步。
北地各国商人带来了皮货、人参、珠宝……这些货物深受幽州百姓的喜爱。他们又用赚来的钱从中原商贾手中购买茶叶、瓷器、丝绸，而后回到国内贩卖。
双方互惠互利、利益均沾，无论朝廷抑或民间都从交易中得到了实惠，所以双方朝廷便默认许了这种商贸行为。也正因为如此，幽州的商业才出现了空前的繁荣，一度成为军饷和税收的主要来源地。
在军民沉浸在节日的欢乐氛围之中时，幽州刺史赵松林的日子过得最是紧张。他需要维护市肆的秩序，还要配合朝廷完成缉捕间谍的工作，同时还要上缴税收。日前，他接到大余三大监察部门中的两个——锦衣卫和锦衣司共同发来的公函。这两个部门，他也是清楚的。
话说当年建元帝尚未改国号为余的时候，他就建立了东余锦衣司，专门用来策反或是暗杀敌国组织的军事部门；后来建新帝入主中原后，为了能够辖制锦衣司，又成立专门针对国内的情报与军事部门——锦衣卫，一字之差，以负责内外之分；再后来建武帝登基，由太监再次成立了东厂和西厂，称内监卫，从此就出现了三大特务军事部门，也就是锦衣司、锦衣卫和内监卫。
赵松林近日接到锦衣卫和锦衣司的公函，公函上称有乱党潜入幽州伺机起事。两大部门希望幽州衙门配合，共同缉拿乱党奸细。
赵松林暂时放下了其他工作，集中力量维持秩序，防止乱党奸细在幽州起事。他亲自上阵，在幽州四门布置了巡查力量。
守城不仅要有一双慧眼，还要有充沛的体力，实在是又苦又累的脏活。最让他头痛的事随着年关将近，属下们休息的休息，探亲的探亲，留给他调配的人手已经不多了。
今日，本就天气寒冷，高强度的检查更让他有些疲倦，就不远处赌坊里时而传来呼喝声偶尔能为他提提神了。
一对商贾走了过来，一行三十余人，有两辆车骡车和五六辆马车。三十余人皆是中原商人打扮，但那笔挺的身姿和训练有素的步伐一看便知是行伍出身。
此时天色已晚，按说商人起早不贪晚的习惯，选择在闭城之前进城，颇为反常。
城墙上的赵松林抖擞了精神，让人吩咐城门下千户所将领徐祯：“这队人甚是可疑，仔细查。”
“是。”
领队是一名中年男子，留着一戳山羊胡，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
城墙上的赵松林见他有点儿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人自报家门道：“小人姓马，天下镖局的账房先生。大冷的天儿，军爷还在此巡查，辛苦了。”
天下镖局是整个燕北最大的镖局，负责保卫往来商贾的货物安全。价格万抽二十，千抽五，百抽一，是行价标准，而且对待各国商贾一视同仁，因此赢得了极好的口碑，在商贾之间有很大的信誉。赵松林每次往神京城捎东西也会找他们代劳。
徐祯缓缓上前查看，道：“你就是铁算盘马昀？”
“不才正是，至于铁算盘是江湖人起的诨名。”
“雅号？”
马昀道：“呵呵，军爷说笑了。”
“为什么这么了晚才进城？”
马昀赔笑道：“风雪太大，误了行程，紧赶慢赶地这才赶来了。要不然就得露宿荒野了。”
“嗯！既然要进城，那就得例行检查。”
“那是自然、自然……”马昀左右看了看又道：“怎么不见张参将？”
“他回家省亲去了，我替他当值。”
“哎哟，不巧啊……军爷，您怎么称呼？”
一名校尉斥道：“套什么近乎，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徐祯制止了那校尉的话茬儿，“提熟人、攀关系”是镖局人士走江湖常用的套路，目的还是方便检查。徐祯岔开话头道：“甭管你认识张参将还是李参将，该查的还是得查，这是朝廷的命令。”
“那是自然，小人这不是怕您麻烦嘛！查……查……”
马昀不见熟人，识趣地打开了货物箱子。城下众城防士兵仔细盘查了一番，车里装载着鹿茸、皮货、人参之类的辽东特产和朝鲜货物，并无违禁品。他们又搜查了十几名镖师，除了人手一把朴刀外，别无发现。
徐祯抬眼看了看城楼，又道：“马先生打辽东而来，这是干什么去呀？”
“嘿嘿。押镖！”
“哦。押镖？怎么不见镖旗？”
“军爷，你有所不知，这是暗标。主顾不愿意张扬，咱得按照客人的意思办。”
徐祯不置口否，货物合格，人也周正，就是不知哪里感觉不对。他曾经跟随一名老军卒学过巡查，窍门口诀记了不少，但自己干的时间长了之后，他发现那些东西都没用，关键时刻还得靠直觉，虽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很准。
徐祯又道：“马先生，那几位看着不像是中原人吧？”说完用手指指了指十几个高大威猛的人。
“军爷您慧眼，辽东的，也是镖师。”
天下镖局似乎有着皇家的踪影在里面，做的极大，同时生意也做得精明，其触角伸到哪里便用哪里的人做镖师，既有利于镖局的发展，又能拓展人脉关系。在辽东、朝鲜和高句丽的分部由当地镖师负责押运，这样的做法也是其惯用手段。
徐祯又打量了这十几名辽东镖师，他们身形壮硕、凛然魁梧，倒是寻常镖师的模样。有道是“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寻常的往往隐藏着不寻常。可是哪里有问题他又说不上来。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嫌疑人明明近在眼前，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徐祯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你们可在幽州府衙里登记过？”
“这……军爷……”
那名校尉拿着商户账簿查了会儿，道：“大人，他们没有登记。”
马昀急忙拿出一串铜钱：“天太冷了，别无孝敬，请军爷吃杯水酒。”
铁算盘马昀果然是名不虚传，那串铜钱不多不少，恰好够吃一角白羊酒的。贿赂的手段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了人会起疑，少了又对人不敬，妙就妙在既不怀疑又不伤了和气。
徐祯以及城楼上的赵松林也暗暗佩服马昀的手段，但他们不缺钱，甚至钱多得花不完，一串铜钱就想买一州刺史手中的通行令？如果成了，那这样的刺史也太不堪了。不过，人家又没有要求放行，整个过程实在挑不出任何毛病。城楼下的徐祯是有劲儿使不出，实在难受。
徐祯紧紧盯着马昀，不拿也不退。
马昀的手停在半空，送也不是，收也不是。
两人就这么尴尬着地对立着。
徐祯道：“既然没有记录在案，那就是走私，货物留下。”
如果是真商人必急于要货，如果他们不要货，便必然可疑。徐祯略施小计，希望让他们露出狐狸尾巴。
“军爷、军爷，这是为难小人呢，小人怎么向主顾交代呀……”
古色古香的书房内，金霄若有所思，右手执笔，叹了口气，轻轻写道：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写到“遥”字时，金霄停顿了一下，起手点墨，吐了口气，待墨迹已干，又下笔：
分骨肉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写到此处，金霄执笔相看，泪眼朦胧。
终是一句：此生有幸入红楼，逆天改命又何妨。
…………………………………
幽州，大余国的北部军事重镇。此地西倚北元，北接渤辽、高句丽、百济和朝鲜各国，扼冀北之咽喉，为中原之门户，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每年的年关都有大批的商贾涌入这座燕北重镇，有中原商贩，也有辽东商人。虽然各国常常政局对立，又时有边关战争发生，但再危险的局面也挡不住商人逐利的脚步。
北地各国商人带来了皮货、人参、珠宝……这些货物深受幽州百姓的喜爱。他们又用赚来的钱从中原商贾手中购买茶叶、瓷器、丝绸，而后回到国内贩卖。
双方互惠互利、利益均沾，无论朝廷抑或民间都从交易中得到了实惠，所以双方朝廷便默认许了这种商贸行为。也正因为如此，幽州的商业才出现了空前的繁荣，一度成为军饷和税收的主要来源地。
在军民沉浸在节日的欢乐氛围之中时，幽州刺史赵松林的日子过得最是紧张。他需要维护市肆的秩序，还要配合朝廷完成缉捕间谍的工作，同时还要上缴税收。日前，他接到大余三大监察部门中的两个——锦衣卫和锦衣司共同发来的公函。这两个部门，他也是清楚的。
话说当年建元帝尚未改国号为余的时候，他就建立了东余锦衣司，专门用来策反或是暗杀敌国组织的军事部门；后来建新帝入主中原后，为了能够辖制锦衣司，又成立专门针对国内的情报与军事部门——锦衣卫，一字之差，以负责内外之分；再后来建武帝登基，由太监再次成立了东厂和西厂，称内监卫，从此就出现了三大特务军事部门，也就是锦衣司、锦衣卫和内监卫。
赵松林近日接到锦衣卫和锦衣司的公函，公函上称有乱党潜入幽州伺机起事。两大部门希望幽州衙门配合，共同缉拿乱党奸细。
赵松林暂时放下了其他工作，集中力量维持秩序，防止乱党奸细在幽州起事。他亲自上阵，在幽州四门布置了巡查力量。
守城不仅要有一双慧眼，还要有充沛的体力，实在是又苦又累的脏活。最让他头痛的事随着年关将近，属下们休息的休息，探亲的探亲，留给他调配的人手已经不多了。
今日，本就天气寒冷，高强度的检查更让他有些疲倦，就不远处赌坊里时而传来呼喝声偶尔能为他提提神了。
一对商贾走了过来，一行三十余人，有两辆车骡车和五六辆马车。三十余人皆是中原商人打扮，但那笔挺的身姿和训练有素的步伐一看便知是行伍出身。
此时天色已晚，按说商人起早不贪晚的习惯，选择在闭城之前进城，颇为反常。
城墙上的赵松林抖擞了精神，让人吩咐城门下千户所将领徐祯：“这队人甚是可疑，仔细查。”
“是。”
领队是一名中年男子，留着一戳山羊胡，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
城墙上的赵松林见他有点儿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人自报家门道：“小人姓马，天下镖局的账房先生。大冷的天儿，军爷还在此巡查，辛苦了。”
天下镖局是整个燕北最大的镖局，负责保卫往来商贾的货物安全。价格万抽二十，千抽五，百抽一，是行价标准，而且对待各国商贾一视同仁，因此赢得了极好的口碑，在商贾之间有很大的信誉。赵松林每次往神京城捎东西也会找他们代劳。
徐祯缓缓上前查看，道：“你就是铁算盘马昀？”
“不才正是，至于铁算盘是江湖人起的诨名。”
“雅号？”
马昀道：“呵呵，军爷说笑了。”
“为什么这么了晚才进城？”
马昀赔笑道：“风雪太大，误了行程，紧赶慢赶地这才赶来了。要不然就得露宿荒野了。”
“嗯！既然要进城，那就得例行检查。”
“那是自然、自然……”马昀左右看了看又道：“怎么不见张参将？”
“他回家省亲去了，我替他当值。”
“哎哟，不巧啊……军爷，您怎么称呼？”
一名校尉斥道：“套什么近乎，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徐祯制止了那校尉的话茬儿，“提熟人、攀关系”是镖局人士走江湖常用的套路，目的还是方便检查。徐祯岔开话头道：“甭管你认识张参将还是李参将，该查的还是得查，这是朝廷的命令。”
“那是自然，小人这不是怕您麻烦嘛！查……查……”
马昀不见熟人，识趣地打开了货物箱子。城下众城防士兵仔细盘查了一番，车里装载着鹿茸、皮货、人参之类的辽东特产和朝鲜货物，并无违禁品。他们又搜查了十几名镖师，除了人手一把朴刀外，别无发现。
徐祯抬眼看了看城楼，又道：“马先生打辽东而来，这是干什么去呀？”
“嘿嘿。押镖！”
“哦。押镖？怎么不见镖旗？”
“军爷，你有所不知，这是暗标。主顾不愿意张扬，咱得按照客人的意思办。”
徐祯不置口否，货物合格，人也周正，就是不知哪里感觉不对。他曾经跟随一名老军卒学过巡查，窍门口诀记了不少，但自己干的时间长了之后，他发现那些东西都没用，关键时刻还得靠直觉，虽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很准。
徐祯又道：“马先生，那几位看着不像是中原人吧？”说完用手指指了指十几个高大威猛的人。
“军爷您慧眼，辽东的，也是镖师。”
天下镖局似乎有着皇家的踪影在里面，做的极大，同时生意也做得精明，其触角伸到哪里便用哪里的人做镖师，既有利于镖局的发展，又能拓展人脉关系。在辽东、朝鲜和高句丽的分部由当地镖师负责押运，这样的做法也是其惯用手段。
徐祯又打量了这十几名辽东镖师，他们身形壮硕、凛然魁梧，倒是寻常镖师的模样。有道是“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寻常的往往隐藏着不寻常。可是哪里有问题他又说不上来。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嫌疑人明明近在眼前，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徐祯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你们可在幽州府衙里登记过？”
“这……军爷……”
那名校尉拿着商户账簿查了会儿，道：“大人，他们没有登记。”
马昀急忙拿出一串铜钱：“天太冷了，别无孝敬，请军爷吃杯水酒。”
铁算盘马昀果然是名不虚传，那串铜钱不多不少，恰好够吃一角白羊酒的。贿赂的手段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了人会起疑，少了又对人不敬，妙就妙在既不怀疑又不伤了和气。
徐祯以及城楼上的赵松林也暗暗佩服马昀的手段，但他们不缺钱，甚至钱多得花不完，一串铜钱就想买一州刺史手中的通行令？如果成了，那这样的刺史也太不堪了。不过，人家又没有要求放行，整个过程实在挑不出任何毛病。城楼下的徐祯是有劲儿使不出，实在难受。
徐祯紧紧盯着马昀，不拿也不退。
马昀的手停在半空，送也不是，收也不是。
两人就这么尴尬着地对立着。
徐祯道：“既然没有记录在案，那就是走私，货物留下。”
如果是真商人必急于要货，如果他们不要货，便必然可疑。徐祯略施小计，希望让他们露出狐狸尾巴。
“军爷、军爷，这是为难小人呢，小人怎么向主顾交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