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女户 > 40世情

40世情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唐砖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洪谦之腹诽也是实情,尤其是宗室之家,儿女太多,直能愁掉爹娘头发。本朝尚俭,立朝承数十年战乱攻伐之疲弊,不得已而为之,然则立朝日久,自上而下生活也渐渐奢侈起来,然则俸禄却还是依旧。又若干年来,物埠民丰,米粮之价回落,其余花费却节节攀高,又承平日久,甚样享乐法子都来,不消说,还是要钱。

    本朝宗室便是如此,开国之初与他们俸禄也是不少,架不住积年来世情改。有一样,彼时册封,天家骨肉还少,一人一个名号儿一份俸禄,这些年下来,各人又繁衍,却是一家子统共承这一份俸禄。纵生之男女,或可有封号,却也无法一一顾及,总是不如前。原有些家业人,又因过得舒坦了,纳妾蓄婢生下许多子女,男婚女嫁花费不消说,父母一去再一分家,各家得自不如前。子又有子、子又有孙,一分二分,贫者愈贫。

    本朝不行分封,连块封地出产都无有,止靠些田地、商铺过活,善经营者又少,三不五时还要出些个好玩乐好败家,总是大多数人越过越辛苦。天潢贵胄四个字,于天家郦氏中许多人来说,也只是面上好看、说着好听罢了。此外一项用处,便是贩卖儿女婚姻。有一等实过不得人家,便拿这好名声儿,与富足人家结亲,亲家图个好听,他们赚儿媳嫁妆、女儿聘礼——总是嫁宗女时候多些。

    然则一等富贵人家,未必非要与穷困宗室结姻,肯花钱买媳妇、女婿,唯有那起家不足人家才肯。这又以商户人家好做这种花钱买体面事来,是以本朝虽重文士而轻商人,天家却有不少商人亲戚。自然,有了钱有了脸面,自家便也不亲自经商了,转而买田置地做富家翁,却不忍放手买卖,只叫家仆或远亲出面。

    是以当秀英与玉姐叹一回府君出身清贵之时,洪谦唯恐教坏了女儿,不得不将这实情一一剖明。

    秀英道:“府君是官家堂兄弟,官家亲兄弟凋零已,这便是亲了罢?”洪谦哭笑不得:“你知道官家有多少堂兄弟么?单这位府君父亲吴王,便养活了二十三个儿子!为养活这一家子,吴王连京中王府都不要了,舍脸赖东南道转运使位置上二十年不肯挪窝儿,终教御史给参了下来这才回京。不得已,除开长子次子,其余子女,也多是买卖婚姻。这位府君听说有九个儿子,还有闺女,你自家算罢!纵有万贯家财,分一分,各人还买不得咱家这般宅子哩。”

    秀英哑口无言。

    玉姐道:“能做到府君,想也有些本事,纵没本事,也有人帮扶,纵无人帮扶,也有运道。”

    洪谦道:“这却不知了,说与你们只叫你们眼界放宽些罢了。我去看书,过几日还要与秀才们一道见他哩。”

    洪谦自去读书,玉姐向摇篮里看一回金哥,金哥睡得正香,玉姐戳戳他,他也不醒,玉姐冲他扮个鬼脸儿,对秀英道:“娘,他睡得真多!”秀英笑道:“你像他这般大时,也是一样,一个两个,睡得像猪仔。”玉姐冲金哥叫了两声“猪仔”方道:“我功课做完,去看安人阿婆。”

    秀英道:“天儿热日头毒,叫小茶儿与你撑个伞遮一遮,休要晒黑了。”玉姐应了一声,出得门来,且不用玉姐吩咐,小茶儿早撑了一把伞出来:“姐儿遮遮日头。”朵儿记心里,暗想以后每次出门都要记得这个。

    ————————————————————————————————

    玉姐到了程家,林老安人又叫厨下安放果子,又以叫取井里湃梨来去暑气,时入四月,已交夏季。林老安人看迎儿削了果皮切作小块儿,眼见玉姐吃了几块,又不叫吃:“休要贪凉。”玉姐笑从吴妈妈手里接过团扇来,亲与林老安人打扇儿。

    林老安人道:“看着你我夏天凉冬天暖,再不用这个。你且歇来,时来与我说些话,我心便舒坦了。”又问金哥如何。玉姐笑道:“他总是睡哩,前几日白天睡得多,夜里又不睡,哭了起来,将爹娘都吵将起来哩。”

    林老安人道:“是说白日睡得多了?”玉姐道:“是哩,胡妈妈、李妈妈都是这般说,也唤郎中来瞧,都这般说,近来白日里娘便不叫他多睡,教他翻爬,夜间便睡得稳了。如今只晌午多睡一会儿,我过来时他还睡,想不久便要唤醒他。”

    林老安人方放下心来。又问洪谦:“天热,你爹读书躁不躁?天可怜见,你娘自落地没离了这家,如今出去住,总有看顾不周之处,可时常买了冰?若你娘有忘了时,你来说与我,我买与他们,他们年轻才立家哩。”

    玉姐笑道:“您老放心,误不了,爹心里也不躁,就是苏先生每撩他。”

    林老安人也笑了:“那便无妨。”

    玉姐便问:“我阿婆哩?”林老安人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每天热时节便要昏昏沉沉,我打发她歇下了。”

    祖孙二人便这般时常说笑,玉姐因天热且老安人年高,便自家腿脚勤些跑来。有时素姐不睡,也来与玉姐说笑。这日又戏笑时,间壁赵家却又遣了人来,来人是他家老安人身边一个小丫头。厚德巷内住家,虽也使奴唤婢,各家奴婢却都不多,是以相互却也混个脸儿熟。

    林老安人见这丫头进来,脸上变色,还道赵家老安人去了,不想来人进来叩个头,说是:“家里娘子病得沉。”林老安人一想,这便是林氏了,因林氏与林老安人毕竟认了门干亲,再则毕竟街坊邻居一场,也不好掖着藏着,若真个不好,须得及早告知,免得这头办白事,那头因不晓得却定了喜日子。

    林老安人日子过得舒畅,虽还有个秀英要操心,却比往年不知好上多少倍,心头一松,便道:“回去说与你家安人,今日过晌了,明早我带人探望去。”

    次日,连同秀英也单备了一份儿茶点,使小喜拎着,一道去赵家。到了先与赵家老安人说话,赵家老安人依旧副将死而未死之状,一字一喘儿:“叫我去了倒好,怎地她也病了……”

    林老安人见她实吃力,便说:“你放宽心,她年轻哩,扛得住。”便携了秀英往看林氏,入得室内,秀英吓了一跳:“怎地这样了?”却见林氏脸皮腊黄,眼下青白,两眼深陷。林氏苦笑道:“我也不知,怕是时候儿到了。亏得不是痨病,死前还好见一见我文郎。”

    林老安人道:“年纪轻轻说甚破气话哩,好生养着,这一冬一夏,易犯懒,歇着便是。”

    林氏眼中流泪,就枕上与林老安人磕个头儿,道:“我年轻不懂事儿,但有得罪处,还请多体谅。我一旦去了,这家中虽是亲人,我却怕我文郎穿芦衣。”

    秀英道:“你真心疼他,便自家看顾好他,凭谁,也比不得亲娘。文郎呢?”

    林氏道:“头半晌儿送他读书,后半晌儿来与我说话。是那位教出十三岁小秀才先生,这先生教出过十个秀才、三个举人哩。”

    秀英道:“还是,还是,眼看着文郎要出息起来了,你这里说甚晦气话来咒自家?”

    林氏悲悲切切:“我自家事自家知道,实是顶不住了,甚也吃不下,但有病人,只要肚里壮,能受药、受补,便不坏事,我是不成了。如今唯有文郎放不下。”

    林老安人道:“便有人与他芦衣穿,他还有舅家,有人打骂他,我使人递信与你娘家去。”

    林氏一径儿摇头,终是含羞将话儿递了出来:“不怕你们恼,也是我高攀,想为他求玉姐哩。”伸手要摸枕边一只红漆匣子。林氏小丫头过来为她取了,又跪下道:“安人、娘子,可怜可怜我家娘子罢,我家文郎也是读书上进人,又实,管不慢怠府上大姐儿。”

    秀英脸上变了颜色,旋又回转过来。林老安人毕竟经得多,接口道:“你这丫头倒做起主人家主来了,跪这做甚?这事却是你们想岔了,我两个须做不得主,秀英、玉姐皆是洪家人,须得玉姐爹放话才作得准哩。休要胡思乱想,安心养病为要,待你好了,我再来看你。”

    语毕携了秀英出门,也不令她回洪宅,只拎了来又一通数说:“你这是甚模样?!猫儿叼了你舌头去了?一句拦话儿也不会了?气气气,生气有甚用?”

    秀英冷笑道:“阿婆不说话,我便要啐她脸上哩!仗病要逼我应,做她娘春秋大梦去!休问官人,便是官人应了,我也不肯答应!这等狗眼看人低,往日生怕玉姐儿赖上他家文郎,如今又上赶上来讨,哪有这等好事?”

    林老安人叹道:“也是这家里委屈你了,不曾教你些好交际事,如今你做了秀才娘子,孙女婿要再进一步,你这样子可要再改一改,哪有处处得罪人呢?便不喜,也不要将话说绝了。事能做绝,话却要留一线儿。这事儿须不好瞒着孙女婿,你要与他说了。”

    秀英得林老安人面授机宜,回来吃罢午饭,洪谦来歇晌儿,秀英一五一十说与洪谦。洪谦亦冷笑:“回得好!”秀英放下心来,与洪谦说些闲话,洪谦忽道:“府君家娘子近来总邀些城里娘子一处说个话儿,时要带家中哥儿、姐儿去,道是消夏。你有个数儿,休要慌乱。”

    秀英真个有些慌乱:“我活这般大,见过大官儿不过是街坊纪主簿,这这这……府君家娘子怎会唤我?”

    洪谦笑道:“赵家能求咱闺女,府君娘子如何不能请你一请?衣裳无须另做,咱家做夏衫就好,首饰也不须太多,满头珠翠乱铺,才叫人笑哩。玉姐也寻常妆束便好,我闺女不拘放到哪里,都比人强。”

    作者有话要说:吧吧,都有人求婚了= =!(喂,那是求婚么?

    其实还真是,比文郎自己求婚都有法律效力喂!

    公告:本文8号入v,届时三,明天继续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