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文学 > 女户 > 113吃醋

113吃醋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续南明唐砖

一秒记住【阿里文学 www.al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九哥心里已拿了要护着小舅子主意,甭管这小舅子是不是与他娘子一个姓儿。且金哥他是江州时常见,金哥话不多,却于定亲后亲近娘子时一个极好帮手,九哥心里多少存着心分儿香火情。他心里既要帮着金哥,便不觉洪谦这担心算是担心。

    既是岳父担心,九哥便欲将儿子会说话好消息说出来,好叫岳父开心一下。洪谦也不过是愁这一下子,他原不是个爱钻牛角尖儿人,有了事儿便想法儿将事儿结了,整天价愁眉哭脸儿,那便是素姐了。是以洪谦只与九哥面前提这么一提,尚太子跟前,哪怕是自己女婿,也不好走神儿走到自己儿子身上。

    这一看太子不打紧,却见九哥面皮一抖一抖,想笑又不敢笑,嘴角儿一抽一抽,两只拳手握紧,贴着大腿外侧来里擦上几擦。洪谦真个怕自己再不问他想说个甚,他便要憋得浑身抽搐了。当即挤出一个笑影儿来,温和问道:“”

    九哥干咳两声,自以声音平缓,洪谦听来却是兴奋异常,只听他道:“章哥会叫爹啦!”

    洪谦亦颇开心,东宫儿子长大了,国本渐稳,自是好事。心内却颇遗憾,宫内规矩繁多,不好将外孙儿抱来逗上一逗,教他叫声外祖父来听。

    九哥这二年来乖觉不少,见岳父面露思念之色,忙又添上一句:“他还是先会叫娘哩。”难得女婿有这份子心,洪谦笑道:“小孩儿都是这般样子,初学说话时你急得满头冒汗,他也蹦不出一个字儿来。待他学会了,便要处处显摆,一日能唤你三百声儿,听得耳朵起茧。殿下此时开怀,以后休要觉着烦才是。”

    九哥笑道:“我听一辈子也不会觉着烦哩。”洪谦却不知九哥心情,原本便不想离开本家,入了宫里先是两宫冷淡,官家初是亲近却又攒着劲儿想自生个儿子、也与他疏远了。现几处虽都好了些儿,九哥心内,这偌大皇宫,心意相通家人,唯他妻儿而已。官家等人,礼法情面耳。

    翁婿两个寒暄几句,洪谦惦记着刚出生儿子,九哥惦记着回去好多听章哥唤他几声爹,都散了。

    洪谦归家,已有许多亲近之人、奉承之人或亲至、或遣心腹人至,都来道喜。郦玉堂家里申氏携着长媳也来道贺,申氏自打亲生儿子九哥叫宫里人坑了去,合家增光添彩,唯她心内实开怀不起来,却又须为全家做打算,今既返京,少不得带着长媳出来走动走动。见了面儿先互致问候,申氏长媳比秀英小不几岁儿,依旧执晚辈礼,秀英坐于床上,忙叫小喜儿搀她起来,又命:“抱宝哥来与亲家看。”

    北乡侯府内确如洪谦所言,到了金哥这一辈儿上,次序便有些个混乱,玉姐排行头个,唤做大姐自无疑问。按礼法倒是好办,奈何若是程家如今还有个能支撑人倒也罢了,如今程家便只有素姐与金哥两个,法理不外人情,且金哥又是洪谦夫妇亲生,头生儿子心里自是不同,如何肯忍心叫他父母家还要如同客人一般?

    是以洪家儿子称呼,且不叫个次序,只唤他们名儿。民间也有这等说话,小孩儿名字叫越多人叫唤,越能活得健壮长久。仆役唤便唤了,又仆役里如李妈妈等人,这家内时候儿比金哥年纪还要长,这般称呼也不算不得无礼。

    这宝哥便随着哥哥们风俗,家下都直唤其名。

    那申氏看着这生哥儿,眼睛便粘着拿不下来。她儿媳妇儿,家下唤做大娘便朝秀英分说:“我们阿家想孙子哩,夫人海涵。”秀英叹道:“我也想哩,一般心。这孩儿若跟前了,还要觉着他烦。若是想看抬腿便能看着,也不至这般想。总是因轻易看不着,才这般牵肠挂肚。父母心都是一样,哪个都是心头肉,只是这见不着,总要多想一些儿。我跟前,想着他但有个不顺意,我都能护着,这不跟前,他跤跌了,休说手儿够不着扶他一下儿,就是眼睛,也看不着他跤跌了。这心里,如何能不惦记?时常想,他是冷了还是饿了,想不想我了。”

    说得申氏不由掉下泪儿来,拉着秀英手儿道:“九哥有玉姐照看着,我不想他哩,玉姐有九哥,也不会叫她吃亏儿,亲家也放心。”秀英道:“我晓得哩,九哥若不好,我也不会将玉姐许与他,他那会儿又不是太子,由不得人不嫁!只是这父母心,离得远了,纵知道他好好,又岂能不想?”

    秀英说这许多,却是为着开解大娘,大哥总不是申氏亲生,申氏好容易熬至今日,公婆丈夫敬重,子女儿媳敬服,若因着九哥远离分外惦记,叫留家里儿子媳妇心生芥蒂,昔日功夫便全白费了。且九哥是要不回来了,申氏还须这些儿子供养终老。

    那大娘却实不曾想着这许多,初嫁时还有些个惶恐,及过门儿,见这婆母为人极好,十余年相处下来,早不将申氏看做外人。回家后还要说大哥:“得空儿与九哥多说说话儿,回来学与阿家听,她想哩。纵与太子不好多说,打听一下子东宫大哥,回来说说。”

    大哥道:“我晓得娘想着九哥那一家子,我也想他,他打小儿便心眼儿实诚,宫里头污糟事儿又多,咱京中这些年,听得还少了?就怕他犯了犟,死不低头儿。”大娘道:“还有九娘哩,她这家里时日虽短,我却看她不是个面团性儿。”大哥道:“那也不能单指望个女人,咱家没兴作叫女人顶头里。”

    大娘心里一甜,声儿也放缓了:“咱们成亲,爹娘打发咱京里守宅子时候,娘还唤我去嘱咐,说你心眼儿实诚,又好犯犟,怕你死不低头,叫我多担待哩。你如今也好拿这个话来说九哥了。你既能将人事处好,何不信自己兄弟也能将事做好?”

    大哥道:“我是信他,也不能不惦记他。”大娘道:“可见人心是一样了。咱自谨慎,休惹事儿,便是与东宫帮忙了。”

    ————————————————————————————————

    话说九哥脚下轻回了东宫,却见玉姐正撩着章哥说话,原要说洪家好消息,见着妻儿两个脸对脸儿,都是白净可爱,不由上来先与妻儿戏笑一阵,不想逗了半日,章哥打个哈欠,一个字儿也不与这两个无聊夫妻。

    小茶儿笑着上来道:“大哥该吃奶了,许是饿了没力气说话。”九哥这才将食指自章哥下巴上移开来,笑着与拇指对着搓了一搓,婴儿皮肤极嫩,章哥小下巴有两层,肉乎乎,触感极佳。玉姐看了,也不拦他,由着他回味。待他将手放下,又作个威严状,才问他:“看你这步子轻,想是有好事儿?”

    九哥道:“说了你休要跳将起来。”玉姐道:“你说,我不跳。不是,我才没那般不稳重哩。”九哥道:“咱儿子又多了个舅舅。”

    玉姐不曾跳起来,却是开心得手有些麻了,追问一句:“那我娘呢?”九哥道:“岳父大人看着极精神。”玉姐才放下心来,情知未必能出宫去看,便也习惯了这隔墙挂心。反与九哥说起皇后之事:“崇庆殿娘娘请示慈宫,年前年后,欲放些个宫人。”

    九哥道:“这是好事,难为她能想到。”玉姐笑道:“她执掌后宫这许多年,还能真个甚事不懂?我只不知,这要放出多少宫人,是每殿都要放,还是怎地?倘放人多了,人不够,这来又要如何分派?”九哥心生警觉:“她又要生事不成?”玉姐道:“慈寿殿近来倒是安静不少,想是静养,崇庆殿却是真个看不透了,我越发觉着,两宫是不是已离心了?”

    九哥细细一想,展眉道:“若是赵隐王不癫狂,你想齐王、鲁王可能共存?”玉姐道:“原来根子这里。怪道慈宫先透了风声儿与我哩,我还想她是不是故弄玄虚。”九哥道:“是与不是,她们都不是一条心了。想两宫原也是同族,怎地闹到如今这片田地来?”玉姐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们眼前那一份利太大,否则何以先时你我受那些挤兑来?”

    九哥经她一提,却忆及官家先时意生个亲生儿子事,心里也是百味杂陈——说要过继是你,想要生儿子也是你。又觉着惭愧,事情业已过去,且自做了父亲,九哥也略能明白官家之心,官家身体近来又日渐不好,九哥又不好意思责怪于他了。

    玉姐悄拿眼看他脸色,便知他虽是个好人,却不是没有脾气,慈宫还略好些儿,他对中宫成见却是颇深。玉姐难得见九哥对谁有大不满,崇庆殿却必是数得上号儿。玉姐虽不明白所谓“矛盾理论”,却也晓得,有些个时候,有一个共同敌人,两个人便会亲密。何况崇庆殿对东宫也是真个不甚好。

    果然九哥道:“她们如何,咱自心中有数便是,章哥愈发要看紧些儿,哪怕是慈宫那里,也休要丢开了手交付。”玉姐嗔道:“这还用说?我也极少抱他往外处去,纵去了也绝不许离了乳母手。他还小,只吃奶,到吃饭时,不许他一丝儿外头吃食。”

    九哥心里升起无限愧疚,他生父是个万事不操心人,幼年时见母亲劳碌,心里便立誓:我以后定不似爹这般,必不叫妻子操心。不想世事无常,偏叫他过继做了太子,宫里人又不真心,小夫妻两个一点闲心没少操。尤以玉姐身处宫中,所直面者无不险恶。

    九哥伸手抚上玉姐面颊:“你受苦啦。熬过这些日子,往后便后好了。至如两宫,她们对你笑,你便也对她们笑,她们板脸儿,你也板脸儿,休吃了亏儿去。”玉姐道:“有你这句话,甚事我也不觉得苦了。自入宫至今,你见着我吃亏了不曾?”

    九哥道:“小心总是没有坏处。这宫人,不知道要用来做甚?”他想恐是刺探、为不法事。玉姐除开想到这个,还想着刚入宫时中宫与妙龄宫女了。便斜眼儿看九哥,眼波流转,戏道:“明刀明枪我却是不怕,凭她甚样好人儿,我只不要。怕只怕她想瓶装旧酒哩,只不知你想不想喝?”

    九哥一怔,看她脸上似笑非笑小模样儿,心里头一阵发痒,不由凑过头去,她耳边道:“还记着那个?我早忘了,你醋了?”

    九哥正长个儿年纪,这二年身量越发高了。玉姐成婚时与他个头儿差不多大,如今却只好微仰起脖儿来看他,却又扭起脸来,拿半边儿侧脸对他,凤眼儿一挑、嘴角儿往上一勾:“是便怎地?现还能提起来,想你还没忘哩,当我面儿扯谎,你好能耐。”九哥清清嗓子,正色道:“醋虽开胃,多了便要倒牙,娘子还是少喝为佳。”

    玉姐眼睛眯将起来,一转身儿,揪起九哥领子,九哥不紧不慢地道:“我便不与娘子上醋了。”玉姐一个绷不住,手也软了,人也笑瘫了,九哥从容将她揽入怀中,叹道:“常闻忠臣难做,总是屡谏不听,娘子熟读经史,可有以教我?”玉姐仰着脸儿看他,见他眼中一片笑意,便将鼻子一皱道:“你听便是了。”

    九哥之本意,乃是叫玉姐听他一片心,这门亲事,原是他做梦都想,却不知妻子心里是否也这般看他。不想玉姐这般答,方想起自己如今已是太子,问这话儿,倒有些似奏对了,不由有些讪讪。玉姐却也正色道:“我说了,你不听?”

    九哥尚迷惘,玉姐眼神儿愈发犀利了,九哥叫她刺得一个激零,连声:“听听听,”又说,“又不是臣,你是我妻……”

    玉姐拖长了调子:“嗯?”他一声儿。

    九哥道:“妻者,齐也。要听。”

    玉姐这回真个笑将起来,又口里空啐了他一下儿。九哥看她笑脸,只觉春日已至,趁势上前偷亲了一记。玉姐也不恼,只似笑非笑看他,眼睛里似要滴出水儿来。两人腻腻歪歪,九哥口里便发干,伸手往桌儿上够半盏残茶吃了润喉。玉姐低着头儿,径往桌儿上取了茶窠子里茶壶,与他倒茶:“多咱没吃过茶哩,好吃人残茶。”

    九哥也不接话,又将杯中茶吃,却将又板了脸儿,将手里茶盏缓缓放于桌上。玉姐见他忽地僵硬了身体,又面容整肃,却听他磕磕绊绊,也不看自己,只说:“你、你、你也不要闲、闲坐,闷、闷了看看书……前头还有事我先去了我晚间再回来!”

    玉姐一怔,眼睁睁看着他匆忙起身,逃命也似飞奔而出。玉姐呆呆坐着,忽地双颊泛红,将手绢儿一拧,复又理起来挡于面前,低低笑了起来。这呆子这般逃命法,是怕白昼宣-淫罢?耳朵都红了,还道她看不见?

    ————————————————————————————————

    却说九哥逃往书房里去,确是面红耳赤,挥去宦官宫女,自抽屉里摸出本书来。这却不是甚正经书,乃是本话本,边儿已略有些儿起毛了,想是平时翻阅颇勤。这话本乃是茶楼酒肆又或是瓦子里说书人说书稿子,此时说书所说故事皆不甚长,短短一篇,多是说些个市井百态,自也少不了私情姻缘。

    九哥毕竟年轻,于宫外时虽上进,却也会悄悄儿偷看两本,入宫便都捎了来。那等“落难公子中状元,私定终身后花园”他看了自是嗤之以鼻,然却于那妇人好醋一条起了些小心思,总想试上玉姐一试。先时玉姐打发宫人走,用是大义名份,九哥吃不准她心思。

    原不曾想今日话赶话,能叫玉姐说“醋了便怎地”,真是意外之喜。越想便越心神激荡,终忍不住,逃将出来。将话本儿里那吃醋妇人看了又看,暗道,哪有我娘子醋得好看?!

    心内有事,一后半晌便魂不守舍,亏得如今西南、北地皆无事,并无甚大事要他去议,这才叫他有功夫发一后半晌呆。冬日昼短,眼看天色渐暗,他便匆匆往寻妻儿去。

    且先故作正经逗一回章哥,逗得章哥暴躁起来,两条小腿儿极有力往榻上蹬了两蹬,小胳膊空中乱舞,他才没良心地笑将起来。用晚膳时便叫小茶儿将章哥抱下去喂奶,哄他睡了。自己却亲执壶,要与玉姐斟酒,两个一递一递吃将起来。玉姐吃不两杯,颊便泛红,九哥看她时,只见这灯烛下妻子比平日美三分,不由心猿意马了起来。伸手去握了玉姐手,道:“慢些儿吃,吃急了易醉。”

    玉姐将手里盅儿递他口边:“那你代我一个。”九哥就着她心里吃一杯,却叼着酒盅儿往外一丢,渐靠将上来……

    自此,小夫妻两个愈发亲厚,说不柔情蜜意。这日玉姐因宝哥满月等皆不往娘家观礼,意颇惆怅。九哥知其意,特特多来陪她。恰逢着玉姐收看衣,见着内里一件男装,是玉姐尺寸,不由心动:“甚时候,咱们再出去跑跑马?”

    玉姐伸手扯扯他面颊道:“你原好作正经样儿,甚时候学会讨好人了?”九哥道:“不是学来。”玉姐松开手儿,与他揉上一揉,故拿眼睛狐疑看他,看得九哥不自,道:“你那样儿好看。”玉姐啐一声:“登徒子。”九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来,见你何需爬墙?我们一道出行,自也不用瞒着旁人。你要不喜欢,便不去了。”

    玉姐这宫里也是闷得慌,听他说要不去了,忙道:“去,去。”却见他笑得怪异,佯怒道:“你好正经人儿!怎地越来越不老实了?”

    九哥也不知为甚于她面前越发要如此,只觉心头畅。满心满眼,都是:她醋了!真好看!